再醒来时,秦诗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还好身体完整如初。试着动了动手指和脚趾,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应该不至于变成残废。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遭遇了严重的车祸,失去意识前最后一眼看到的是满面血污的男人,那个疯狂的男人。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进来的女人一脸倦容,看见睁开眼正瞧着自己的女孩,眼眶中顿时溢出了泪水。

    “小诗,你终于醒了。”女人摩挲着女孩的手背,哽咽着说。

    “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似乎很久没有见过母亲这般伤心难过了。

    女人拭了拭眼角的泪痕,柔声说:“知道你出事,立即就赶回来了。”她看向秦诗的眼神中满是疼惜,还有一抹挥散不去的忧伤。

    “让你担心了。”秦诗总觉得一开口嘴角就被撤的生疼,她下意识地用手指去触摸自己的脸颊。

    下一刻,她摸到了一条凸起的伤疤,“我的脸…怎么了?!”她立即紧张起来,食指顺着那道疤痕一直摸到了倾斜的嘴角。

    “我的脸…”她浑身颤栗起来,“镜子,给我镜子!”

    “小诗,不要紧的,”女人轻轻地揽她入怀,试图安慰,“我们找最好的医生,一定能帮你修复的。”

    秦诗的目光落在了病房的玻璃窗上,此时外面天色已暗,窗户上清晰地映出了一张苍白却又狰狞的脸。

    “啊!”她指着玻璃惊叫起来,“怪物!怪物!”

    陷入疯狂的秦诗一把拔掉身上的针头,惊惶地看着四周,“我不要待在这儿,我…我要回家!”她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挣扎着从床上滚落。

    “医生,医生!”女人按响了警铃。不一会儿功夫,病房中涌入了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七手八脚地将秦诗抬回床上。

    一针镇定剂被推入了女孩的静脉,她渐渐安静下来,沉重的眼皮缓缓阖上,周遭的人才松了一口气。

    “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女儿!用最好的药!手术…手术还可以再安排!”

    “吴女士,你的女儿想要恢复如初,可能性真的不大。不过,你们也可以去国外试一试,美国有一家专门针对创伤修复……”

    星璇停止了共享回忆,如此遭遇发生在这个原本堪称完美的女孩身上,实在太残酷了。

    站在穿衣镜面前的秦诗,久久地注视着自己丑陋的面容,她的眼里不再有流转的光彩。这双眼睛已经死了。

    此时,手机铃声响起。秦诗看向闪烁的屏幕,有些惊讶的念着:“顾易…”

    “你在家吗?”耳边传来他的声音,秦诗的手微微发颤,透露着难以压抑的激动。

    她轻轻“嗯”了一声。

    “等我,马上来找你。”

    话音落下,电话被挂断了。她心目中最美好的那个人此刻正在抛下一切杂念,奔向自己。

    “醒一醒。”温柔的嗓音钻进她的耳朵,睡眼迷蒙中看到了他的脸庞。

    “顾易?”秦诗茫然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来的?”她想起昨夜接到他的电话后,还没等到人就感到十分困倦,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完全不记得了。

    一阵沁凉的微风从窗外吹进来,吹散了困意,秦诗此刻才完全清醒过来。

    顾易真真切切地站在她面前,她忽然尖叫了一声,用手捂住了脸颊。

    “不要害怕,”顾易温暖的掌心附着在她冰凉的肌肤之上,“我们来做一个约定好么?”

    透过指缝,秦诗小心翼翼地瞧着面前微笑的双眸:“约定…什么?”

    顾易轻轻地将女孩颤抖的双手从脸上移开:“从今天开始,只要你勇敢面对自己,我就会一直守在你的身边,好吗?”

    星璇的心中一动,这话x先生也说过。她心里苦笑,男人果然都知道该如何打动女人。尤其是一个绝望的女人。

    一个动人的承诺。

    那本如一汪死水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瞬光彩,秦诗咬住苍白的嘴唇,轻轻地点了点头。

    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恐怕都会避之不及,然而只有几面之缘的顾易,却愿意陪伴她疗伤。星璇忍不住感叹,他可真是天使。

    渡过了最难熬的那段时期,秦诗逐渐能行动自如了,而此时她的母亲又飞回了大洋彼岸。

    顾易不愿她一个人孤单落寞,便搬到了秦诗家中暂住。平日白天,他会做好早餐后离开,傍晚自学校回来后,两人又会黏在一起。

    美丽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呢?

    在陪伴秦诗恢复期间,顾易才开始真正了解这个曾经外表光鲜亮丽的女孩。如今她已经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容颜,性子却变得古怪起来。

    秦诗很敏感,每当顾易提到和外在有关的人或事物时,她便会下意识地隐射到自己身上。

    突然间变脸是常事,暴怒和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让顾易深深地感到焦虑。或许,应该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

    秦诗拒绝了顾易提出看心理医生的建议,她只会接受无休止的面部修复手术,每次上手术台之前,都会兴奋异常。

    原以为她会向顾易敞开心房,不想她却将自己束缚地更紧,煎熬并没有停止过一刻。

    直到秦诗的母亲从美国打来电话,告诉他们一个惊天动地的好消息--终于有一家医院可以做到百分百修复秦诗的脸部了。

    但是,这其中不乏风险,一旦手术失败,秦诗极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顾易知道她一定会去,如她这般决绝,自己在她心上分量再重也是无法阻拦。

    机场安检通道口,秦诗靠在顾易的肩头,泪水无声地浸湿了他的衣服。

    “我走了,如果能再见面,一定要兑现你的承诺。”她的道别仿佛诀别。

    顾易紧紧拥住女孩纤瘦的身子,生怕一撒手,她就会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别走…”他低声呢喃,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面具下那一双剪水双瞳,似乎带着一些寻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他终是读懂了,缓缓地松开怀抱,那股清雅的香气随之而去。

    还能再见吗?他坚信秦诗的生命中会有奇迹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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