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我们之前的猜测都是正确的。

    这份蛋白粉中的确含有一千个单位中不小于三毫克的异丙托溴铵成分,基本可以判定误食之后的乖乖因此而致死。

    我颓然坐倒。

    比起惊心,倒不如说像是一种释然。

    我说苏西航,这是不是可以断定。我爸爸真的是被人谋杀的?

    “如果能有尸检就更能坐实证据了。”他到不是有意扫我的兴,因为我也明白。当初出具报告的也是业内同行,现在遗体早就火化了,想翻案还需要做足材料和准备。

    此时苏西航戴着手套翻来覆去地观察着铁罐子,就好像能从上面找出藏宝图一样。

    “你在看什么?”

    “指纹。”苏西航头也不抬得回答说:“只不过,这条线索的意义不大。

    营养品从出产到包装,经过无数人手。何况现代人犯案,还有几个不都懂戴手套的道理?姑且试试看吧——”

    我说那倒也是,甚至可以直接从带指纹的这些人里排查:“对了,按照你们警方的规矩,是不是连我和我妈这种都要列在嫌疑人里?”

    “理论上是的。”苏西航看看我:“但是从动机上看。你妈妈的嫌疑排除了。因为她没理由在下了药毒死你父亲之后再把这东西送给你吃。

    倒是你,自己一口没吃还给周男吃。呵呵呵,你的嫌疑更大哦!”

    我说你滚,要不是周男那天跟我提离婚。掀了桌子砸了菜,我也吃了好不好!

    “不过说起周男,”苏西航一边用铁粉刷给罐子挠痒痒,一边若有所思地说:“之前我们就觉得他和肖黎未必与这件事有关,现在想想,好像还真是可以顺利排除‘给你下毒’的嫌疑。”

    听了他的话,我也连连点头。

    肖黎如是狡猾,如果有害我的动机,又怎么会一时懒散地把罐子扔在阳台跟废品放在一起呢?

    苏西航整理好了工具,给铁罐子套了个证物袋:“好了先这样吧。你放心,我会尽快把案卷整理出来。至于要提交翻案报告的话……到时候,可能涉及到你和你的家人需要配合。

    你得跟伯母好好沟通。”

    我点点头说我明白的。虽然能想象得到,我妈会有多震惊多愤怒……

    我了解我妈,她对爸的感情已经堪比马里亚纳海沟一般深邃了。如果只是兵来如山,寿终正寝,她虽有无奈却也能坦然面对。

    可如果是阴谋横死。我怕我妈端着个菜刀自己去捅凶手的事都做得出来。

    “好了也别太担心了,”苏西航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管多棘手的事,只要引出一个明朗的开头就一定能找到真相。

    有案件就有破绽,这是我的职业座右铭。”

    “难道是你导师教你的?”我强打着笑意挑了下唇。

    “不,tvb刑侦剧里看的。”

    我笑得肚子抽筋。低头看看苏西航按在我肩膀上的手,是刚刚摸过尸体妹妹的——

    顿时一个激灵把他推出去三步远!

    苏西航往后退了退,一脚踩到了我放在地上的纸袋子。

    “哟?这不是你的礼服么?”丫的死男人,又用摸过尸体的手去碰我衣服!

    “明天才要派用场,今天就迫不及待地带过来停尸房一日游了啊?”

    我一把抢过来,白他一眼说:“我得走了,这衣服还没找到地方修呢。”

    晚饭那会儿遇上丁荷梅,事情一搅合。我差点把正事都给忘了。

    “给我吧,我帮你弄。”

    说话间,苏西航拉开了一个冰柜,白布一掀:“看,我的针脚缝的不错吧?!”

    只看到里面停着个不知道冻了几天的冰雪花样大叔,天灵盖上一道巴掌宽的封刀口,密密麻麻地线角倒是挺有美感的!

    我飞起一脚踹过去,我说我这个是礼服,不是肥肠!

    “而且你能不能不要随随便便就把人家的遗容暴露出来,很不尊重的!”我讪讪地看了‘大叔’一眼。

    苏西航对着遗体行了个鞠躬礼,表示说我的话很有道理。低尤夹才。

    “这大叔是车祸死的,事故发生的一瞬间把儿子推开了,是个伟大的父亲。

    我下手的时候一直在向他表达尊重之意,恩,的确不该拿人家来开玩笑。”

    关上了冰柜门,苏西航拉开最下面的柜子,抽出两罐冰镇可乐。随手就递给我一罐!!!!

    我:“!!!!”

    苏西航你作死么!你家用停尸柜子冻饮料啊?!

