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懿悠悠醒来,只感觉浑身热乎乎的,通体舒泰,仔细一瞧,自己原来正置身于一只巨大浴桶之中,一股浓郁的中药味扑鼻而来,他微微扬了扬手臂,没有意料中的酸疼疲惫感,略微吃惊的伸手撩了撩桶中的黑色汁液,啧啧称奇。

    他早听説艳名远播的范婧妃保养身子连接身段的方法就是中药浴,在水中加入上等中药,身体浸泡之后肌肤滋润,满身窈窕,只不过没想到这种润肤美容的法子竟然可以使人消除萎靡精神清新,当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清秀丫鬟听到水声从屏风后走了进来,对男子裸露的肩膀视而不见,没好气道:“醒了就赶紧出来,泡澡泡上瘾了还?”

    姜懿满脸坏笑,勾了勾手指,诱惑道:“代姐姐,这中药洗澡水委实妙不可言,你不进来试试?”

    谢君代美目微瞪,寒声道:“流氓!你出不出来?”

    男子哗啦一声从浴桶中站起,双手叉腰道:“难不成就这样出去?”

    清秀丫鬟脸蛋微微一红,竟没有向姜懿预料中的捂住眼睛或是转身离去,她轻呸一声,面无表情道:“我説你能不能有diǎn新花样?每次都这一套,姐姐我早麻木了。”

    姜懿有些愕然,气结道:“你…你…流氓!”男子一脸受伤表情,这不像是谢君代説的话啊,肯定是范夫人教她的。

    清秀女子嘴角轻微勾了勾,催促道:“快diǎn出来,那边池子里有清水,你洗一下,喏,这是衣物,我在外面等你。”

    男子来了脾气,老神在在的坐回浴桶,惬意道:“这中药浴多舒服,泡的我神清气爽,我干嘛出去。”

    清秀女子哦了一声,转身边走边道:“我帮你去把你那十一位漂亮的剑侍姐姐叫来,她们这两天可吵着嚷着想看你不穿衣服的情景,你等着。”

    开玩笑,一个两个美人共浴那还不错,一大群女子围着他观看他洗澡的情景,想想都有些可怕。男子有些急了,慌忙道:“代姐姐,我马上就出来,你千万别叫她们。”

    清秀女子脚步不停,摆手道:“那你最好快diǎn,我耐心不多。”

    姜懿火急火燎的翻身跳出浴盆,跳入一旁的清水池子,胡乱搓了搓冲洗掉身上的黑汁,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窜出房间。

    谢君代听到门响回头望去,不由的微微一愣,只见男子湿漉漉的头发胡乱束起,娇俏的面容下竟有了几分浪荡不羁的意味,女子下意识去看男子黑如深潭的眸子,似清明似迷茫及一闪而过的复杂,隐隐瞧见男子隐藏在面具下的无奈。

    出了房门,姜懿xiǎo心翼翼的打量四周,没有看到那群可怕的女子,那名清秀丫鬟则站在院中的桂花树下等着他,他这才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走到清秀女子身边释然道:“我就知道代姐姐舍不得把我交给她们,説实话我也舍不得代姐姐。”

    清秀女子脚步轻轻一动,躲开男子伸过来想要与她勾肩搭背的揩油手臂,平静道:“姜懿,做另外一个人,累不累?”

    姜懿尴尬的缩了缩手,嬉皮笑脸道:“不累,有代姐姐陪着我,让我干什么都不累。”

    “哦。”清秀女子冷淡的利索转身,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男子有些沉重的嗓音:“现在还不累,只怕以后就会越来越累,但为了一些人一些事,我会坚持。”

    清秀女子脚步顿了顿,声音似乎不再那么清冷,“王老前辈还在等你,跟我来吧。”

    明华府一处僻静院落内,王重九闭着眼睛坐在一张太师椅之上,左手拿着蒲扇右手端着水壶,犹如一个普普通通的邻家老翁。

    清秀女子带姜懿到了院外的拱门处就停下,示意男子自己进去,姜懿轻吸一口气,快步走入院中。

    王老头听到声响睁开眼睛,轻声道:“姜懿,你资质不错,勉强有老夫年轻时候的一半,但练剑时间稍微有些晚,想要在武道一途登堂入室很难,需要吃很大的苦,你受得了?”

    姜懿脸上闪过一丝欣喜,正色道:“多谢前辈肯收我为徒,弟子不去説些死也要坚持下去的豪言壮语,只能説尽力而为,请前辈拭目以待。”

    老人嘴角咧了咧嘴唇,眼中露出一抹欣慰,“还叫前辈?”

    “师傅!”

    老人diǎn了diǎn头,正色道:“教你练剑之前先説下一个条件,这些时日必须坐怀不乱,你能不能行?”

    “行。”姜懿微微愣了愣,毫不犹豫的diǎn了diǎn头。

    “把刀捡起来。”老人朝一旁的空地努了努嘴唇。

    姜懿捡起那把并不陌生的玄铁长刀,稍稍有些疑惑。

    “你练剑之前,先学刀。”老人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随意道:“四个动作,直刺,斜撩,竖劈,回掠各四千下。”

    姜懿diǎn了diǎn头,开始重复四个枯燥动作,干净利落。

    阳光灼热,男子的衣裳很快就被热汗湿透,他想了想,索性褪去上身衣物,光膀子练刀,神色专注。

    老人暗暗郁闷,这个过惯逍遥日子的公子哥倒是干脆利落,没有问为何让他练这些枯燥的动作也就罢了,竟然连坐怀不乱也不问缘由?当真是打定主意少问多做么?

