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来到乔府大门前迎接荷悦的,是乔世凡的小儿子乔栋。之前由于乔家子弟前往西域购置物品,乔家小姐乔聆言落入山贼之手,渺无音讯。这事对乔家族长乔世凡造成了巨大的打击,旧病新疾一并爆发,久久卧床不起。前几天在太子的安排下,老爷子入京接受太子御医的治疗。

    马车停在剑竹峰脚下的乔府前,靠在一只石狮上的年轻后生立马站起来。不得不说,乔家在大会试后,广泛结交城内年轻才俊,承包了不少的家族项目。使得这片原先几乎空空荡荡的街道也变得人多了起来。虽然大部分,都是乔府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的仆役。

    “荷小姐,大驾光临,蓬荜生辉!”乔栋看起来外表阳光帅气。见到郑二狗嘴里吹着口哨,拎着荷悦的大包小包走下马车后,他迎到马车跟前,伸出一只手,说道。

    荷悦大大方方地打开了车门,轻轻握住他的手,“乔公子。”然后走下了马车。

    “荷,荷悦小姐?”这时,他们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两人回头一看,荷府的马车后面又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快步走近他们的,荷悦感到有些面熟,而乔栋则是直接认了出来,“高厉公子?你今天怎么有闲心来鄙府?”

    高厉,原来是那个在大会试上诗作颇为亮眼的高家公子啊。荷悦想起来了。高厉并没有直接回答乔栋的话,英俊的脸庞上露出笑容,对着荷悦微微一躬,“未闻大驾,高某失礼了。”

    乔栋感到有点尴尬,然后高厉便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乔栋老弟,这不是你家那位好学的哥哥,乔学彬在吟诗作对这些无聊事上有些疑问,约我来贵府讨论学问呢!”

    “别看我跟他在会试上是对手,考官还专门把我俩的诗拿出来对比。私下里可是相见恨晚呢!诶,对了,荷小姐,您这是...打算在乔府住一段日子?”

    高厉眼神瞥了瞥一旁无聊望着天空的郑二狗,他怀里塞满了荷悦要带的东西。

    “是啊,最近府内有些事情。”荷悦回答道,总有点不自然。以荷府大小姐的身份独自在外,总是显得拘束了些。

    “哦?在下最近听说了一件事,正与荷小姐你的荷府有关,不知当讲不当讲啊。”高厉的仆人将他的笔墨装好带了下来,站到他身后。高厉笑了笑,“我们先进府吧。”

    “荷府?高公子,我家发生什么事了?”荷悦闻言,快步跟上高厉。

    “你的表哥,荷康公子,是不是很久没回家了?”三人走进了乔府。由于老爷子重病,家族几位长辈多在外有事,乔栋打算将荷悦带到乔府主厅,先见一见现在家中最能说得上话的乔家人,乔良言。

    而高厉则是去乔家府库边上的一间隐秘的小屋寻找乔学彬。乔学彬这人喜欢淡雅宁静的环境,所以住处也很不同于其他的兄弟们。他停下了脚步,压低了声音对荷悦说道,“听说荷康公子是去万安城,将黑水城的战况送到那边的另一支荷氏大世家。但按照最近某些传闻来看,荷公子好像并没有往向南前去,恰恰相反,他似乎是去了北面的冥泽国,也就是我们秦山国目前的大敌啊。”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前往冥泽国,或者说他和冥泽国那边有什么联系,也无人知晓。但这样一来,很多不好的传闻就会渐渐滋生了。城主大人让你来乔府避避风头,也是能说得通的了。”

    高厉自顾自微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就要离开。荷悦听后,心中疑惑不已,同时涌上不安感。她赶紧上前一步,冒昧地就拉住高厉的衣袖。他挣了挣,惊奇地发现眼前这丫头居然还挺有几分力气。荷悦赶紧松开手,连忙行了一礼,“高公子见谅,我...我想问一下,我表哥他真的在几天前就前往冥泽国了吗?是谁看到他的行踪的?”

    高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些都只是传言罢了。更多具体的消息在下也不知。荷小姐不必太过担心的。而且,这么敏感的话题还是不要深究为好。我先去寻乔公子了,二位告辞。”

    说罢,他立刻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府库的方向走去了。

    荷悦一脸失神,愣了片刻才喃喃道,“那...他又是此去为何啊...荷府会因此扯上什么事吗.......”

