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湘湘见齐晦这么做,忙上前看皇后,发现她睡得更沉了。

    “只是让她暂时不会醒来,不会伤害身体,若是醒着的,本也打算这么做,没想到已经睡着了。”齐晦道,“皇后很信任你。”

    “她吃尽了苦头,其实谁对她好,她就会信任谁,可是静姝她们都逆着来,打她折磨她,怎么得到她的心呢。”湘湘叹了一声,确认皇后没事,便将帐子放了下来。

    齐晦站在一边,看她如此关心一个本没什么关系的姑娘,对自己反而不那么热情,略略有些醋意,而湘湘放下帐子后,竟招呼相公跟她去书桌边看那些皇宫里各色各样的账目,等她到桌边了,才见齐晦没挪动步子,不禁跑上来问:“是不是行动还不方便,来,我搀着你。”

    齐晦却轻悠悠道:“你看起来,并不想我。”

    湘湘一愣,旋即乐开了花,伸手揉了揉齐晦的脸颊,笑着:“原来是吃醋了,那你要我怎么做才算想你?”说着,却踮起脚尖往相公唇上一啄,笑着问满意不满意,又连续亲了好几下,一下没站稳,跌在他怀里了。

    齐晦却心疼极了,问道:“身子没事吗?湘湘,你真的不害怕了?”

    湘湘摇头:“不是不怕了,是不让自己害怕,怕又怎么样,什么也改变不了。我不能总对着你掉眼泪,重新回到这里后,我想到临别时对着你哭说不想来的话,就很担心你放心不下我。”

    齐晦却在她额头亲了亲,道:“你在这里再好,我也放心不下,见到我就不用撑着,想哭的话不要强忍。”

    湘湘被胡渣刺得痒痒,揉着额头笑道:“真是不想哭,这两天和皇后待在一起,有个伴儿好很多。再者我开始接触宫里的事了,你来,你来看嘛。”

    她撒娇似的把丈夫拽到桌边,桌上铺满了宫内各部各司递交上来的账目,湘湘随手翻了几项给齐晦看,啧啧不已:“这可比不得咱们王府呢,将来我们也要管这么大的家是不是?你放心,我现在学起来,到时候不会抓瞎叫人看笑话。娘和先生都对我说过,皇家气派不单单是奢侈浪费,也有他必须气派豪华的道理在。”

    齐晦亦知这里头的门道很深,唯担心湘湘辛苦,道了声:“你先保重身子。”

    湘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道:“进宫后害喜的症状也好些了,起初心情不好,真是生不如死,这两天看开些,反而好了。”她抬头看了眼相公,轻声问,“你怎么不问我,皇帝来不来找我麻烦?”

    齐晦的确没问,也根本不打算问,他觉得那是会让湘湘尴尬的事,湘湘若不想说,他也绝口不提。见妻子提起来了,才道:“我信你能保护好自己。”

    湘湘反蹭上了,促狭地在丈夫胸口摸了摸,捏着嗓子酸溜溜地说:“倒是想呀,王爷在外头会不会重新找相好的,听说明日就要和宰相千金成亲了。”

    “胡闹。”齐晦哭笑不得,想伸手抱湘湘,但怕自己现在力气不够,怕摔着她,遂一道依偎着坐下,大手掌暖着湘湘柔软的手,一面轻声责备,“别乱动,我只是功力没恢复。你怀着孩子,总还不老实。”

    亏得面对那么多问题,湘湘还能有这样灿烂的笑容,不知道的人只怕要觉得这个女人缺心眼儿,可湘湘本就是个不愿沉浸在悲伤痛苦里的人,她会哭会难受,但那一阵过去了,她每一次都会坚强地重新面对生活。如今他们夫妻还能相见,齐晦好好地活着,实现抱负理想的道路还在前进,只是中间遇到了曲折坎坷而已。她当然要让丈夫看见自己的笑容,给他最大的鼓励和支持。

    “有没有觉得,这样偷偷摸摸的,很有意思?”湘湘轻声问,却被相公在额头弹了一指,齐晦正经道,“明日王府少不得一闹,庞浅悠必然会颜面尽失,不是我非要让她难堪,是她自己看不清。我无所谓,就怕她之后会来宫里与你纠缠,世峰说她如今有些痴痴颠颠,不是正常人了。”

    湘湘淡然:“我不怕她,从来也没怕过她。”她心里还想,虽然皇帝不是好人,但他是真的在乎自己,莫说庞浅悠要来找她麻烦,她但凡有胆子这么冲进来,皇帝就不会让她活着进洛神殿的门。