    范夫人和吴妈在暗中悄悄观察,范夫人问道:“吴妈,你説他能练出什么花样么?”

    吴妈沉吟了一下,摇头道:“老奴也不知道,这xiǎo子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似乎有相当扎实的握刀功底,西楚赵无忌可不是泛泛之辈,估摸着暗中调教过这xiǎo子,但武道一途,路程遥远曲折,没有什么终南捷径可寻,习武之人无数,真正的高手才有几人?

    説到底,最后练成什么样全靠他自己能不能持之以恒,只要他能受得了王老头的教剑方法,学个几年自保不成问题。”

    范夫人叹息一声,呢喃道:“那你能坚持多久?”

    接下来的时日,每日破晓姜懿都会到僻静院中开始练刀,每日深夜才蹒跚离去,睡觉都是在那件充满药味的浴室中,负责照顾他衣食起居的谢君代将男子有些拼命的练刀姿态看在眼里,少了些针锋相对,多了些无言温柔。

    玄铁刀成为了姜懿的兵器,片刻不离身。

    刚开始老人还会来xiǎo院看一会,然后就不再露面,练刀全凭姜懿自觉。

    夏至练刀,xiǎo暑之后是大暑。

    四千下变成六千下,姜懿练刀的时间越来越长,回去的时间越来越晚,谢君代清楚感觉到男子的变化,变得脚步沉稳面色坚毅,似乎与以往那个言语轻佻的世家子稍微有些不同,只有在男子偶尔的浪荡调笑中才依稀瞧见那个无良纨绔的模样。

    当然刀法远未入流,变化最大的是肤色,由于姜懿裸着上身练刀的缘故,身处西楚皇宫锦衣玉食温养出来的白皙水亮皮肤晒成了古铜色,更加精壮。

    阳光下,一个年轻男子神色坚毅的挥刀劈砍,身上皮肤在太阳的照耀下熠熠发亮,这本该是一副和谐自然振奋人心的男子练刀图,可每当有人看到男子的脸庞,心底都会有一种错愕异样,长相柔美似女子的人却光膀子挥汗如雨的练着刀,这情景委实有些诡异。

    每日练刀完毕后,姜懿的双臂如同被铁水浇筑一般,而浴桶中那种不知名的黑色药汁会让他一夜间恢复如初,精神饱满的迎接新的一天。

    这段时日,范夫人极少露面,似乎在忙活什么事情,自己能见到的除了甩手师傅王重九,就只剩下表面上是丫鬟实则身份神秘的谢君代,有些时候姜懿会闭目躺在浴桶中,由谢君代给他讲一些外面发生的奇闻异事或者动荡时局。

    “代姐姐,这些天外面可有什么新奇的事情发生?”姜懿躺在水中有气无力,今日悄悄多加了些回掠竖劈的次数,一时有些吃不消。

    谢君代瞧见男子故作惬意的轻松,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愫,真是愈来愈看不透他了啊。

    “新的天下武评已经出炉,十大高手位置变动不大,老而弥坚的陈白熊依旧稳居第一,新晋剑神公孙渐离排在第二,背负有四尺紫檀剑匣的嵇险山位列第三,擅用长刀的叶圣位居第四,其余六人分别是喜好一身紫袍的虞曼殊,有些秃ding的周万里,拳法无敌秦坤,人称枪仙的薛人铁,以及罗桑齐,杜未生这六人,他们虽然与前四名差出一大截,但每个都是真才实学的武学高手,在武林中个个威名远扬。”

    姜懿一脸诧异,疑惑道:“佛教武学源远流长,竟没有一个和尚入榜?还有终南山龙虎山两大道教祖庭,那些个道法高深的真人们也都没资格进前十?”

    谢君代摇摇头,解释道:“世间武夫以力证道,踏境递升,战力自然强悍,佛教和道教有些特殊,两教都不以战力为长,其中佛教高僧善防御,习惯铸就大金刚境界,指不定就有哪座寺庙坐着一个金身罗汉;道教真人潜心修道,能够进入一品境的屈指可数,但道教真人一入一品即指玄,也委实深不可测。

    更何况,天下文武评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对少林寺龙虎山等地的世外高人一律不考虑入榜,有敬意也有忌惮。”

    “那以我师父王老剑神的实力都没能上榜?我看写武评那人纯属瞎扯淡。”姜懿有些没好气,替王重九打抱不平道。

    清秀女子微微瞪了男子一眼,惋惜道:“能够diǎn评而且有胆量diǎn评天下前十的高手,那可是个神仙般的老前辈,虽然不知他的这份武评由来,但其中水分决计不多,王老剑神三十年前确实无人能出其右,现在境界大跌,的确没资格入榜。”

    姜懿咧了咧嘴角,“我听説那陈白熊单手折断我师父的配剑,一招击败?嘿,这实在太过辱人,不地道啊,等我剑术大成,就去帮师父找回场子,好好教教他什么叫做规矩。”

    清秀女子不置可否,缓缓站起身,“若有一日你真能打败陈白熊,就如你做的那些龌蹉梦境一般,我谢君代与你大被同眠又如何?

    只可惜,我看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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