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原邮传部尚书陈璧的得力助手梁士身上庆党色浓加上津浦路查办案中那桐千方百计对其回护、开脱的表现足以让人认为两者间足够“情深意重”而那桐担任邮传部尚书后对梁士的倚重更是让朝野上下所有人都视梁士为那桐心腹之人。

    皇帝居然开口问梁士的评价那不是缘木求鱼么?那桐和奕劻等人明显松了口气对梁士的回话抱有异常高的期望;而好几个言官脸上已有不忿之色甚至中立派的官员都觉得大异常理。但岑春煊和端方却很沉得住气脸上表情居然未生一丝变化。

    梁士回话的声音并不响亮但在所有人听来却无异于震天惊雷。

    “臣自束受教以来便知‘忠、孝、礼、义’四字为人立身之本眼下虽西学大兴洋务时髦然臣终不敢忘年幼所受之教诲。那大人与我相识多年一直对予赏识有加可谓有厚恩矣如某有不利于其之言行是不义也;君上拔擢臣于寻常赏臣以功名委臣以要职今出言询问若不据实回答是欺君罔上即不忠也。忠孝礼义忠字为臣宁居不义不可不忠。”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眼下又不是国子监授课辩论忠孝礼义时分完全是半点差错也不能有的朝堂政争梁士居然扯出“宁居不义不可不忠”这么大一番闲话来用意深沉可见一般。

    那桐到底是号称“旗下三才子”的读书人当然听得懂梁士的潜台词。早已异常脆弱地心灵仿佛猛然被重击了一下。脸色刷地变得苍白像极了那种上好地徽云宣纸。

    林广宇沉住气严肃地说道:“朕听说有义有大义小义之别。有重于泰山与轻于鸿毛之分。为一人之私恩而损天下公益虽也是义却是轻于鸿毛之小义;为天下苍生之福而牺牲个人感情方是真义是重于泰山之大义。今天理昭昭卿直言便可。”

    “即如此臣便说了。”梁士扬起头带着无限复杂的眼神扫视了奕劻和那桐一眼。稳稳说道“端督所言大体属实那大人自出任邮传部尚书后与银钱事极为热衷与政务却毫不留意臣苦劝再三仍是不听。臣原本亦有检举揭之意只因个人恩义所系一直犹豫至今请皇上恕罪。”

    言讫。泪如雨下身形踉跄几乎不能自持。

    “什么?”那桐几欲昏厥奕劻更是连连跺脚。

    林广宇心里感叹。当真不能小觑这批人物的演戏本领。梁士早在前次铁路大修时期便已决定抛弃庆、那一党现在如此说来。倒像是犹豫再三、不离不弃地悔恨表现。“恕罪”两字一方面点出他犹然忠于王事的姿态另一方面也衬托出他情非得已的“苦衷”当真是公私两便怎么说怎么都是好人。

    端方和岑春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这两日端方秘密拜访了好几次不但成功得到了岑春煊的配合与支持而且梁士、载泽这种潜伏棋子也开始浮上水面。

    果然不出所料载泽上前一步朗声说道:“臣亦有本奏。”说罢便言辞凿凿地检举揭那桐前次查处津浦路案件时的受贿情形说得有鼻子有眼活灵活现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是捏造之词。

    “臣附议。”礼部尚书荣庆同样站了出来他一一陈述了那桐不务正业、荒废政务地事实。作为最刻板严谨的保守派荣庆对那桐这种纨绔子弟深恶痛绝其痛恨程度甚至更胜于开明派。套用他的话说:“假洋鬼子们毕竟还是办了些实事的得失姑且不论至少是想干好事。可有些人满脑子的酒色财气比蛀虫都要可恶几分。”这有些人当中那桐便是榜上有名。

    少顷教育部尚书严修新任军机、司法部尚书戴鸿慈也言声讨那桐恶行这两人近期在官制改革中没少和那桐脸红脖子粗现在不反攻倒算还等何时?端的是墙倒众人推朝堂一时之间变成了声讨那桐的批斗大会众人七嘴八舌的罪行要是条条属实有十个那桐都不够杀。

    那桐早已浑身瑟瑟抖奕劻心里慌又不便开口只能频频用眼神向徐世昌示意意思让他站出来挡驾一番。徐世昌起初装聋作哑后来实在捱不过去硬着头皮说道:“端方张勋造反被诛坊间皆风传你与之有牵连不知可有解释?”

    此言一出奕劻大喜庆党人物精神为之一振摩拳擦掌大有卷土重来、反攻倒算之态势。

    端方脸上露出极其愤怒地神色吼道:“张勋造反某有识人不明之误绝无同流合污之罪我一片忠心苍天可鉴!”说到激动处他直起身子、用手指着那桐高声嚷道:“为示臣清白臣极愿待罪颐和园与此人当面辩驳求皇上成全。”

    这一招还是上次那桐对付盛宣怀所用的没想到循环报应如此。自连端两个贪污集团后赏颐和园疗养已是朝廷重臣们最为害怕之事原本山清水秀、风光绮丽之处居然如地狱般让人害怕。

    没有什么比小骂大帮忙更厉害的劝解水平了徐世昌的政治力在林广宇心中又额外加了两点端方地回应更是老辣招招直逼那桐的要害前一天晚上徐世昌和端方就排好了双簧。徐世昌地诘问看似步步杀机实则有惊无险。

    “既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总有一方是错了的。王商传朕旨意邮传部尚书那桐

    总督端方劳苦功高、经年操劳特赏假3月于颐和息!”