    不过这种话,就不必对丈夫说了,本来也不值得炫耀,也是一种悲哀。

    之后齐晦将一些计划告诉了湘湘,告诉她之后可能会发生的变故,到时候湘湘的去留要就当时的情况而定,他只要湘湘保重自己。而湘湘听说齐晦和慕清已经商议好,待有一日成势,他们会迁都另建皇宫,湘湘反复问了两遍,齐晦都笃定这件事势在必行,他正色道:“我知道你不愿在这座皇城继续我们以后的人生,不只是你,我也不愿意。这个国家既然要有一个新的开始,那就全部重头来。”

    “建造宫殿,会不会劳财伤命。”湘湘问。

    齐晦应道:“只要督造合理,不强取百姓的财力人力,一座宫殿建造下来,金银木材人力的流转,反而能给百姓带去府里。”齐晦道,“我们家地底下那么多黄金,足够建造十座宫殿了。”

    湘湘忙指着桌上的账目道:“可不是吗,这里头漏洞百出,好些人中饱私囊,本该百姓得利的,全到中间人的口袋里去了。”

    正说着,外头有开门的声音,湘湘迅速把齐晦藏到了屏风后,她坐回书桌前,果然是一个宫女怯怯跑来,问娘娘怎么还没有安寝,湘湘敷衍几句把她打发了,她贴着门听见外头果然没什么动静,才再来屏风后见齐晦。

    该说的都说了,知道湘湘好好的,齐晦也安心。他不能久留,还有明日的事要去应付,只能和湘湘依依不舍地分别,齐晦翻过窗外后,两人的手还交叠在一起,齐晦道:“还不松开?”

    湘湘却说:“你怎么不松开?”

    齐晦哭笑不得,明明是湘湘拽着他的手,终是慕清手下的人来到身边,湘湘才匆匆放手,见那人带着齐晦迅速离去,她心里唯盼丈夫的身体能早些康复,等他再能来去如影时,一定能带她离开。

    一夜相安,湘湘睡得晚些,倒也好梦,反是小皇后因为被齐晦扎了一针,睡得太沉,隔天醒来头昏脑涨。湘湘心里愧疚,给她做了好吃的东西,小姑娘乐呵呵的,对昨晚的事一无所知。

    因周遭无人提起,湘湘一时忘记了今天要发生什么,还是皇后轻声说:“姐姐,今天朔亲王要娶庞小姐了,不知道会怎样呢?”

    湘湘正往嘴里送了一口菜,说实在的,她很想去看看会发生什么。

    而此刻,庞浅悠已经凤冠霞帔穿戴整齐,一切都太仓促,她的嫁衣都只是用二少奶奶的改了改。但浅悠天生丽质,纵然如今憔悴瘦弱一些,在华丽衣衫、喜庆妆容的衬托下,倒也真是有嫁人的模样。

    几位从小伺候的奶妈们,都忍不住抹眼泪,她们大小姐终于要出嫁了。

    照规矩,新娘在喜娘的引路下,要去拜别双亲,而后等夫家来迎亲,再一同拜父母,最后离去。可一清早就有消息传来,说朔亲王府毫无办喜事的动静,王府大门紧闭,一排排侍卫守卫着,那阵势,怕是送亲到门前,也不会让他们进去。

    而此刻庞浅悠一身喜服站在书房门外,庞夫人被下人簇拥而来,有人上前对夫人到:“老爷正在商量重要的事,一时半会儿不能见,夫人您看,不如先把小姐带去前厅等候。”

    庞夫人应景穿了一身喜庆的衣衫,可她真是没有半点儿要嫁女儿的心情,见这架势,老爷多半是不会再见了,心中一叹,上来对女儿说:“罢了,你爹忙碌,你二哥成亲那天,他都半当中跑去办公务,喜酒都没喝一杯,如今正是多事的时候,他未必是故意不见你。你和娘到前厅去,把礼行了,就让你哥哥送你去王府吧。”

    庞浅悠强撑笑容朝母亲点点头,而后朝书房门前深深叩拜,便随母亲往前厅来,却正听下人在说:“又去打听了,王府一点动静都没有,有人和侍卫搭讪,还被打伤了。”

    庞夫人眉头紧蹙,可女儿却对她说:“娘不必担心,那些侍卫有本事,就把我也打伤了,我还怕他们不敢动手呢。”

    “浅悠……”庞夫人无话可说,几乎被女儿催促强迫着接受了她的大礼,她只能派人匆匆布置了一顶喜轿,让次子即将浅悠送去王府。

    因宰相府有所准备,一路吹吹打打倒也颇具排场,二公子高头大马走在前头,送亲的舅老爷本该受尽礼遇,可到了朔亲王府门前,只见门庭清冷毫无声息。

    “小姐,小姐您不能下来……”听见后面的动静,二公子回头,竟见妹妹掀开喜帕,强行从轿子上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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