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桐庐盯着宋建德的眼睛,忽然微笑道:“宋市长的话固然有一定道理,但是,我们办案总是要先有推测,后有行动。没有严密的逻辑判断,我们的行动就不会有结果。现在我们要做的工作是,如何按照这种逻辑判断,加快我们的工作步伐。”

    史苍南也附和道:“是啊,师浦江被杀后,我们公安机关接到了好多群众举报。大家认为师浦江是俞庆元夫妇共同谋害的,当时我们也没太在意。不想经过侦查,果然是俞庆元老婆魏乐清干的。现在又有人举报,说魏乐清只是站在前台的凶手,真正躲在背后的凶手是她老公俞庆元。所以,我专门向陈书记汇报了,看看下步该如何行动。”

    陈淳安看了看商海宁道:“俞庆元是市管干部,要动他,该市纪委出面。”

    商海宁皱了皱眉道:“要动他,还要市委批准,由市纪委对他进行‘两规’,我们负责谈话,让他主动交代问题。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纪委‘两规’也不能随心所欲呀,得在拥有一定证据的基础上进行。不能说他老婆杀了人,我们就想当然地‘两规’他吧?万一这事与他毫不相干,我们岂不错怪了他?依我们纪委的办案思路,现在还不是‘两规’的时候,最多也只能把他找来,做个信访谈话。在办公室里问他几句,如果没什么事,就马上让他走。只能这样做。”

    黄桐庐是分管政法工作的,纪委这条线也由他负责联系。不过,商海宁与史苍南不一样。史苍南是他直接分管的,而且对他言听计从。而商海宁是省里下来的,纪委工作又相对独立些,有时也算一套班子,对市里领导的话并非全部都听。对的听,不一定对的话不但不一定听,还会说出许多道道来。于是,黄桐庐拐个弯对商海宁道:“商书记,像你这样信访谈话,能够谈出什么名堂来?有哪个杀人凶手会在几分钟的谈话后就乖乖承认的?要查就得动真格,把他‘规’起来,经过一番内查外调,彻底查清事实真相。”

    “不妥不妥。”没等黄桐庐完全说完,商海宁就顶了过来,道,“这是公安机关的做法。这样做对付普通老百姓可以,对我们的党员干部,特别是领导干部,决不能这样随意。调查和处理一个干部,我们要慎之又慎啊”

    宋建德不想让商海宁受到孤立,等他话音一落,立即声援道:“商书记说得很对,纪委有纪委的办案规矩,我们应该尊重他们的规矩。现在对俞庆元不马上采取措施,并不意味着就听任他违法乱纪,只是我们还要等待,还需要证据,只是暂时缓一缓。现在不是已经把他老婆魏乐清抓起来了吗?好啊,先把她进行审问,进行内查外调啊。如果她的口供以及相关的证据证明这起凶杀案并非她一人所为,而是她和丈夫俞庆元一起干的,那就马上对俞庆元采取行动啊。如果俞庆元是杀人凶手,不仅纪委要立案,公安部门也要立案,两家一起配合办案,那不是很好吗?如果后面还有什么人也牵扯到里面,不也能一个个地查出来吗?难道我们对纪委和公安局办案没有信心吗?至少我有,我相信市纪委和市公安局能够把这个案子办成功的。”

    陈淳安马上放话过来调和,也算是在民主基础上的集中。他说:“好好好。既然大家认为要缓一缓,那就缓一缓嘛。我看缓一缓是可行的。如果俞庆元涉案其中,迟早总会露马脚的,难道他还会长出翅膀飞走不成?现在,我们再议一下,如何加大力度,把魏乐清的案子审清楚。公安部门要加大审讯力度呀”

