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湘道:“相识一场,她那样喊我救她,我若视而不见,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将来一定会不安。”这般说着,神态也跟着情绪起伏,简夫人觉得湘湘有些古怪,但这里是中宫,不宜详细询问,这件事既然定下了,简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庞家女眷这一边,宫女也摆上了新的茶点,浅悠听见二嫂对母亲说:“朔亲王府这位,实在是不怕被人指指点点,这么堂而皇之地说自己曾经在宫中为奴,也不怕被人取笑和轻贱。”

    浅悠冷幽幽道:“二嫂这么说,是提醒母亲,曾经责打过她?”

    庞夫人果然脸色不大好,二少奶奶无言以对,被婆婆冷冷看了眼后,立刻谨小慎微地低下头,再不敢多嘴。庞浅悠再看向湘湘,她正与简夫人含笑言语什么,两人宛若母女一般亲昵,可这一边一大家子人,冷冷冰冰。总觉得,湘湘有的她都没有,明明庞浅悠十几年的人生里,从没有过别人有的东西她没有。

    然而宴席到一半时,皇帝因在座都是女眷而未亲临,只派人送来各色珍馐佳肴,皇后与太妃率众谢恩时,浅悠抬眸看到对面湘湘搀扶了一把简夫人,忽然想起皇后曾对她说,皇帝中意湘湘,一时觉得湘湘有的那些幸福和美好,也实在不算什么了。她若是个水性杨花贪图富贵的女人,这张伪善的面具,迟早会被扯下来。

    席中皇后退下休息,浅悠记着上回的事,要去给个交代,并再问一问皇帝的事。可尾随而来,却被宫女拦在外头,浅悠说她有事禀告皇后,不想宫女却道:“奴婢是传皇后娘娘的旨意,庞小姐请勿怪,娘娘说从今往后再不见庞小姐,大家场面上客气客气便是了。”

    “再不见我?”浅悠愣住,怎么好端端地,皇后说翻脸就翻脸?果然是小孩子心性没个定数么,好在她并不曾许诺皇后什么,也没有告诉皇后什么私密之事,但是皇帝中意湘湘这件事儿,难道就此断了,她往后向谁去打听?

    庞浅悠闷闷不乐地回到席中,庞夫人问她怎么了,她敷衍了几句,又见其他女眷去与湘湘说话,她大方从容地应对,又因简夫人与她友好,许多人看在简家的面子上,都高看她一眼。庞浅悠沉沉叹了口气,皇帝的事儿,她非要弄清楚才好。

    皇后归来时,没敢往庞浅悠这边看,想必方才庞小姐追随自己而去,太妃也看在眼里,太妃已经警告过她了,若再有这样的事,就不是一顿责打能了结的。说出去只怕也没人信,堂堂一国之母的皇后,竟在后宫活生生受笞打,此刻她身上还有伤隐隐作痛,多少次想要一头撞死算了,可她没勇气去死。

    湘湘应付前来寒暄的夫人们,不经意朝上首看了看,恰好看到了皇后与太妃的对视,静姝眼中那锐利的目光,像极了昔日丽妃的神态,可怜小皇后眼圈都红了,一言不发地坐回去,湘湘记得那一日静姝说,如今整个后宫都在她的脚下,难道她连皇后,也攥在手里了?是皇帝的意思?

    宴席散去时,缠绵了一天的雨雪停了,空气晴朗干净,满天繁星闪烁,湘湘因要接念珍一道走,她要比旁人晚些离去,简夫人不大放心,陪湘湘等了等,待两人一起离宫时,不知皇帝是碍于湘湘身边有人,还是没打算来相见,今天竟没见着他。

    王府的人已在宫门前等,湘湘便要与简夫人在此作别。家里的人没想到夫人还带了一个宫女出来,只好把奄奄一息遍体鳞伤的念珍和夫人一道用马车送回去,分开时简夫人忍不住说:“还是要小心。”湘湘只是淡淡一笑,她心里明白呢。

    那一日齐晦说,让湘湘把无家可归的舞娘们接到家里暂时安顿,湘湘一口回绝了。这些留在外头的人她尚且不放心带在身边,更何况念珍这样从宫里出来的。她的确多心揣测了静姝是不是算计自己,甚至让简夫人觉得她奇怪的言行,也是做给静姝看的,不论是不是做戏,反正她不会着了道。

    至于把念珍带出来,湘湘只是希望念珍能离开这人吃人的皇城,不管念珍是否愿意,她都必须离开王府,可她若再想回皇城,湘湘也不会拦着。

    回到王府后,家里连夜请了大夫给念珍疗伤,湘湘更亲自在客房守了她一晚上,齐晦那边知道这件事,半句话也没说,全由着湘湘自己做主。翌日早晨醒来时,妻子已经在卧房里,她选了几件衣裳打了个包袱,又包了铜钱碎银子,抬头见齐晦醒了,立时跑来扑进怀里,齐晦笑道:“我还以为你板着脸,没心思撒娇呢。”

    湘湘道:“陪了一晚上,累了。”

    齐晦指了桌上的东西问:“做什么?”

