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熙帝独自想了许久。终于下了决定:废子辰太子之位。降为庶人。终身幽禁大牢。其妻儿搬离东宫。皆由睿亲王严加看管;撤了张普户部尚书的职位。并罚俸一年。

    这样的判罚在众人看來是理所应当的事。皇上留子辰一条性命。也是舐犊情深。只是这中间关于张普撤职一事。令朝中众臣揣度纷纷。不明白这事同他有何关系。雍熙帝向來不是一个会迁怒的人。这一点从宰相身上不难看出。按说宰相同废太子关系更加亲近一些。可是宰相丝毫沒有被牵连。

    大秦这边因着这些事。闹得沸沸扬扬。朝野之间一时间均议论纷纷。这样大的变故。舒默那里自然是知情的。

    这天。舒默原定是下朝后待舞惜和凝懿一同出宫游玩的。凝懿早就盼着能跟着父汗一起出门。一大早起來便亲自挑选了衣衫。换好后就一直在舞惜面前念叨着。舞惜怜爱地看着凝懿。女儿一天天长大。舞惜深深地觉得心底有一丝莫名的伤感。

    换做旁人。必定是盼着孩子快快长大的。但是舞惜不一样。她格外珍惜孩子小的时候这样对父母特别依恋的时光。在她看來错过了这个阶段。孩子便不会再这样需要父母。就好像是她的瑞钰和瑞琛。每天跟在皇甫毅身边的时间。远远超过了她。也不再像儿时那般黏着她。

    这样的转变。令她心底总是免不了的失落。舒默总是笑话她。在这个问題上。她像个孩子一样。与其说是孩子们需要她。不如说她需要孩子们來的更为贴切。

    舞惜面对舒默的嘲笑。每每都是嗤之以鼻的。像他那样的粗人。哪里能体会如此细腻的情感。所以有了凝懿后。对于这个唯一的女儿。舞惜几乎是倾其所有的陪伴。这样的心态在两年前。看着舒默将萨利娜嫁人后。更甚。

    舒默原本给萨利娜挑的驸马人选是一个部落首领的次子。那个部落有非常肥沃的土壤。这对于粮草欠缺的乌桓來说。尤为重要。然而那个部落地处偏远。乌洛兰听说了舒默的决定后。哭着求到舞惜这里。

    舞惜看着乌洛兰和萨利娜伤心落泪的样子。想着自己当年远嫁的心情。心中多有不忍。自己有着成熟的心智尚且面对背井离乡心有不舍。何况是一个刚刚十五岁的女孩。加之这些年來。乌洛兰的确安分守己。她信守承诺并不曾出现在她面前打扰她和舒默的生活。独自带着萨利娜也实属不易。这个事说到底不是乌洛兰的错。舒默也是有一定的责任的。

    舞惜思虑再三。答应乌洛兰愿意相劝舒默改变主意。当舞惜将此事向舒默提及时。舒默的脸色微沉。说:“乌洛兰是不是來找过你。”

    舞惜知道他是怕自己多心。连忙说:“舒默。这件事上你别怪她。都是做母亲的人。我能理解她的心情。你也是的。总共就这两个女儿。你将她嫁那么远干嘛。”

    舒默挑眉看她:“你如今竟然帮着乌洛兰说话。”

    “我哪里是帮着她。我这分明是帮着萨利娜。”舞惜撇撇嘴分辨着。“再说了。我这不是在帮你做好事嘛。”

    舒默不甚领情地看着她。他知道自从有了凝懿后。舞惜是只要一碰上女儿的事就会毫无原则可言。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爱屋及乌。

    见舒默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舞惜有些恼怒地看着他:“你说。你以后准备将凝懿嫁到哪儿去。”

    舒默想了想丁点大的女儿。说:“哪有你这样当阿妈的。凝懿才多大。你就想着她嫁人的事了。”

    “不许转移话題。”舞惜不开心地说。“我这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足可见你对我们女儿一点也不重视。我告诉你。你若是将她远嫁。我就陪着她一起去。到时候让你一个人独守这汗宫。你就真正能体会孤家寡人这几个字的含义了。”

    “好好好。我重视重视。必须重视。”面对舞惜的威胁。舒默立即重视起來。开玩笑。哪有嫁女儿还一同赔上妻子的。这要是传出去。他的脸要往哪儿搁。何况。舞惜若是走了。他该怎么办。

    看着他果然态度大转变。舞惜满意地点点头。问:“那你准备怎么办。”对付舒默。她还是很有办法的。

    舒默一把将她搂过來。认真地说:“这样吧。你若是真的一直舍不得凝懿。我们干脆就将她一直留在身边。不嫁了。如何。”

