柬之此番前来却是为自己女婿求功名的。

    “启禀皇上,臣的女婿王如斌也报考了今年的科举,希望皇上能将原本赐予臣的恩德转授给臣的女婿,让他成为进士。”无论何时见到周柬之,他都是一副低眉顺眼、万事好商量的样子,但是心里的弯弯绕那可真是“这里的山路十八弯,这里的水路九连环”。作为白身出身的他能跟太师高子昂分庭抗礼这么多年,足以见得他功力的深厚。

    周柬之所说的恩德其实是前一段时间,独孤五岳大肆封赏了凯旋归来的颜霁月而导致太后派的不满,在太后与太师的联合施压下他不得不找了个借口另外封赏了太师和太尉,以平衡朝中现在极不稳定的三方势力。只是没想到周柬之会这么无耻,居然拿这事儿来跟自己讨价还价。

    “周太尉,朕赐予你的恩典,岂是说转授就转授的?难道你要朕言而无信?”独孤五岳漂亮的凤眼一眯,一向给人温和谦逊感觉的俊脸倒有几分凌厉的味道出来。

    周柬之听出皇上想拿乔,心里暗骂一声,然后整个人匍匐在地高呼万岁道:“皇上,臣对您的忠心可昭日月,多年来幸得圣眷,臣无以为报,只求有朝一日能为皇上肝脑涂地、死而后已。臣绝对不是想让皇上言而无信,只是臣的女婿在娶了臣之女后还一直是白身,自觉身份上不能匹配,整日郁郁寡欢,臣之女也整日以泪洗面,此情此景已连续数年,望圣上体恤!”

    独孤五岳冷眼看着匍匐在地的周柬之,心里是一直在冷笑,他倒是想说“那朕把你贬为白身,你的女婿就不会郁郁寡欢了吧?”。但现在还不是跟周柬之起正面冲突的时候,毕竟他的势力还没有茁壮起来,必须等到这一批新晋士子成长到足以担起朝纲,那么他才可以大换血。在此之前,还是得先稳住周柬之。

    “朕尚不知周太尉心中竟然有此难言之隐,那此事待朕与专负责科举一事的颜尚书商讨一下再给您答复吧。即便是圣恩也还是要按规矩来,免得朝中大臣对此有所非议,也避免还有别的大臣也挟宠要求朕给予相同的待遇。周太尉身为庙堂之首,应当能体谅朕地难处吧?”耍太极,独孤五岳也不是盖得。“若周太尉无其他事禀报,那么就先请回吧,朕尚有许多奏折没有批示呢。”

    周柬之碰了个软钉子,气的几乎咬牙切齿了。此事若跟颜暮白那个老木头商讨的话那铁定得黄,但皇上话中的意思摆的很明显了,如果这次开了他的先河,那么别的大臣也会跑到皇上这里来走后门。这样的话这次制举开不开也罢了。不过皇上既然没有正面拒绝他,那就说明此事皇上也还是留了一线的,说不定皇上说要与颜暮白商讨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想到这里,周柬之心里稍稍一宽,站起来对独孤五岳深施一礼道:“臣,静候佳音。”言罢退着出了御书房。

    独孤五岳看着他离开。心里的得意之情忍不住地小小流露在脸上。

    “皇上的心情看起来很好嘛。”非男非女的声音蓦然在御书房里响起,但独孤五岳似见怪不怪的自若笑道:“确实很不错。一大早就听了两个笑话。”

    “哦?说起来,我也刚从泉泉那里听到了一个很不错的笑话。皇上想不想听听看?”敢情这是溟牙在说话。

    独孤五岳闻言挑了挑眉:“是不是大家看朕郁闷了五年。今儿一次性想让朕开心个够呀?连你都会说笑话么?那朕可真是要洗耳恭听了。”

    依旧不见影踪的溟牙发出短促的一声嗤笑道:“杀人不眨眼地泉泉都能装天真了,真正本性善良的我又为何不能说笑话(某绵:呃。溟牙兄,本性善良和说笑话的关系是?)”