    湘湘在丈夫怀里伸了个懒腰,猫儿似的蹭了蹭,便又站起来,检查了包袱道:“我要送念珍回家乡去,不是跟你说过,有些姑娘是被买来的吗?我问过她了,她愿意回家乡找找,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可靠的下人,一路送她?她一个女孩子家的,上路不安全,但也一定要是可靠的人,别回头半路上把人给……”

    那些话她没说出口,齐晦已掀开被子起身,湘湘拿衣裳来给他穿上,他到门前叫过人吩咐了几句,一切就都安排妥帖,只要湘湘之后放人就好。

    “她身上伤得挺重的,这就送出去了?”齐晦问。

    “差不多了,去客栈养几天也好,反正……”湘湘很坚定,“我不会把从前的姐妹带在身边,与其日夜怀疑她们是否别有用心,还不如早早打发了的好。若是这府里的丫鬟小厮被捉出来是谁的眼线监视我们,你怎么处置我也不会难受。可从前的故人,我不敢想有一天要去决定他们的生死,能免则免吧。”

    昨晚简风连夜派人来转达她母亲的意思,简夫人觉得那宫女出现得很不自然,皇后和太妃的神情也有些做作,她希望儿子能提醒一下齐晦,但齐晦还是决定等湘湘作出选择。

    念珍本是被静姝选去伺候皇帝的舞娘中的一个,可是她一直不被皇帝喜欢,静姝威胁她做眼线,她也是被逼无奈,都不敢想往后要如何盯着湘湘,万万没想到,湘湘要放她走。

    那一晚上,念珍醒来后,和湘湘说了很多话,说了宫里的事,更说了静姝如今多凶残。她把先帝的孙昭仪带到长寿宫羞辱,还让她们一起隔着门听皇后挨打,念珍哭着说:“她连皇后都敢打,我们根本不敢反抗她。”

    湘湘什么也说不出来,念珍还说:“她教我们要在皇帝面前装得清高孤傲,不要向皇帝谄媚,也不要刻意去讨他喜欢,她说这样才会让皇帝喜欢,她现在完全变了,我们在她面前,头也不敢抬。”

    这些话,湘湘直到把念珍送走,才慢慢告诉了齐晦,静姝那些残暴的面目,完完全全都是昔日先帝、丽妃和孙昭仪的脸孔,她当初看在眼里,如今全都用在别人的身上。

    “她那天那么坦率地对我,还问我怕不怕被她算计,没想到她还是出手了。”湘湘说这些话时,将自己那只包袱从上了锁的柜子里拿出来,把静姝的衣衫理了出来,不论是谁弄乱的,想必她有些衣衫也在静姝那里。

    她收好自己的东西,又看了看那块小时候送给静姝的木牌,之前想着有一天重新再送给静姝,可如今觉得,物归原主,她们的友情也真就断了。

    齐晦帮湘湘处理掉了宋静姝的衣物,回房时看到湘湘摸着那块木牌发呆,他想说些有意思的话哄她高兴,随口道:“不如把这块木牌给我,我替你去查一查,是不是有什么来历?”

    湘湘才淡淡有笑容,说怕齐晦给她弄丢了,让他学着木牌上的花纹画下来,可花纹扭曲复杂不易临摹,湘湘在旁边指手画脚地添几笔,齐晦嫌她碍手碍脚,两人说着玩笑,心情便好了。

    如此,身世的事儿也就不在意,湘湘自己收好了木牌,压根儿没多想,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来历。

    渐渐就到年末,街面上越来越浓烈的过节气氛,而沈嫣也要提前回简府去与家人团聚,湘湘最后一次上课后,亲自把沈嫣送回了简家,这样一来,她觉得家里实在是冷清的很,齐晦心疼她孤单,说闭月阁过年不做生意,不如接曦娘来家小住。

    这一晚,齐晦只身来接曦娘时,从后门跃上她的屋子,却不见曦娘在房中,楼下一阵阵的哄笑声,他走出门外看,正见曦娘醉得满面通红,在男人堆里穿梭,香肩外露酥胸隐约,虽然齐晦也见得多了,可觉得今晚曦娘有些奇怪。

    他刚转身要回房去等曦娘,只听楼下桌子被掀翻的声音,一个男人大声骂着:“贱娘们儿,别给脸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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