    舞惜原本还在认真听。不想他竟然捉弄她。便狠狠在他腰侧一拧。听见他闷哼一声。舞惜笑了。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才不会做那样的事。只是。至少要将她嫁在平城啊。这样若是我想她了。随时可让她回宫小住嘛。”

    舒默慎重地点头。说:“你放心。凝懿是我们的宝贝。我自然舍不得将她远嫁。”

    听见他的保证。舞惜方才放下心來。然而转念一想。他们俩讨论的话題实在有些杞人忧天啊。凝懿才多大点。他们就开始为她嫁人的事争论不休了。舞惜这才想起今日的主要目的。重新看着舒默。问:“舒默。说认真的。萨利娜的婚事。沒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舒默问:“你答应了乌洛兰。是不是。”

    舞惜点头:“我知道。在皇家。无论是谁的婚事都不是单纯的。可能牵扯甚广。可是你沒看见。今天在我这儿。她们母女哭得有多伤心。我也是做母亲的人。我能体会乌洛兰的心。所以。除非是非这样不可。否则你能不能重新为她选一个驸马。”

    舒默沉吟片刻。点头道:“好吧。你既这样看重这件事。我又怎么会拂了你的心意。笼络部落而已。我还有别的办法。”

    舒默轻描淡写地说着。舞惜知道也许事情并不是这样简单。但是这么多年來。只要是她开口的事。舒默似乎从未回绝过。她紧紧将他抱住。在他耳边轻声说:“谢谢你。舒默。”

    “嗯。”舒默应道。

    想到这儿。舞惜的唇角微微上扬。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凝懿。看着她在那儿高兴得跳上跳下。可爱极了。

    等了许久。凝懿拉住她的衣袖。问:“阿妈。父汗为何还不來。”

    舞惜看一眼更漏。摇摇头:“阿妈也不知道啊。也许父汗还有事情沒有忙完吧。凝懿最乖了。自己去看看书。好吗。”虽说她特别宠溺凝懿。但是在**性上。她却从不曾心软过。

    凝懿乖巧地点头。自己跑进书房。不一会儿。阿尔萨來了。说:“大妃。大汗请您去一趟安昌殿。”

    舞惜心中微微一紧。朝政上的事虽然舒默从不避讳她。但是这样特意叫她去还是少见的。除非是关系到大秦的。难道大秦又出了什么事。前两天才收到消息称皇后被废。怎么这么快又出事了。收敛心神。舞惜交代了下人。便跟着阿尔萨匆匆赶往安昌殿。

    “舒默。可是大秦又出了什么事。”一看见舒默。舞惜脱口便问。

    舒默表情凝重。看着舞惜。对她招招手。说:“先坐过來再说。”

    阿尔萨退了出去。将门掩上。守在外面。除了舒默刚刚称汗的那一年。是库狄在安昌殿中服侍外。后面就渐渐地将这些事交给了阿尔萨。库狄自请去了拓跋乞颜的陵寝。为他守灵。

    舞惜坐在舒默身边。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舒默说:“据悉。太子逼宫。废后受伤。如今你父皇已经宣布废太子。同时撤了张普户部尚书的职位。”舒默言简意赅地将事情的大致情形介绍给舞惜。

    舞惜大惊:“什么。太子逼宫谋反了。那父皇可有事。”

    “并沒有。你别担心。”舒默连忙安抚她激动的心情。

    舞惜不敢置信地说:“太子那人我虽说不是特别了解。但是他给人感觉并不是一个会这样冲动行事的人。”顿一顿。她接着说。“出了这样的事。废太子是必定的了。但是为何要撤张普的官职。父皇从來不是易迁怒的人。难道太子逼宫是他在背后唆使。”

    舒默露出深沉的表情。他摇摇头:“以我对大秦废太子的观察。也觉得这样的事不像是他做出來的。相比较而言。我觉得他太过庸碌。沒有为君者的决断。至于你说张普在这件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我还无从得知。可是从你父皇的旨意來看。可以知道两点。其一。张普必定是牵涉其中的。其二。他必定不是唆使之人。至少。在你父皇看來。是这样的。”

    舞惜点头:“嗯。你分析的有理。若是真是他唆使的。不论父皇原本多么器重他。也必定容不下他。可是。”舞惜想了想。狐疑地开口。“舒默。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得到的消息吗。”

    “你是说十多年前那件事。”舒默问。

    舞惜点头:“接连这些事。都有张普在其中。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绝不是巧合。背后必定有着什么我们无从得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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