    “荷小姐?”她回过神来,乔栋带着微笑站在她前面,做了个请的动作。乔栋看上去毫无心机,没心没肺的。他完全没在意刚才高厉对她讲的东西。荷悦有些尴尬地点点头,报以一个微笑,对着正无所事事坐在一旁草地上,背着几个大包的郑二狗挥了挥手,跟上了乔栋的脚步。

    “荷悦小姐,大驾光临鄙府,不胜荣幸啊!”随着乔栋迈入议事堂,乔良言的富有磁性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荷悦连忙还礼,环视周围一圈——发现周围两排的座位上没有多少人,而且个个身披盔甲,她来到这,座上的几人也完全没有投过来一丝目光。

    乔良言本来站在主座之前,收拾了下座上的几页信纸,对着周围几个人赔笑道,“各位大人继续讨论,乔某先失陪一会儿,见谅!”

    说来乔良言与荷悦已经见过两次面了。特别是在大会试结束后,乔府派他还送给了荷悦一块极其珍贵的玉石,是为上古五色补天石遗种繁衍所得。所以两人之间交流也就自然了很多。乔良言三人走出议事堂,他让乔栋,这位年纪比他小了不少,辈分却比他整整大了一辈叔叔,先进去应付一下议事堂里面的几个。

    乔栋没说什么就乖乖地走了进去。荷悦感到里面的人很古怪,刚想开口问,乔良言看了看坐在一旁草地上的郑二狗和他身上的扛着的东西,挤出一个笑容,对荷悦说道,“荷小姐,你初来乔府,鄙人不胜荣幸。不过,现在有一点重要的事情,我想单独和你谈谈。虽然荷小姐你刚来就这样有些唐突,但其实是令尊城主大人送你来这里之前,一定要我和你讲明白......”

    荷悦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刚才高厉的话就奇怪得很,乔良言这里又一见面就说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没事,我会为你解释清楚的。说句实话,黑水城的局势与边境战争的局势,已经联系到一块儿去了。你的那位表哥...”

    她听了这话急了。“荷康?他到底...”乔良言摇了摇头,指了指仰头望天,百无聊赖的郑二狗,“荷小姐,您的这位仆人,要不先让他把东西带到你的房间里去布置一下?我派个人给他带路。”

    荷悦疑惑地点了点头。吩咐郑二狗把东西背到她的房间里。

    而当他打起精神,扛着几袋包,跟着乔府的仆役走过荷悦身边之时,突然转头说了一句话,乔良言也能明显听见的。“小姐,那块石头您带来了吗?”

    荷悦挑了挑眉, 想起来郑二狗说的应该是那块来自于乔家赠礼的补天石遗种。她随口回应道:“应该就放在哪条袋子里吧。你赶紧收拾房间去。”

    郑二狗斜瞥了乔良言一眼,和那位仆役往前走了几步,又停步道,“小姐,小人可以看一下那块神石吗?”

    荷悦尴尬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乔良言,不知道郑二狗这会儿话怎么这么多。她赶紧点了点头,转向了乔良言。

    乔良言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荷悦走了。

    这里是他自己的卧室。距离乔家府库很近。屋内很整洁,也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墙上只有一幅山水画。乔良言为荷悦端了条凳子,两人坐下,一边的仆役给他们倒上茶。

    “这件事...荷大人让我一定要告诉您。承蒙城主大人的信任,他将这样一个秘密告诉我让我转告给你。”乔良言放下茶杯,神色严肃地说道。

    “与我表哥有关是吗?乔大哥,他已经几天没回府上了。刚才高......”荷悦说到一半,一不小心提到了方才高厉所说的那些,出于为高公子保密的心理,她赶紧停了下来。

    好在乔良言并没有在意这些。他严肃地点了点头。“荷康,他去的地方是北境冥泽国。城主大人当天得知这事后,为了稳定人心,立刻封锁了消息。而且,荷康此行前去冥泽国,我们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就是去通敌的!”

    荷悦呛了一口茶水,溅到衣袖上。她慌乱地拍了两下,乔良言静静地看着她,从桌上递过去一块布。“荷悦,你先不要慌张。还记不记得大会试揭榜日那天我去你们府上拜访?你的表哥那天表现就很奇怪,魂不守舍的样子。算一算时间,他通敌估计也就是那两天。”

    “父...父亲也这么认为?”荷悦好不容易冷静了下来。被荷哲收为义女的这一个多月来,荷康给她留下的印象很不错,开朗活泼,非常健谈幽默。这...他居然会与冥泽国通敌?怎么可能呢!

