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明月,珠链拂面,樊华走在池边,眉头却微微皱起。

    “少主怎的?”青森在一侧为他提灯照路。

    “这腥臭味儿怎么那么大,你们没整理过?”

    青森望了一眼池子,想来这一池子的水,明日是要全都给换了才是,他毫不隐瞒,答:“赤珠被歹人杀害跌进池里,池子都红咯,明日我再寻人整整罢。”

    赤珠之死他是晓得的,只是未曾想过跌进池里,徒增了晦气,樊华又问:“慕馨现如何?”

    “惊魂未定,郎中给她抓了两贴凝神的药,她本来是想等少主你回来的,不过我们回来那么晚,她应当是睡下了。”

    “府上女丁少,过几日我寻来几个丫鬟伺候她,这些日子就让阿蓝代劳吧。”

    他言语至此,慕馨从一侧缓缓走出,神色憔悴,双目无神,只轻唤一声:“华哥儿......”

    “馨儿?!”

    “馨小姐?”

    主仆二人有些诧异,这么晚了,慕馨还未睡下去。

    慕馨红着眼靠在樊华的怀里,小手紧紧的缠着樊华的衣角,青森在一旁使劲挤眉弄眼问要不要帮忙,樊华只是轻微的摇摇头回绝了,给他比划了一下,青森便将手中的灯交付到他手中,朝着厨房方向走去。

    樊华带着慕馨缓缓移到小亭子那,跟老母鸡似的将慕馨护在胳膊下,满面的倦意,问道:“你为何还不肯就寝?”

    “赤珠乃我贴身婢女,如同姊妹,她这一去,馨儿......”说到,又眼红,樊华掏出帕子给她擦擦泪。

    “这几日是非多,正逢浣月公主前来游玩,我是主客司,自然要打点一切,不能常伴你左右,你自然要好生的待自己。”

    “可是......”

    “赤珠既如同你姊妹,便知晓要你过得好,你过几日便要下嫁于我,要是成了黄脸婆,我两日后必遭人诟笑,你希望?”

    慕馨摇摇头。

    樊华对她劝解了好久,终是等到了青森端来了宵夜,里边还有他特地交代加的‘料’,吃完保证睡倒明日天明。

    “听说馨儿你今晚还未进食,来......”樊华端起碗,将勺子递到馨儿的嘴边。

    “人家也要吃......”

    鹿化冷不溜秋的出现在慕馨的身后,惨白的月光打在他小脸上,再加上他倒挂在亭沿上,吓得樊华手一抖,勺子里的汤全洒了。

    “哎哟,你个杀千刀的,吓死老子了,吃就吃嘛,非要吓人。”樊华捂捂心口。

    解了这倒挂金钩,鹿化倒是不客气,下来就把宵夜整锅端走,笑得跟狐狸似的,只道:“嘿嘿,少主你说的给我吃,我就不客气了。”话音未落,他便呼啦一声如同鸟儿飞进了暗处。

    樊华与青森一齐摆摆头,长叹一声,吃死他。

    “蓝姐姐......”鹿化端着一盆宵夜站在阿蓝的房门前,小手轻轻的敲在门上两下,灯火都灭了,自己这么找她是不是怪无礼的......

    他想着便要转身走掉,这宵夜也打算找琅分摊分摊,却听到阿蓝房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话语声。莫不是阿蓝......

    鹿化合上水灵的双眼,将宵夜悄悄的放在地上,双手摸向腰间的弯刀,即是亲近之人,亦要更加防范。阿蓝就看看你到底如何在王爷眼皮子底下策反。

    “阿蓝,你死心吧......他不可能跟我们一齐的。”

    “可玉铃现在也没了,我们也无法寻回,倘若再离了小主子,我们应当如何?”阿蓝目光闪烁,看着似乎有些犹豫。

    “大不了,我们回去,玉铃不要了,反正也无人晓得这是何用。”

    “回去......”阿蓝惶恐的看着阿绿,这对她来说俨然是个陌生的词,她从不用过,也不知道有何意义,只是在别人的嘴里听过,回去是多艰难又幸福的事情。

    “是啊,我们可以回去,带着姐妹们,回到故土,然后......”阿绿在月下憧憬着种种美好,却被阿蓝无情的打断。

    “阿绿......”阿蓝忧心的看着她,双手握着她的双肩,“馥国的女儿是不会甘于做梦的,曼姨并不是唯一一个知道玉铃意义的人......”

    原来尸埋荒野的曼蝶竟不是唯一的线索,想来王爷这一步走得也算是惊险,总算是安心了,鹿化握着双刀,双眼微微的发红,最后他竟露出了遗憾的神情。

    “哗啦——”

    青森着一身素衣从天而降,身姿从容,眉宇如剑,利剑背在身后,冷然的看着蓝绿二人,开口道:“你晓得,也不肯告诉少主,阿蓝你莫不是觉得少主是个没脑子的主罢?”他一步一步的逼近阿蓝。

    阿蓝认识青森那么久,还未见过青森这么寒意十足,眼睛都变了,变得......杀意满满。她不禁退了两步,阿绿在她身后扶住她,站到她前边来。

    “公子是想杀了我们姊妹二人?”