    “这个是我专用的,调的冷藏四摄氏度,不装尸体的。”苏西航热情地帮我拉开拉环:“这帮孙子可不自觉了。存到公共冰箱里的吃的喝的都跟蝗虫似的,顷刻就瓜分。我得放解剖室里,看谁敢来拿。”

    我则绿着脸说:“抱歉我不喝可乐,杀精。”

    “哦。”他面无表情地说:“真没想到你的变性手术做的这么成功。”

    妈的,真是一点口舌之快我也逞不过这个贱人啊。

    后来我抱着礼服,苏西航抱着可乐,我们两人就这么并排靠在档案柜前坐在地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从喜欢的美剧谈到国际冲突问题,最后不可避免地谈到了……感情问题!

    “你觉得怎样的相处才算是舒服的?”我咽了口已经不算很凉的可乐。其实本来还是拒绝的,但这会口干舌燥的,不喝可乐就只能喝福尔马林了。

    “你现在舒服么?”苏西航眯着眼睛问我。

    “还成。”我点头:“可惜呢,咱俩又不能算相处,只能算朋友。

    朋友么,只有交流得舒服才能做朋友嘛。没有可比性——”

    “你知道为什么有很多人介意身边得另一半背着自己有很好的异性朋友么?”

    我弱弱地说,没想过这个问题。跟周男结婚的时候,我的社会圈子是十米开外雌雄同体,五十米开外人畜不分。

    连生物都快灭绝了,还异性!

    “因为你的另一半,理应是你最好的异性朋友才对。”苏西航的话并没有得到我的完全认同。

    我说这个太极端了吧,难道人有了伴侣就不需要更多的关怀更多的支持更多不同的意见看法来帮你出主意,帮你解决问题了么?

    “罗绮你怎么会有这么自私又不负责任的想法啊。”苏西航很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最简单的道理,要一棵树木就要放弃一片森林,你小学老师没教过你啊?”

    我委委屈屈地用礼服擦了下嘴,我说我哪有自私啊,谁不是都想给自己找条后路么?

    “典型的二婚犹豫症。”苏西航随手敲了下我的脑袋,又硬又疼,看清楚了才发现是一根耻骨。丫的苏西航你这是破坏物证!

    “谁都想要更多的关怀,更多的理解,更多的人帮你出主意想办法。可你终究只能留在一个男人的身边为他洗衣做饭生儿育女,那你用什么来报答其他人?

    如果你能用自己的温柔体贴理解善良却福泽每一个朋友,又能用什么来回馈对你忠诚无二的伴侣?

    爱情和婚姻本就是赌局,一脚踏进去就得有被粘下来一层皮的风险。

    罗绮,如果你一定要我回答你那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我只能说——当你开始考虑怎样相处才算舒服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不舒服了。”

    苏西航站起身来,同时一把拎起一脸白痴状的我。低头看了看我怀里那件不小心被我拿来擦嘴的礼服,他笑得很不厚道:“当然,我也可以打个比方。你可能只是在纠结,穿着高档礼服站在宴会厅里众星捧月,与坐在停尸间里喝可乐地谈天说地相比,哪种更让你觉得轻松和舒服。

    但你忘了题设的必要条件——

    苏北望爱你,而我……不爱。

    所以你的问题不在于不知满足,而在于自作多情。”

    他微微顿了一秒,转脸倒是毫不犹豫。

    而那‘不爱’两个字,倒是咬得清晰自然有光泽!

    我怔了怔,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一样,疼得漫无目的。旋即又呵呵笑了一声,我故作轻松地捶他一下:“你少胡说,我哪有自作多情?姐这个类型又不是你的菜,也不会跳肖黎那么劲爆的舞。

    就因为这样我才能无拘无束地跟你……做朋友嘛!不管怎么说,你长了张跟我男朋友一模一样的脸,我关注你一下……好奇你一下,不行啊?”

    苏西航瞄了我一眼:“你声音怎么变了?”

    “我……”我用力呼吸两下,我说我该走了。

    “请。”苏西航说。

    接着他转身开门的动作一气呵成,伴随着八点半的钟响——向我下了很畅快的逐客令。

    我的脸羞得红红的,恨不得把礼服搭在肩膀上像超人一样飞出去。

    却挑着唇微微笑了一下:“恩,不过你也说了,的确是我太自私了。

    我爸爸的事,我家里的事明明都和你没什么关系,倒是我很不厚道地每次都来麻烦你。

    就算我是苏北望的女朋友,也没有理由这样使唤你不上税对吧?”

    我用力呼吸了几下,胡乱把礼服塞进了纸袋:“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真的很谢谢,我父亲的事——”

    “你父亲的事我会管到底。”苏西航没有回过身,口吻也是淡淡的:“这是法医的职责。只要案子有隐情,我便不能视而不见。”

    我点头说我懂:“等我父亲沉冤昭雪,我……我写封表扬信过来。”

    “别忘了锦旗。”

    我恍恍惚惚地爬回自己的车,一头撞向了方向盘——

    罗绮你怎么这么贱啊!

