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正孤零零的在一片空地前站着,今天的太阳还很足,一般人走在路上都觉得闷热,更别说他这么在太阳底下暴晒了。

    我没喊话,直接走了过去,最后站在老爹的右侧。

    我侧头打量他,这么久没见,他并没啥变化,反倒较真的说,他还微微发福了,说明这一阵没吃什么苦头,这让我挺欣慰。

    我俩这么站了有三五分钟吧,我就觉得额头上的汗都快溢过眉毛了,我实在忍不住这种沉默。

    我开口问,“爹,你干嘛呢?”

    没想到老爷子吓了一大跳,还哇一声跳起来,惊恐的盯着我。

    我被他这种表情影响到了,也吓了一哆嗦,这一下子可好,我也不觉得热了。

    我爹指着我,又说,“你……你……,你咋活了?”

    我心说这是啥逻辑?我一直没死好不好,我四下看了看,旁边有个小亭子,里面没人,我就想带他去这里。

    但我爹上来脾气了,死活不走,说他是一棵快要枯死的树,树怎么可能走呢?

    我这才明白,合着他又犯病了,之所以刚才被我吓到,一定把我当成枯树了。

    我当然不会在这事上跟他较真,我又试着拽他几下,但他仍是不肯走,非说自己是树。

    我没招了,这次来我也带了他最爱吃的菠萝包和冰镇酸梅汤,我索性拿这个做借口,把吃的举起来。

    很有意思,他彻底忘了树是不能吃东西的,也乖乖跟我来到小亭子里。

    我对这两样吃的兴趣不大,就在一旁打下手,照顾我爹吃。趁空我也瞎念叨几句,都是姜绍炎的事。

    看的出来,我爹对这种话题不感兴趣,之所以能听下去,完全是看在菠萝包和可乐的份上,但他时不时对我傻笑几声,这也算是一种动力。

    我真没少说,足足过了一刻钟,我爹吃完了,也听我念叨完了。

    赶巧这时候天阴下来了,我爹咦了一声,好奇的抬头看天,我也顺带瞧了瞧。

    是一块白云,把太阳遮住了。其实这也不是啥怪现象,很常见,我爹却站了起来,指着白云跟我说,“兄弟,看到没,太阳能照亮整个大地,那么耀眼的阳光也把人眼睛刺得生疼,但是呢……,它依旧能被一朵小小的云盖住。说明什么?”

    说完后半句,我爹还把脸凑到我面前。我本来没觉得有啥,但看他瞬间变得很严肃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

    我心说难道我爹再告诉我什么东西?他没疯?

    我也严肃起来,冷静的想着,也突然有个很大胆的猜测,我问我爹,“你的意思是……”