    青森提着剑指着她的心口,冷然道:“我若不杀,你们也不活了多久,是吧,鹿化?”

    “兴许吧......”鹿化托着弯刀从丛中走出,声音微颤,“那要看王爷心情怎的了。”

    阿蓝看着他,眉头微皱,蹲下来想要抱抱他,却被他躲闪开,她苦笑道:“你不是最喜欢蓝姐姐了吗,如今你都不肯给我抱了吗?”

    鹿化看着她,轻叹一声,又是一次刀起刀落......

    “当啷——”他的弯刀掉到了地上。

    “影卫无情,你莫要......”

    “阿绿......”

    阿绿横倒在她面前,绿色衣裳沾满了血。青森上前摸了摸脉搏,再看看伤口,死也不过迟早的事情了......

    阿蓝傻在地上,鹿化也傻在了前边,他从未试过手,如果阿绿不挡住的话,阿蓝现在就能死了......阿绿也不会活着。

    他退了两步,失了神的离去,也未被阿蓝注意到。

    “节哀......”青森干脆的两个字,虽然他心里不是这般。

    “不是应该是我死吗......”阿蓝回过头来质问青森,“怎么会变成阿绿?”

    “我也不知,阿绿之死确实唐突,我劝你还是节哀罢,免得阿绿的性命付诸东流,计划也化为泡影。”

    他将剑收到鞘里,冷眼看她一眼,漠然离去。

    他是不忍一条活脱脱的性命逝去,可若不这般,鹿化便会一直在他们的身边,成为悬在头上的利剑。只要李贤一声令下,所有人性命朝不保夕。倒不如现在用一条性命来换几条性命来得实在。

    想着,青森深吸一口气,想来也只能这般安慰自己了。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

    “少主......”

    曲调戛然而止,樊华放下手中的梳子,缓缓转过身来,看着青森眉宇柔和。他站起来抱住他,多么温暖,心跳多么有力,只是过于脆弱。

    “死了吗?”樊华空灵的问。

    “阿绿......替阿蓝挡下了......”这是意外,没人想过会这样。

    后半句话青森实在是说不出口,这次失误已酿成大错,何来的宽慰与安心?

    樊华离了他的怀抱,又坐在台前梳洗,梳妆的动作如同被放慢百倍,他也变得诡异起来,他的道:“葬了她,用馥国的沙葬。”

    他也不安啊,虽然这结局他早就料到。没错,这计划是针对鹿化的不错,他告诉青森让阿蓝送死也不错,可青森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已将事情告诉阿绿,并让她代阿蓝去死。

    现实便是如此残忍,只要他这辈子不说,便没人会知晓,这世界所记得的永远是胜利者的赞歌,是美化的事迹,自己的残忍也不会有人知道。

    影卫确实无情,可一个人不会爱,又如何会恨?他们的无情,不过是因为往日的麻木罢了。鹿化本想着一刀了解阿蓝,可是阴差阳错阿蓝活下来了,他的羁绊就未斩断。

    蓝绿二人都是有用的,只可惜只能活一个,阿绿已死,剩下的自然是阿蓝,线索都在阿蓝身上,他断然不敢下手。至于鹿化......错杀线人,回去免不得一顿罚,再回来时,呵呵......

    樊华放下木梳,一阵冷笑,手指一捻,直接将灯火掐断。

    “爱卿难得告假,竟是大婚了,怎么不晓得同朕说说,朕好遣人给礼呀。”李宏走在前边,樊华随在他后边,他看不出李宏是何表情,却不知这几日长公主的归来似乎未给他带来好心情。

    “我与馨儿对与此事都不大理会,全是下人在打理,皇上莫要责怪。”

    李宏突然转过身来,双目发光,炯炯有神,道:“不如,朕和长子和公主一齐去看看罢?正好公主在宫中也是闷得慌,叫她见见大凉的风俗总是不错的。”

    “这......”樊华还未来得及婉拒,李宏倒是自顾自的唤来福寿全要给樊华备礼。礼都备上了,总不能驳了天子之面,樊华还是咬咬牙接受了。

    福寿全也是被这李宏唐突得,走路都不稳了,想来他登基这么久,就没去过臣子的家中,现在莫不是真的是樊氏的天下了?

    待李宏交代完毕,管事的江嬷嬷又从旁边出来道:“皇上,惠宜公主求见。”

    “允了。”

    “惠宜公主?”樊华问。

    “就是纳兰蔻,纳兰连山给她的封号便是惠宜,不过她似乎并不怎么喜欢。”李宏又带着樊华走到湖边,总是背着他,喜怒看不清。

    小太监给他两搬来两小板凳,屁股才坐下,纳兰蔻撅着小嘴满身金银的走过来,朝着李宏作揖。

    她直言道:“陛下,我来这大凉好歹是客,怎的就不允我去玩,在宫里那些嬷嬷老说这不行那不行的,我说出去,皇嫂便说外边不安全,不让我出宫,只好来这请陛下做主了。”

    李宏两手一摊,将事情推得干净,“朕也不常出宫,这宫外还真不好说,这还得问问樊大人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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