    黄桐庐对自己在常委会上被压过去的风头很不乐意,于是又掀起一波道:“陈书记说得对,现在是得加大对魏乐清的审讯力度。而且我也非常赞同刚才宋市长所说的,由纪委和公安部门联合办案的做法。但是,我觉得不应该等魏乐清供出俞庆元再联手,要联手现在就应该联手。让纪委提前介入,与公安部门一起审讯魏乐清,可以加快进度嘛。在这方面,纪委是有经验的。我作为分管政法、联系纪检工作的副书记,十分清楚两家单位的职责。纪委和公安局都是反**的职能部门,都有责任抓好反**工作。但是,纪委是反**的组织协调机关,是反**工作的领头羊。有纪委出面牵头,公安部门配合办案,可以把案子办得更加顺利些。”

    陈淳安看了看商海宁,道:“这当然可以,海宁,应该没问题吧?我看市纪委可以提前介入,和公安部门一起对魏乐清进行审讯。公安部门的审讯方向是整个凶杀案的过程,而纪委的方向则是这起案子背后的党员领导干部。我觉得黄桐庐提的这个方案是可行的。”

    商海宁道:“好啊,我们市纪委一定积极参与调查,如果确实牵扯到党员领导干部,我们决不会轻易放过的。”

    陈淳安道:“对,不论涉及到谁,我们都坚决支持你们办案。对于党员领导干部违法乱纪,我们更要一查到底,严惩不怠”

    其他常委散去后,黄桐庐召集商海宁和史苍南开了个小会,议题就是如何加强对魏乐清的审讯力度。

    史苍南道:“说来也惭愧,我们綮云堂堂一个地级市,竟然没有一个像样的看守所。魏乐清现在关押的地方,外面正在进行装修。我怕关在那里不太安全。”

    黄桐庐道:“是啊,看看要不要把她带到下面哪个县里的看守所去关押。现在市区的看守所,还不如下面县里的条件好。”

    商海宁道:“我们纪委的办案点倒还可以。前段时间我们刚装修完毕,在每个窗户外面都加了铁窗,特别是一楼的设施,还加了一道栅栏,现在不愁调查对象逃跑了。”

    黄桐庐道:“你指的是竺家埠宾馆?”

    商海宁笑道:“是啊,现在的竺家埠宾馆,是我们市纪委固定的办案点。那里的条件还可以。不过,我们通常只让‘两规’对象进去,像魏乐清这样的杀人凶手,放在那里安不安全,我可没有把握啊”

    黄桐庐道:“你放心。只要环境好,设施好,其他没什么可怕的。”

    史苍南也附和道:“除了你们的看护人员外,我们还可以加派民警看管。她魏乐清还能逃出我们纪委和公安的两道防线?”

    黄桐庐对商海宁道:“是啊,人到了你的办案点,不就更方便你们办案了么?为了配合你们办案,公安部门可是提供很大方便了。”

    史苍南笑道:“与人方便,自己也方便。这也是帮我的忙嘛。”

    三人一起笑过,事情就算是这样定了。

    一辆警车在前面开道,后面跟着一辆囚车,在綮云市的大街小巷拐了几拐,就驶进了郊区的竺家埠宾馆。那里一面临江,一面临湖。风景优美,环境优雅,真是个好地方。

    好地方往往会被许多人同时青睐。旅行家或驴友喜欢这里,摄影家和画家喜欢这里,诗人和作家喜欢这里,现在就连搞案子的公安机关、检察机关和纪检机关,也喜欢上了这里。u

    在竺家埠宾馆,楼上楼下都关着纪检机关的“两规”对象,或者有关的证人。当然,纪委的关不叫关,审讯也不叫审讯。按照他们的办案习惯,通常说是把人带到这里,和他们做一番谈话,让他们在规定时间、规定地点讲清问题。话是说得好听了,罪可没那么好受。毕竟待在这个地方不让出去,一天又一天,失去了人身自由。那种感觉,和关在看守所里没多少区别。

    自从中央纪委二次全会后,全国纪检机关都加大了办案力度。随着“两规”“两指”的实施,纪委的权限也大起来了,地位也高起来了,成为一个令党员干部尤其是那些违法乱纪的党员干部闻风丧胆的权威机关。由于检察机关和公安机关在审讯时间上有严格的法律限制,而纪委办案则依照纪检机关的办案条例以及监察机关的监察法,在时间上拥有较大的余地。所以从这个角度上说,纪委办案的实际权力甚至超过了检察机关。当然,现在纪委办案往往与检察机关联手,做到优势互补,协同作战,从而使许多大要案和疑难案件得到了顺利突破。