    怎么会比当年的那个杨什么心的还要贱啊?!

    我讨厌死这样的自己了。

    以前电视剧里一看到两个男人追一个女人,而女人拿捏不定的时候,我就恨得牙痒痒的。

    可我呢?

    分明就没有两个男人追我啊?我到底在纠结个p!

    苏北望是想要和我在一起的,而苏西航……说的还不够明确么?

    至始至终,他逗我戏弄我只是出于性情,陪伴我帮助我也只是出于公事公办。就算人家偶尔表露过……想要跟他哥哥争东西的意思,那也只是为了跟他哥哥‘争’!

    至于争的是我还是争狗屎,人家根本不care!

    而我明明占着苏北望的心意,却又总是不知足地计较人家的严肃和冷酷。横竖不敢安心踏实下来,甚至想要更完美的相处方式。

    我想,如果我是先跟苏西航在一起。会不会又觉得人家不够稳重,反而会羡慕苏北望身上的气质呢?

    我他妈的算是弄明白了,我就是个不要脸的碧池。

    我想要的其实是一个完美的男人——能够结合这两兄弟身上的一切优点,能够抚平周男带给我的一切情伤!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我难过了好一会,然后想着要么开开车加加速。一脚油门开河里以死谢罪去吧,这时候,手机却不厚道地响了。

    一看来电显,我打消了寻死的念头。

    我可不想在临死前通的最后一个电话……是跟周男来的!

    这回倒没有立刻挂断他的电话,主要是今天遇到丁荷梅,我怕周男要跟我说的事里会有些特殊信息。

    周男的声音有点不对,好像很急气息很乱。

    “你找有事?”我心里打闷鼓。这又焦又急的,总不可能自是单纯来说一声谢谢我今天帮她妈妈的事吧?!

    “罗绮我跟你说,我觉得康林集团有很大的问题。”

    我微微怔了一下。可转念一想——周男虽渣但不傻,分处不同岗位的几个高管一一被送进康林,多少能看出点门道了吧。

    “我发现康林在近一个月内,几乎是跟着中科的脚步占了大约十二条销售渠道。我进来的第二天,就有人事部的高管旁敲侧击地给了我和一起来的两位同事一份调查意向报告。

    昨天我觉得事情不对头,专门找了咱们以前研发部那个高经理高兵,你知道么?

    他说康林预计在今年十一月将会推出一项新型保健品,但整个过程都包装的像秘密武器一样,丝毫不曾外泄。

    罗绮,我怀疑康林这是要挖中科的墙脚,我担心在‘健康之星’上市前,会有很大的变故。”

    我感叹这男人的智商啊!明明可以拿去翻云覆雨的,却偏偏被肖黎给玩成了个山顶洞人!

    我也想说我当然知道,因为你们这一群人……统统都是人家高手博弈论下的替死鬼。

    一旦康林集团把类似‘健康之星’的产品推上市,唐家礼必然会虚张声势地提出泄密的怀疑。苏北望不会善罢甘休,当然会为了自己的投资和收益做出最大程度的反击。

    但不管最后谁是赢家——

    你们这几个高管,可是各个都跟中科签订过同业竞斥和保密协议。到时候东窗事发,只要嘴巴有一丝一毫的不严,全部都会被按上莫须有的罪名而面临起诉!

    这是一个从一开始就设好的死局。唐家礼要你们当替罪羊,而苏北望救不救,不取决于道德和公理,只取决于利益!

    何况就是于情于理,你周男都是理应死的最惨的那个!

    我的现男友vs我的前夫?这简直就是‘你的情敌和背叛过你的人同时掉到水里,你选择去ktv还是去蹦迪’一样简单!

    苏北望不添把柴油就不错了,你指望他能给你灭火啊。

    可是我心里竟然没有一丝一毫坐等看周男笑话的快感——

    也许是丁荷梅今天那个无奈又凄然的笑容,也许是她操劳又辛苦的佝偻身影,也许是……她认可我这么多年贤妻的风范…

    渣男不渣母,如果周男真的有什么事,丁荷梅才是最可怜的那个吧。

    “周男,”我轻轻叫他:“康林给你的薪水不低吧?”

    “恩,比之前还要再高三成。罗绮,可这已经不是重点了——”

    我笑说这怎么不是重点呢?你已经离开中科了,于公于私,你应该好好为康林效力。坐等中科吃瘪,坐等看我,看苏北望的笑话才是。

    为什么要把自己发现的异常告诉我?你不怕我告诉苏北望,然后让中科药业早做准备来应对么?