    “对。这次与冥泽国的战事,本来朝廷预谋已久了。但不知为何走漏了风声,可能传到了冥泽国那边去,结果他们就先下手为强,突袭了刑杨城。而城主大人特意提到,那天朝廷将圣旨送过来时,他和自己的好友梁大人在城主办公府内商议此事。那天荷康貌似在外偷听,但他没有关心太多。很可能,就是在这时候,我们对冥泽国的宣战预谋暴露了过去。”

    “你的父亲在前段时间得知此事后,深痛于自己对侄子的管教不严。由于荷康这件事酿成的后果极其严重,荷哲大人主动找了还在黑水城的太子殿下请罪。然而,太子殿下听后并没有找城主大人的麻烦。而是将此事通知了帝都内的另一支荷氏家族,也就是荷康亲生父母所在的家族。让他们对此事做出交代。但整件事目前还很好地处在保密状态。”

    “殿下,殿下没有怪罪父亲吗?”荷悦睁大了双眼问道,似乎感觉很奇怪。

    乔良言嘴角扬了扬,握住了荷悦放到桌上的手,“荷小姐,你要知道一点。在大家族里,做出像荷康这样的举动,并不是一件多么稀奇的事情。更何况荷哲大人是主动向太子殿下请罪并且坦白,这件事没有传到朝廷里,就有很大的商量余地。太子殿下不仅没有怪罪你爹,对万安城另一支荷氏的态度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荷悦懵了,“为...为什么?虽然我无法相信这是荷康做的,但如果他真的犯下通敌叛国的大罪,我们,不也要受到牵连的吗?”

    她最后的声音渐渐放轻。乔良言松开手,轻声回答道,“因为知道这事的是太子殿下,而不是朝廷。而且,我说了,在太子眼里,这件事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荷康只是万安荷氏的一个赌注罢了。如果战争愈演愈烈的话,更多的家族也会抛出他们的赌注的。你的父亲,也想趁此机会,借我之口,为你上这一课。”

    “什么课?什么赌注?乔大哥,请你说的更清楚些吧!我也没读过几天书,你们说的那些东西听不太懂...”荷悦越听越糊涂。只觉自己一直以来对于这些事的观念都被颠覆了似的。

    “殿下之所以不生气,在下斗胆猜测应该是因为——荷康的行为导致了开战的提前,或许这提前开战正是殿下想要的呢?而那支万安荷氏聪明的很,猜到了这一点,拿荷康来赌太子的欢心呢?”

    先不说太子殿下为何想要提前开战,怎么会有人仅仅为了太子的欢心而使自己族人扯上通敌叛国的大罪呢?荷悦认认真真想了想乔良言的话,开口问道,“乔大哥,那这一定是亏本买卖啊!因为...”

    乔良言笑着点点头打断了她的话,“所以还有一赌,则是用一个小小的族人,赌冥泽国与秦山国的胜败几何。你可能还没明白,这场战争意味着什么。有消息是这么说的,在冥泽国与我们开战之前,内部产生了叛乱,冥皇被囚禁。而新的统治者,不知道是谁,一上台就毫无理由地突袭刑杨城,可见他们对我们秦山国是多么的又恨又馋。在这个人的统治下,恐怕我们面对的,不再是蛮人,而是一群真正的野兽啊。”

    “秦山国,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不一定能撑过这一劫...”乔良言站起身来,走到荷悦身后。“你以为万安荷氏还有你父亲坐镇的黑水荷氏,还奢望着能赚到什么东西吗?能不亏的头破血流,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荷康就是你们的赌注,赌冥泽国能否胜利的一个筹码。秦山国赢了,你们就赢了;冥泽国赢了,至少还有荷康能为大家撑一撑。然而殿下,亦是明白这个道理的。讨得殿下欢心的话,无非是想让他或者是朝廷默许你们这种行为罢了。”

    荷悦的手有些发颤,慢慢地捋着垂到胸口的一缕柔发。她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又好像完全听不懂的样子,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在真正地学习到了什么东西似的。乔良言坐了回去,静静地看着荷悦复杂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说道,“乔大哥,我好像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还是不太清楚父亲究竟想让我知道什么,你能不能.....”

    话说到一半,乔良言的门外,乔家府库的那个方向突然发出一个玉器打碎的声音。声音说轻不轻,应该是打碎了好几只玉盘。不过说响也不响,乔良言刚对着荷悦点点头,只往外看了一眼就没再注意。但荷悦却被吓了一跳,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乔良言从身后的仆役手中接过一壶不同品种的新茶,放到桌上,继续为荷悦上着这所谓的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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