    不过,魏乐清的案子还没有让检察机关插手。现在最要紧的是让她尽快说出她背后的指使者和合谋者,比如俞庆元、俞青田,甚至别的什么人,等等。黄桐庐和史苍南都希望魏乐清能够尽快开口,从而使綮云的政治局势再次发生变化。到那时,綮云政界的高官就会像麻将桌上的牌一样,重新洗一遍。而黄桐庐和史苍南,都有可能在新的牌局中晋升成为“财神”级的王牌。

    此时,魏乐清被关在竺家埠宾馆一楼的最里间。除了一楼大门有人把守外,在一楼中间还有一道铁栅栏。在铁栅栏旁边坐着一个看护人员。在魏乐清的房间里,还有一个女民警。有了这三道关把守,魏乐清确实插翅难飞。公安民警和纪检干部,轮番进去审问,让她交代出背后的人物。遗憾的是,魏乐清嘴巴封得很死。她不仅没有说出背后的人物,连自己参与凶杀案的事,也矢口否认。她说:“杀人的事是酒店里的保安沙开化和沙奉化干的,我曾经竭力劝阻他们别干傻事,可他们硬是不听,一定要从师浦江手上狠狠敲一笔,想发财了再回老家。最后,因为师浦江不从,他们就杀害了师浦江父女俩。”问她为何也出现在杀人现场,她说:“我是因为与师浦江有纠纷,想让他吃点苦头,但并没有想让杀害他。都是因为沙氏兄弟贪财才害死了人,而且还让人误会说是我指使他们干的,其实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参与杀人,没有指使他们去杀人。”问她为何要在事后汇钱给沙氏兄弟,她说:“那是我怕麻烦,怕他们诬赖我,毕竟我当时确实是在杀人现场。”

    在说了这番话之后,任由审讯人员如何劝说,她都保持沉默,就是不肯再说什么。

    显然,魏乐清是在说谎。纪委办案人员到市农业局和施工单位进行了调查,很快查清了魏乐清参与了其中的交易。同时,公安机关暗设在乌龙山大酒店里的探头也记录了魏乐清与师浦江的争吵过程。由于师浦江坚持原有的态度,惹怒了魏乐清,第二天傍晚,她就让沙氏兄弟杀害了师浦江。对此,沙氏兄弟的供词也完全一致。可以说,魏乐清指使杀人的事实是不可辩驳的。或许,魏乐清以为凭着自己大姑子是常务副市长的身份,到时候一定会出面帮忙。所以,她死不承认,希望将来能够从轻发落。

    就在魏乐清死猪不怕开水烫,搞得公安机关和纪检机关无计可施之际,一个名叫魏新昌的小伙子住进了竺家埠宾馆一楼铁栅栏外的一间房里。

    竺家埠宾馆是家私营企业,尽管纪委几乎包下了这家宾馆,但所给的房费有限,而且纪委并非一年到头都有案可办。于是两家商议,如果宾馆有空余房间,特别是铁栅栏外面的这几间房,仍然可以对外开放。

    这个魏新昌住进来后,很快就在宾馆外面转了一圈,把里里外外的线路看了个清楚。平时,他总爱站在栅栏旁边抽烟。一边抽,一边和栅栏里面的看护人员聊天。

    这个看护人员兴许实在是太无聊了,在魏新昌时不时大中华香烟的传递下,话兴越来越浓,把最近的天气包括股市的兴衰通通胡扯了一番。然而,当魏新昌问起里面被关的是什么人、他是否可以进栅栏来聊天时,看护人员赶忙关住话闸,来了个王顾左右而言他。