    电话那端沉默了许久,周男才说话:“罗绮,我知道如果我说我后悔离开你,后悔伤害你这种话会令你觉得十分厌恶。

    我也很明白,如果我说‘我人虽然离开,但还是不忍心反咬中科一口’这样的说辞也很虚伪。

    但是‘健康之星’是罗教授一生的心血。

    如果有别人在其上市之前剽窃了相似的成果,那对于罗教授来说,即便是在天上也闭不了眼睛。”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罗绮,你恨我是应该的。但你不能质疑我对罗教授的信仰和尊重。

    即便在我最后选择放弃科研,转向销售的时候他也曾对我说过——

    无论做什么事,初心原则不能改。我甚至想过,假使我对你的伤害都能换来你父亲的原谅,但如果我助纣为虐地让康林把科研成果篡改包装上市,用作商业的筹码。

    那我就是死了都没脸见他。”

    我伸手摸了摸脸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湿润的。虽然我很想揶揄他一句,说你不用担心,我爸在天堂你肯定下地狱,你看不见他。

    “周男,我听明白你说的了,谢谢你对我父亲的尊重。我会……告诉苏北望的。”

    咬着唇,我心里刀割一样的难受。

    我想我完全可以告诉周男,让他快点离开康林,远离这场山雨欲来。

    但我更可以无所作为,让他自食苦果,让他尝尝当初背叛伤害我之后,被他奉若女神的肖黎亲手算计得连内裤都不剩的感觉。

    可是我——

    “周男,你……在康林别多说话。”我闭了闭眼,长出一口气。

    “记得我的话,不管发生什么,不管对方用什么丰厚的物质吸引你,千万别说你不该多说的话。”

    我想,只有这样他才可能会有一点点……不受拖累的机会吧。而我,也只能言尽于此。

    “罗绮,还有件事——”我也不知道周男到底有没有听进去我这些模棱两可的话。

    总之他急匆匆地只顾说自己的:“我发现高兵手里好像有一份非常奇怪的文档,前几天研究例会上,他神色古怪,掩藏的意味很明显。

    我猜那东西应该不简单。”

    “资料?”

    “恩,我上次偷偷去拷,可惜过程中被打断了没成功。

    这周日我约了他出去打壁球,找个机会把那东西弄到手。罗绮你先不要对任何人说,就连苏北望也先不能说。

    我……得手以后会联系你的。”

    我倒吸一口冷气,这他妈的肖黎是商谍,你周男也要跟着过去凑热闹啊?

    “喂,你别胡来,这——”

    那边已经挂了电话,只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干跺脚了。

    我承认周男曾给我带来的伤害是毁灭性的,也承认他让我学会的成长是里程碑式的,更承认他刚刚说的那番关于我父亲的话,几乎击溃了我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

    我是真的不爱他了,也是真的……不愿意看到他出事。

    把车开到小区外两条街的一家洗衣店。唉,也已经关门了。

    仿佛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差点就趴在方向盘上哭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产生泪意,就是觉得无论是工作感情家庭友情,样样都压抑得不给力!

    可我到底在不安什么呢……

    行了,矫情一会儿得了。

    我开着车,一路来到了苏北望的家。

    至于为什么会来苏北望家。我想可能是自己刚才最脆弱的那个一念之间里,真的很想很想扑在他的胸怀里吧。

    在我这二十七年的人生里,他是唯一一个说过爱我的人。

    我明明是个那么缺爱的傻瓜,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满足一个‘爱’字,变得贪心又不安分了呢?

    闭了闭眼,我坚定一口呼吸。下车出门,冲入电梯。

    就像个上了发条的木偶,差点撞了对面来的人却连对不起都忘了说。

    苏北望的公寓钥匙已经被我留下了,所以这会儿我徒手按门铃。

    过了十几秒他才走出来开——

    “罗绮?”看到我的瞬间,他显然是很惊讶的。

    我嘴巴一扁,把纸袋子丢在他怀里:“衣服的颜色跟我皮肤不搭,而且我变胖了不小心拉断了肩带。最过分的是这里面的心意卡上居然写着杨小姐!

    苏北望,你说怎么办吧?!”

    这大概是我跟他在一起以后,第一次试着蛮不讲理地撒娇吧。

    我他妈的……是不是根本就不会撒娇啊?否则为什么苏北望脸上的表情,一点不宠溺,反而……很严肃很奇怪?

    “你怎么不先打个电话过来?”他问我。

    我微微怔了一下,话说他之前连家门钥匙都给我了……难道是因为我曾把苏西航带进来,以后权限就直线下沉了?

    “我……”我越过苏北望的肩膀,微微垫了下脚:“家里……有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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