    真是赏假颐和园谕旨一下。群臣哗然。恨得咬牙切齿与惴惴不安等各种神情无一例外地写在脸上让人颇觉人类表情的丰富性。

    奕劻手足无措望着林广宇眼里投射过来冰凉的眼神。话到嘴边又不由自主地缩了回去只能低头不语。那桐原本最后还指望着奕劻能够出言相救但现在既如此他气血直往上涌大叫一声后瘫倒在地不能动弹了。

    “戴鸿慈此事事关两位重臣。非同小可你看可以担纲查办重任?”林广宇一边想着问题一边字斟句酌地准备言语。

    “臣以为岑中堂多年老臣办案素有经验为人公正无私由他办理此事最是适合不过。”

    奕劻急得满头大汗岑春煊办案?这不等于案子还没定就判了那桐地死刑么?不成绝对不成!可这话他又不能亲口说。否\精彩章节尽在\则又在朝堂之上造成公开对立可让谁说话呢?他眼珠子转来转去稍远处地党羽全都垂下了脑袋没有一个敢迎着他的目光。让他颇为气恼。

    “庆叔你说呢?”

    “嗯……嗯。”奕劻急得抓耳挠腮。老半天才挤出一句“岑中堂的能力固然是没得说不过正如皇上所说事关重大涉及重臣不能不予以慎重对待奴才以为以岑中堂为主审官另再设两名副审官协助查办。”按着他地考虑岑春这个主官肯定拿不下了就看能不能利用两名副官来限制主官权力使这个局不至于太过难堪。

    “庆叔言之有理。”林广宇一眼就洞悉了奕劻的用意但还是沉住气不动声色地问道“不知推荐何人为副审官?”

    “奴才斗胆推举徐中堂和戴中堂徐中堂久在中枢老成谋国人情练达;戴中堂执掌法部律法精通办案娴熟奴才以为都是异常合适的人选。”

    推举徐世昌和戴鸿慈?这倒是个不偏不倚的主意林广宇也不能不点头否则如果公开在朝堂之上质疑这两位大臣的任事能力将来何以面对众臣?

    “照准。”

    “皇上关于会审官员一事臣有本启奏。”一直冷眼旁观的岑春忽地站了出来。

    “讲。”

    奕劻心里冷笑你岑春煊好大地胆子皇上已亲口答应之事你都要唧唧歪歪半天真不把君上权威放在眼里?且听你到底说什么话若有差池本王直接就揪住了你。

    哪知岑春煊居然说道:“臣有一桩旧案需要核查与此案有利害关系不能不予以避嫌故恳请皇上免去臣主审官之职另请他人。”

    这又是为何?今日端方所言已极为骇人难不成岑春煊还要讲出更多惊天动地之言语来?朝臣们议论纷纷分外不明。

    “哦?”林广宇来了兴趣“卿有何旧案要查?朝廷多事可不时兴翻老账了。”

    “皇上所言自是人君仁厚之言偏臣执拗以为老账不明新账便有疙瘩这老账还非翻不可。”

    “既如此那便说罢。”君臣两人打着哑谜台下一片迷糊?有人十分紧张“官屠”要翻谁的老账?

    “前几日臣会见了几位直隶来的旧友虽然上了年纪但对往事却是过目不忘他们拿给臣一张旧报却是御史江春霖旧日的手笔。”

    江春霖?奕劻一听顿时有五雷轰顶之感面色不安神情大变果真是一桩旧案!

    数年前东北开省之际袁世凯为了布局三省曾下了不少功夫贿赂奕劻父子以便安排人手这其中又以段芝贵购买歌妓杨翠喜献给载振最为出名。载振素来好色段便投其所好献上一名貌极美的歌妓杨翠喜。载振大喜过望后来回奏之时便全数按袁世凯的名单安排把东北搞成了北洋的自留地。段芝贵一跃而成黑龙江布政使并署巡抚。

    此事被岑春煊和瞿鸿畿知晓后两人便命令御史赵启霖上疏弹劾但袁世凯老奸巨猾在得到风声之前抢先将杨翠喜说成是天津某大盐商的使女而调包。慈禧当时派出了大臣查办但查办之人均为袁所蒙蔽回来后糊里糊涂报了“情况属实”之言赵启霖因而丢官去职。另一名御史江春霖锲而不舍深入调研在报章写成“疑点六条”质疑袁、庆地“瞒天过海”之计但又被袁世凯强行封锁此案后来便成为丁末大参案的前声。

    但无论如何杨翠喜的案子一直定性如此没有翻身过来。现在岑春旧话重提倘若一朝翻身恐怕丁末年的事情都要整个翻过来奕劻能不着急么?心里急偏又不敢声张只能把乞援地目光投向徐世昌因为徐当时任东三省开省总督一旦翻案也会受牵连希望他能本着唇亡齿寒的意思加以援手。

    但徐世昌显然会错了意反而奏对说:“皇上既岑中堂对该案表示怀疑臣当年也是涉及者不能不加以避嫌。”

    你溜得倒快!奕劻急了顾不得太多心急火燎说道:“皇上昔年旧案太后早有定论此刻再提难道是要质疑她老人家地决断?岑中堂受太后恩最重如此忘本奴才以为要予严辞斥责。”

    又抬出慈禧的名头吓人?林广宇眉头都皱了起来。

    “王爷言之有理。太后确实当年定论但那定论实是基于旧有调查现既有新现为何不再调查?”岑春煊毫不放松、步步紧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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