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还是不肯见我?”

    再一次在书房门口被鸣镝拦下,张越那张脸货真价实如同黑炭似的。他素来以为自己已经摸透了杜桢的脾气,不过是外冷内热四个字,然而直到现在他方才现,这外冷两个字竟是犹如坚冰似的,除非人家愿意,他这个亲近的学生也会被隔在千里之外,想前进一步也是难能。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对鸣镝说:“那先生可曾有什么话让你转告的?”

    要是换成往常,看见张越这模样,鸣镝早就再次进去通融禀报了,这时候却只能苦着脸摇摇头道:“三少爷您就别为难小的了,老爷这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他还是那句老话,如今他到青州乃是为了公务,公务之外不叙私谊,说是您已经做好了份内事,不用牵挂其他。若是有工夫还不如好好下乡安抚民心,防着白莲教余孽反扑动乱。”

    死死盯着那两扇关闭得严严实实的大门,张越仍有些不死心,又问道:“既然先生不肯见我,总该见一见绾妹吧?”

    “老爷说,大小姐要见的话还是等回济南府。”看到张越死沉着一张脸,鸣镝于心不忍,悄悄回头看了一眼,上前把张越拉到了一边,“三少爷,小的斗胆说一句实话,老爷这些天见的人不少,处理的事情也不少,天天晚上拖到三更天都未必能睡下,小的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偏老爷从来不对咱们说正事。今儿个一早老爷不是出去了么,结果在山东都司衙门却被奚落了一通,那些武官仿佛对老爷深有敌意……”

    揣.着鸣镝这一席话,张越一整个下午处理公务的时候都颇有些心神不宁。虽然他和知府凌华以及其他属官联名的折子已经送去了北京,这一篇他主笔,另一名同进士出身的推官润色的文章花团锦簇,只是能否糊弄朝中大佬和天子,谁也没有把握。

    若单单是.卸石棚寨大捷,那自然是一丁点问题都没有,可如今事情闹得太大了!

    傍.晚时分,张越方才从前衙回到自己的公廨。快到门口的时候,他却听到里头传来了好些人的说话声,有男有女,仿佛聚集了一大拨人。心中疑惑的他紧赶两步,才跨过门槛,就看到院子中两排男女冲着自己齐刷刷地屈膝行下礼去。

    “恭祝少爷.福禄欢喜!”

    现自己从北京**来的所有下.人此时都聚齐了,又听得这么一句,张越方才恍然大悟——这些天真是忙昏头了,今日可不是他的生日?还不等他开口说话,灵犀便领着一群人闹哄哄地围了上来,一时间竟是说了无数吉祥好听的话,下人们也是各自呈上了早就预备好的礼物。从汗巾子扇络子到石头镇纸之类的东西各色都有,不多时他就抱上了一堆。

    见他两手.抱的满满当当都是东西,秋痕不禁扑哧一笑,旋即便上前来把张越往屋里推:“这长寿面早就做好了,来贺寿的宾客也都到齐了,就等着少爷您这个寿星翁。虽说不是整寿,可好歹又是年长一岁呢,待会别忘了给大伙儿赏钱!灵犀姐姐可是早就吩咐人在花厅里头摆好了三桌酒菜让大伙儿乐呵乐呵,咱们自己房里也打算摆酒呢!”

    所谓的宾客指的是谁.,张越心里自然有数。果然,撞开那翠竹帘子进门,他就看到炕上西头并肩坐着杜绾和孟敏。两女都是一色式样的玉色盘领右衽杭绢衫子,沉香色水纬罗裙子,就连式珠钗耳环都是一模一样,瞧上去竟仿佛是一对姊妹,看得他不禁一愣。待到她们站起身齐声贺寿的时候,他方才反应过来,连忙一一厮见过了。

    “亏你们还记得我的生日,我自己倒是忘了!”

    “我这几日天天被敏妹妹拉着做针线,这就是想忘也忘不了。”杜斜睨了孟敏一眼,因笑道,“我知道你这几天心里有事,但就算如此,生日总还得过,否则从里到外都陪着你垂头丧气算怎么回事?正好如今伯母的病有些起色,敏妹妹也能抽出空来吃你一碗长寿面。”

    “我也没什么其他东西好送的,就是两套衣裳鞋袜而已。”孟敏见杜桢满脸促狭地看着自己,面上不禁微微一红,随即就大大方方地说,“这也不是我一个人做的,杜姐姐和小五春盈都有帮忙,否则一时半会也赶不出来。也亏得灵犀姐姐她们几个找出了你的旧衣裳做样子,不过你最好还是试一试,若不好,我到时候带回去再改就是。”

    一旁的小五却在那儿直吐舌头:“别提我,我尽在那儿帮倒忙,拿竹花针简直比拿笔杆子还累!小姐也没帮上多大忙,那针头线脚的细致活她也不行,倒是小春盈的手艺不错!”