    老爹噗了一口,他离这么近,这股嘴气全喷到我脸上来了,我还能闻到,里面有股菠萝包的味儿。

    我爹又嘻嘻哈哈笑了,说我咋这么笨呢,云把太阳遮住了,说明上面有风,云在动呗。

    之后他也不理我,一边嚷嚷着吃饱了,一边又往病房里跑。

    我怕他跑这么快别摔倒啥的,我就在后面跟着。

    等进了病房,医生也在,他又找我说了一些我爹的近况,还说我爹要休息了,让我改天再来。

    我也没机会再跟我爹聊啥,就这么离开了。

    接下来的一年,我稳稳当当的继续做着法医,每天就是上班回家的,也没发生啥事,但听说铁驴、老猫和寅寅都不干了,三人相继离职。

    铁驴下落不明,有人在首都机场见过他,听那意思是出国了,老猫回到山林隐居去了,而寅寅呢,直接经商去了,在川贵一带做服装的买卖。

    我偶尔给寅寅打过几次电话,刚开始她都不接,后来好不容易接了电话,态度冷冰冰的。

    我想跟她好好聊聊,甚至想啥时候有机会见一面最好了,当然了,我奢侈不上跟她继续发展感情,但当个朋友也好嘛。

    问题是,我也不能一头热,她冷冰冰的,让我总聊着聊着就冷场了,每次撂下电话,我都无奈的直叹气。

    这样一晃又到了夏天,乌州警局摊上了一桩重案,因为债务问题,一名男子把另一家子老少六人都砍了。

    我当时跟刑警队的同事一起赶到现场,看着满屋子的血和残肢碎肉时,我这种老资格的法医都有种恶心想吐的冲动,更别说他们了。

    但好在凶手很快落网了,案子也结了。我纯属从专业角度考虑的,这一屋子的血迹是很好的研究对象。

    我和小凡特意把这里每个角落都拍了照片,又在警局找了一个房间,做了模拟演练。

    我用糖浆和染料按一定比例混合,这样就能代替血液了,我又把它们放在假人身子里,我让小凡拿着刀具,对着假人砍。通过记录小凡用不同力度和角度坎击假人,来分析因此造成的血迹分布及喷溅形状与走势。

    说白了,我俩在研究怎样通过血迹喷溅,来还原案发经过。

    这天中午,我俩正研究的带劲的呢,有个同事找我,说有人约我。

    我挺纳闷,心说谁能约我?但我不想见,让同事帮我推了得了。同事却笑了,说这人自称是我老朋友,老死党,让我必须跟他一起吃午饭。

    我上来好奇心了,停下手头工作,又问这人叫啥。

    同事说也不知道,又告诉我个地址,让我赴约就行,之后他转身离开了。

    我念叨这个地址,大华烤肉店,我心里挺有波动的,因为这个地址之前是个烧烤店,是孙佳开的。孙佳是我前女友,因为活尸案死掉了。

    我当然不会笨的以为是孙佳找我,但也有个猜测,来者不简单。

    我跟小凡说,让他继续研究,我去去就来。小凡也不笨,活尸案他也参与了。

    他不放心的跟我说,“冷哥,要不要我跟你一起过去?”

    我摇头说不用,而且这黄天化日的,我心说我还能遇到啥危险咋的?

    我换了一套衣服,立刻奔向烤肉馆。

    这时间段没多少人吃烤肉,而且自打新老板接手后,这里也没再装修过,还是原来的风格。

    我进门后很熟悉的打量了一圈,看到墙角有个的座位上,坐着一个胖子。

    他穿着一件花布衫子,下身是一条带毛边儿的牛仔短裤,手上戴着金镏子,脖子上挂着好粗的一条金项链。

    他还正烤肉呢,背对着我。别看没抬头瞧我,但凭他那身板子,还有那脑型,我就把他认出来了。是铁驴。

    我心里这丫的不是出国了么?咋这才一年多没见,变成这德行了?

    我跟他还不熟么?就嗖嗖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铁驴还带了一副挺潮的眼镜,其实要我说,他那神枪手的眼睛,怎么可能近视?就是硬装有文化呢?

    毕竟老友久别重逢,我怎么也得给他留点面子。我就掐着尺度,适当的来了一句,“驴哥啊,你这是去国外经商发财了的节奏吧?看看,这一副土豪的打扮。”

    铁驴嘿嘿笑了,他一边示意我快动筷子吃肉,一边指着自己说,“我确实发财了,看这儿……看这儿,咱有钱!”

    他指着金项链和金镏子。我看他那嘚瑟样儿,差点忍不住笑喷。

    我还想呢,就他这德行,夜里出来溜达,别把抢匪引过来,但又一想,就他那身手,跟抢匪真对上了,谁抢谁还说不定呢?

    没等我说啥,铁驴又一转话题,他还用原来对我的称呼说,“徒弟啊,我去国外可没经商,但干了一份工作,这工作让我收入不菲,怎么说呢?一年挣个几百万不成问题。”

    我不信,也打心里合计,除非他去淘金还真被他淘到了,不然啥工作这么高收入呢?

    我摇摇头,铁驴又说你还别不信,又问我,“知道南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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