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看尽长安花?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崔颢得了最后一句,当即就两眼微闭,折扇轻敲手掌,口中低声吟哦,像是在品鉴其中滋味。

    其实这首《登科后》并非是什么不世出的好诗,若是跟中年以后崔颢的诗篇相比,那是不值一晒的,然眼前崔颢还是年轻,距离此诗还颇有差距。

    “好极!妙极!诗好,不过让小生更高兴的,还是主人家跟小生爱好一致呀!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绍唐兄长若是不嫌,今夜便随小弟去那平康北里,想必能够得偿兄长心愿……”

    “平康北里?”崔绍唐对这个地方,却是陌生的很。不知何意崔颢会突然提及此地,然而从年轻时候的崔颢秉性,崔绍唐却也隐隐猜到,平康北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我家阿郎还没去过哩!”

    一旁的崔莺莺开口接上,崔绍唐观其言行,却不像是在讥讽暗嘲,先是生疑,后转念一想,这就是时代的区别,不论是崔颢还是李白,不都是对那种地方,流连忘返的么?

    崔绍唐并非循规蹈矩之人,当间谍的时候,虽不至于如《007》之中那般香艳无比,但各种各样的女人是不缺的,这也导致他对崔莺莺和昭儿或是眼前别的年轻女性,有着相当的抵抗能力。之所以他一直没有这方面的心思,完全是因为环境压力造成的。

    此时崔颢提及“平康北里”,崔绍唐的心竟然也是萌动几下,随即还是被他理智压下,苦笑摆手道:“我就这两把刷子,崔颢老弟就不要再磕碜愚兄了,莺莺,去准备饭食,眼瞅就到正午......”

    “有酒否?”

    崔颢不等崔绍唐说话,就打断道。

    崔绍唐一阵愕然,随即大笑道:“有,有酒,有好酒。”

    “善,大善。”崔颢也是抚掌开怀,上前伸手,就去抓崔绍唐的手腕。其实崔颢这个动作倒是没别的意思,他是豪放不羁惯了。古人都有“把臂言欢”一说,崔颢自幼饱读诗书,崇拜古风,此时有这般举动当真不怪。

    只可惜崔绍唐不习惯啊,跟一个男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手腕一番,崔绍唐不着痕迹的避开崔颢爪子,抢先转身而行,未免麻烦,他倒是走的飞快,留下颇为愕然的崔颢,还有在一旁斜眼偷窥崔颢,窃窃暗笑的崔莺莺。

    留下崔颢在家中饮酒吃饭,席间两人一阵闲聊,论及辈分,崔绍唐竟然比崔颢高了两辈,真要算起来,崔颢得叫崔绍唐一声“爷爷”。

    “咱们不论那个,不论那个。”崔绍唐说是这样说,但望向崔颢的眼神,却充满了调侃。那崔颢苦瓜着一张脸,一张像是熟透了开始发红的苦瓜的脸,不住的挠着头皮。

    怕是崔颢怎么都没有想到,本以为是认个亲戚,结果整出个爷爷,这将来还真是不能带崔绍唐去平康北里那种地方,否则在姐儿们面前怎么介绍,难不成说:诸位姐儿们,今日小生带爷爷来看你们了?

    那怕是要笑死一屋子人了。

    “不论,不论,还是喝酒罢。没成想今日能喝到西域真珠红,倒是多谢绍唐兄,小弟定要以此为题,赋诗一首才行。”崔颢此时当真是痛并快乐着,摇晃着涨红的脸,打着腹稿。

    崔绍唐此时情绪也颇为高涨,自打穿越后,他还是第一次这般放纵自己,崔颢也算是他在这时代的第一个朋友,心绪自然是不同。

    “那我先来!”

    将酒杯一搁,崔绍唐手指琉璃盏,张口就道:“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

    “咦?好!”

    第一句诗词一出,崔颢迷蒙的眼神顿时清亮起来,右手一敲桌面,叫了声好。

    崔绍唐也不停顿,转而指向桌面上摆满的菜肴,“烹龙炮凤玉脂泣,罗帏绣幕围香风。”

    怕是因为崔颢没想到崔绍唐这般就出下句,敲打桌面的节拍,都没能跟的上,望向崔绍唐的眼神,也从欣赏,转向诧异。

    “吹龙笛,击鼍鼓;皓齿歌,细腰舞。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

    劝君终日酩酊醉,酒不到刘伶坟上土。”

    “皓齿”、“细腰”,崔绍唐手指一旁伺候的崔莺莺,顿时将那崔莺莺点的颊如胭脂、眸似春水,飞霞荡波,好不羞涩。

    “这......这真是......”