    杜绾虽说自知女红上头的功夫极其有限,但也没料到小五竟然直接揭疮疤,少不得狠狠瞪了她一眼。而一旁的琥珀则是笑着将衣裳捧了过来,和灵犀一同扒下了张越的那身官袍,一前一后将那件苏合青纱衫给张越穿上了身,又前前后后摆弄着他看样子。一旁的秋痕犹嫌不足,索性把那些扇套绦子腰带之类的琐碎物件都给配齐了,又弯腰给张越套上那双小皂靴。最后,几个年纪相仿的少女更围在炕前冲着张越左看右看评头论足,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

    衣服穿在身上,张越觉着极其合身,心中也感念她们一片好意。当下他便先谢过了孟敏和杜绾,少不得又赞了几个丫头经心。

    其他人倒也罢了,小五却是神气活现地摆了摆手说:“你得感谢孟小姐,要不是她细心,小姐指不定就把绣花针拉在里头忘记拔出来了……哎哟,谁打我!”

    抬起头看见杜绾手中还捏着另一个线团,她连忙抱头鼠窜躲到了灵犀身后,旋即方才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杜绾作势欲扔,待瞧见门帘一掀,却是崔家用桐木条盘捧着热气腾腾的几碗面进来,她方才气咻咻地放下了手。旁边的孟敏这才上去拉了她的袖子,笑着说:“杜姐姐要治小五容易得很,以后天天给她派一件针线活,保管她不到三天就老实了!”

    “你们可别用这鬼点子欺负我!秋痕姐,我宁可向你学和面包饺子!”

    “小五,你还是省省吧,让你包饺子,谁舍得那么多白面?”

    见.炕桌上已经摆好了三碗面,而小五和秋痕又闹成了一团,张越不禁莞尔,索性听凭这两个最好玩闹的在旁边斗嘴,又请孟敏和杜绾一道趁热先吃。不多时,其他的面也一一送了过来,众人少不得在炕上团团围坐了一圈,面还没吃完,那叽叽喳喳的声音险些没把屋顶给掀翻了。

    足足闹了一个时辰,眼见天都黑了,灵犀方才带着秋痕琥珀收了碗筷,张越又亲自送客出门。

    到了府衙.后门,孟敏瞥了杜绾一眼,忽然开口道:“杜姐姐,我出来之前娘说过想吃嫩豆腐脑,我和红袖先走一步到那头去买。如今这天黑得晚,我知道你惦记杜大人,不若多留一阵子,我让人给你留着门。”她说着便冲张越点了点头,欣然笑道,“都说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爷一定会保佑好人的,越哥哥也不要太过操心。”

    眼.见孟敏和红袖径直走了,张越不由得在那背影上多看了几眼,旋即方才转过了目光。现杜桢的脸上没了刚刚轻松的笑容,他便沉声将白日又吃了闭门羹的情况解说了一遍,旋即忧心忡忡地说:“如果照鸣镝这么说,先生应该是对未来早有预计,可他却仍然不计后果一意孤行,我实在是担心得很。”

    他顿了一顿.,又解释道:“皇上是极其念旧的人,武将不单单是功臣,而且还是曾经患难与共风雨同舟的袍泽,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丢弃。相形之下,文官不过是来回摇摆的墙头草,可用却更得防,自然与武将相去甚远。先生虽说深得皇上信任,但怎比得上曾经鞍前马后为皇上出生入死的汉王?”

    杜绾不由得轻叹了一声:“这话.姚少师在信上也曾经说过。其实他在信上还提到,靖难凡武臣封公侯伯无数,而文官因此起家者满打满算竟只有他这个和尚。终皇上一世,文官决计无法盖过武臣,但将来这一情形必定会调转过来,盖因定国之后终需安邦。爹爹虽说及不上姚少师深谋远虑,可这样的道理不会不知道,既然知道了还这么做……”

    春盈和小.五早就蹑手蹑脚躲到了一边,免得打扰了这一对人的交谈。然而,她们有这份心思,别人却没有那样察言观色的本领。就在张越想要接那话茬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雄浑有力的声音。

    “少爷,刚刚得到消衣卫奉命拿杜大人进京!少爷恐怕也得到北京走一趟。”

    张越霍地转过身来,见门楼的阴影中赫然站着胡七,顿时醒悟到这消息从何而来。一瞬间的惊骇过后,他立刻恢复了冷静,当下又沉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晚上消息刚刚到,但要真正动手怕是要等到明天了。”胡七瞥了杜桢一眼,又低声说,“少爷不必过分忧心,既然有安排,想必是有惊无险之局。”

    强算是回归了,左右手上挂盐水挂出了三个乌青块,我真可怜……烧之后真是痛苦,感觉人像被别人狠狠打过一顿似的,浑身酸痛不已,老天爷,我再也不想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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