    独孤五岳懒洋洋地往椅子中一靠,右手支着下巴看着前方道:“所以朕说要洗耳恭听呀,有什么笑话都说出来吧。今天让朕好好开心一下。”

    “呵呵,泉泉在年前帮那个人送信到离镇去,恰巧听到了颜家小姑娘的发展计划……”

    宁静的午后,御书房中偶尔会传出让人听不清的喁喁低语声和皇上轻轻地笑声,窗外的阳光今日特别灿烂。

    周柬之自那日找过皇上后就一直等候着皇上地回音,只是一直等到大考前夕,皇上的答复依旧没有到。

    难道说真地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周家上下等到了大考前三日,周柬之只当皇上已经默认同意特批自己地女婿成为进士,只是怕公

    息朝堂内的反对派又要指手画脚,所以周柬之大乐之邀请贴请家族中地亲朋好友前来参加庆贺酒会。

    两天之后,也就是大考的前一日,太尉府门前车马盈门,前来道喜的客人络绎不绝。就在周家沉浸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中时,从礼部传来了最新消息:中书省正式就王如斌一事给礼部下发了公文,公文中强调指出:王如斌应该依照正常程序参加科举考试。

    周柬之拿到公文之后差点气到中风,那些前来道贺的客人见状,这喜庆的酒是没心思也没办法喝了,所以都借故纷纷告辞了。好些人心里莫不连道晦气,白白送了那么些重礼出去,到头来却是白忙乎一场。

    周柬之的女儿拿着公文哭得呼天抢地,王如斌也如丧考妣的呆坐在一旁,周柬之心里那叫一个羞愤交加,明摆着被皇上摆了一道,他还得“咕”一声默默吞了,这次真个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老爷,这事儿还是明日您上朝的时候再追究吧。眼下得赶紧准备姑爷进考场的事情。今儿可是考生到考场报道的最后期限,晚了的话姑爷可就又得等到下一年了。”周柬之家的总管周庭是个精明不输给周柬之的强人,周柬之能混得如鱼得水他可以说功不可没,而周柬之对他一向也是敬重有加,前些年还拜了他做“亚父”,(亚父:就是现代偶们叫的干爹。)所以周庭在太尉府说话还是非常有分量的。

    周柬之听了周庭的劝慰,也只好暂时先压下心中的怒火,吩咐王如斌和女儿先下去准备考试要用到的东西,待女儿哭哭啼啼的和王如斌先回房了,周柬之才一脚踹翻了宴会的桌子:“小皇帝,没想到你现在也学会这一套了。想出师了是吗?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周庭束着手站在一边沉稳的开口:“皇上突然发难,肯定是心中已有了对策。老爷您现在实不宜轻举妄动,还是静观其变吧。我猜,高太师那边会首先出头的,就用高太师测测皇上的实力成长到哪个地步了吧。”

    周柬之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王如斌还是误了一点入考场的时间,不过这对于周柬之的女婿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主考官甚至还亲自出来迎接他进考场。

    只是这等差别待遇和王如斌迟到了还趾高气昂、颐指气使的态度让不少眼见的考生心中都产生了疙瘩,许多人对这种特权阶级都颇有微词。此后这种情绪发^.不可调和的矛盾。

    第二日上朝,太尉周柬之昨日丢脸之事早已传遍了朝堂,太师高子昂更是借此大肆嘲笑了周柬之一顿。但周柬之对此全都忍了下来,心里将这些羞辱全一条条记在心里,待以后再逐一清算。

    下朝回府以后周柬之立即召来礼部侍郎王超询问这次到底怎么回事。王超答道:“颜尚书前几日询问我们:以王如斌这个人的水平能考上进士吗?有与王如斌相熟的同僚就回答:有可能考上,也有可能考不上。颜尚书听罢就说出一番话来:这种水平的人是不能让他登第的。明经、进士考试是国家选拔人才的手段,只有那些成绩优异的人才可以由此进入仕途。虽然这次是制举,但是这毕竟是五年以来首次开科取士,也是皇上第一次如此大规模的挑选人才,如果让一个能不能考中还在两可之间的人成为进士,那国家将用什么标准来衡量人才呢?皇上以后还要怎么用人?于是当天颜尚书就将此事上报给皇上,中书省随即也就出了那纸公文。”

    周柬之听罢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心里暗忖这颜暮白此次做的可真是滴水不漏,让他想要发难都找不到突破口。

    遣退了礼部侍郎,周柬之又唤来了周庭,两个老奸巨猾的老家伙在书房里秘密商讨了起来。

    某绵历史教室2周柬之女婿的这个事件确实也是发生在唐玄宗时期的一个真人真事,不过那个倒霉家伙叫做王如泚。而当时敢驳皇上面子的那个人正是右相李林甫。《旧唐书》——李林甫传中说,李林甫“自处台衡,动循格令。衣冠士子非常调无仕进之门。”抛开非奸即忠的观点看人,李林甫能够成为唐朝在位时间最长的宰相也还是有他的特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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