    当一曲《将进酒》念完,崔颢的眼神早已经从诧异过渡到了崇拜。他今日之所以来,本是受人之托,崔绍唐在其心中籍籍无名之辈,偶得一首小诗不足为奇。然而此时,崔颢对崔绍唐的看法却是大为不同了。

    以酒为题其实并不难,真正让崔颢吃惊的,反倒是“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劝君终日酩酊醉,酒不到刘伶坟上土。”这四句。

    崔绍唐念罢诗歌,自饮三杯,不曾看过崔颢一眼,但崔颢却始终两眼瞪着崔绍唐,半晌突然叹息起身,摇头道:“今日兴尽诶,小弟谢过兄长,这就告辞。”

    “嗯?这就要走了?”崔绍唐颇觉意外,跟着起身问道。

    “是要走了,要走了。”

    不知怎地,崔颢情绪变得落寞起来,眼神也有些呆滞,整个人浑没有初来之时那种飞扬跳脱,就连崔莺莺都看的双眉紧蹙,显然此时之崔颢,跟她心中所想之崔颢,差距颇远了。

    送走崔颢,崔绍唐重新坐回桌边,这酒才刚刚喝起了头,共饮之人却当了逃兵,崔绍唐未免感觉有些遗憾,转眼间看见身边的崔莺莺,干脆就道:“莺莺坐下,我们共饮。”

    “这......怕是不太好吧?”

    崔莺莺很是犹豫。

    其实此时崔莺莺的心情也是复杂的。她跟寻常女子不同,是念过书的,即便不能出口成诗至少还能品鉴高低,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欣赏、崇拜崔颢。然而这两日崔绍唐的表现,尤其是刚刚崔颢落魄而去的神情,对崔莺莺的冲击是很大的。

    在崔莺莺看来,崔颢是被崔绍唐的文采给惊走,而曾经的崔绍唐,跟“文采”两字是完全不沾边的。哪家少女不怀春?在崔莺莺心中,同样有一个“白马书生、羽扇纶巾”的梦,原本骑在白马上的是崔颢,如今马背上人影,却是变得有些模糊了。

    要说跟崔绍唐共饮,本是不合规矩,不过崔莺莺的身份较为特殊,倒也是无妨。换成过去崔莺莺定然不会客气,但此时此景,崔莺莺却是犹豫了。

    “干啥啊,我都开口了你还不给面子啊?快坐下,我给你倒满。”崔绍唐看似情绪高涨,酒意正酣,但其实像他这种人,即便是喝到酩酊大醉,心神也是清醒的,或者应该说,当需要的时候他就能够清醒过来。

    刚刚有一阵他是真兴奋,但就在崔莺莺犹豫的这点时间里,他已经清醒过来了。崔颢为什么要落魄而逃,崔绍唐其实清楚的很,全是因为刚刚那曲《将进酒》,而现在,崔绍唐却是要探一探崔莺莺的底,这个女人究竟还有多少秘密,是瞒着他的。

    想要让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女人说出心里话,酒精是必不可少的,这个道理,后世小年轻都懂,俗话说得好,女人不喝醉,男人没机会。

    最终崔莺莺还是坐下了,概因为在她眼底心中,飞扬不羁的崔绍唐已然于曾经的崔颢身影有了重叠,简而言之,就是被此时的气氛感染,让崔莺莺失去了平常时候的戒心。

    酒过三巡,崔莺莺也是两颊飞红,交杯换盏简,两人的距离也是愈发近了。

    “阿郎啊,刚刚那首诗真好,不若再做一首,也好让莺莺收藏则个。”或许是被酒精冲了脑子,崔莺莺此时也不自称奴婢,而是快要贴上崔绍唐,苦苦哀求起来。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诗歌这宗东西岂能是求的出?莺莺你不懂啊。”崔绍唐缓缓摇头,脸上神情却颇为得意,倒是将崔莺莺气的个不行,端起杯子接连灌了自己三杯,春水双眸瞪着崔绍唐,口舌哆嗦道:

    “阿郎,你是不是不疼莺莺了?”

    见崔莺莺这种作态,崔绍唐感觉时机差不多了,遂将琉璃盏轻轻放下,柔声道:

    “哪有不疼呢,只是不懂莺莺的心啊。”

    “我的心?我的心怎么了?”

    崔莺莺闻言,抬手捧心,皱眉苦思须臾,这才不解而问。

    “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莺莺啊,你的心可是真向着我的?”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阿郎,阿郎你......”崔莺莺细碎一念,整个人却差点软了。这分明就是两句情诗,虽说崔绍唐没有满足她刚刚的要求,但收藏一首诗和专门为她吟两句情诗,这其中的份量又岂能相提并论呢?

    崔绍唐倒是没有注意这点,他本事随口而发,却导致事态发展走入了岔道,跟他预估的完全不同了。看着两眼蕴含春意的崔莺莺,崔绍唐这次才真是头疼起来。

    很显然崔莺莺是真醉了,不管是酒,还是诗,在这种状态之下,崔绍唐真不敢保证自己是否能够达到目的。

    “莺莺......”崔绍唐轻轻一声呼唤,那边的崔莺莺却是整个人都软绵绵的倒了过来,两眼似睁还闭,红唇翕张,喷出的鼻息却是滚烫。

    温香软玉送怀,崔绍唐并非不解风情之人,又岂会自缚双手?任得崔莺莺投怀送抱,崔绍唐只觉怀中一重,整个人早已经被香氛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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