    魏新昌一会儿出去办点事,一会儿又到走廊上来晃悠。只要有机会,他就逮住看护人员瞎聊。这回聊的是中国足球,两人正把球员骂得狗血喷头,外面三三两两地过来一批服务人员。原来是中午开饭时间到了。这些服务员手里都捧着一堆快餐饭盒。有的往楼上去,有的往一楼里间去。看护人员便将铁栅栏的门打开,让服务人员将饭送到房间去。因为栅栏里面有好几个房间,几个服务员分别将饭盒送进去,但送得最多的是109房间。109的房门打开了,里面站起来一个女警察,接过饭盒,服务员就出来了。

    魏新昌在竺家埠宾馆住了好几天,每天都在铁栅栏旁边晃悠,渐渐和看护人员交上了朋友。他发现,这个人称老海的看护人员并不热爱自己的职业。他是一家国有企业的下岗工人,原先还是车间的党支部书记。因为没有什么业务专长,下岗后再也找不到工作了。好在他的党员身份,再就是有个亲戚与市纪委的同志熟悉,就这样被推荐来做个看护人员。除了每天管三顿饭外,薪水少得可怜。他整天就在谋算着如何再就业,如何重回当年做车间党支部书记的辉煌岁月中去。因为这样的心态,还有看护工作的临时性,老海隔段时间就要开点小差。比如上个厕所,或者到宾馆外面的小店里去打外电话,问问老婆孩子最近的情况,包括亲戚帮助介绍工作的进展。魏新昌了解到老海的心事后,便向老海许下海口,说过段时间介绍他认识綮云市的大老板,找个工作不成问题。听了魏新昌的话,老海对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原先是魏新昌递烟,现在成了老海递烟。不过,老海递的烟明显差一两个档次,所以,魏新昌总说除了中华烟都抽不惯,依然让老海抽他的烟。有时手头宽裕,他还会大大方方地塞给老海一个整包,让老海惊喜不已。老海问他到宾馆里来干什么,魏新昌说,是市里的大老板让他到这里来等楠州的大客户谈生意。等生意一谈成,回扣就有好几万,直把老海说得一愣一愣的。

    魏新昌发现,栅栏里面的109房间内是由两名女警轮流看护的。有时是个中年胖警,有时是个年轻的瘦警。瘦警态度严肃,看到魏新昌时显得很不友好;胖警态度和蔼,非常友善。而且魏新昌注意到,胖警值班时,109房间里的话特别多,当然,说话的都是胖警,有时还会传出些笑声。特别是到了后面几天,魏新昌经常看到胖警站在门外和里面的人说话。她经常在走廊上荡悠悠的,也显得有些无聊。有一次,她竟把里面的人也带出来晃悠了,相当于放放风。这个人当然不是别人,就是乌龙山大酒店的老板魏乐清。

    魏乐清出来放风时,一眼就看到了魏新昌。此后,她便一直在寻找机会,躲在门边往外看。终于,当老海跑出去打电话时,她紧随其后冲了出来。发现老海还留了些手段,把铁门锁上了。好在魏新昌就在门外候着。于是,她塞给魏新昌一个纸条,然后轻声道:“快,快让人来抢”

    还没说上两句,109对面房间有人出来了,是纪委干部。见魏乐清走到铁栅栏边,就过来制止,并将她带回了109,还把正在打盹的胖警批评了几句。

    在乌龙山大酒店的一间会议室里,俞庆元一张张地摊开纸条,边看边念:

    “中餐或者晚餐送饭时,找几个人混进,把我抢出来。”

    “或者把负责送餐的厨房承包下来,让自己人送。”

    “胖警是自己人,值得信任。”

    正在这时,俞庆元的手机响了,里面传来胖警的声音:“我现在认魏老板做了姐姐,她让我给你打个电话,让你尽快想办法把她救出去,要不然准得判死刑。”接着,胖警又说了竺家埠宾馆的地理位置包括周围的重要建筑、道路、换班时间等等。

    胖警谈的这些,其实与魏新昌了解到的情况差不多,但有些方面更准确。

    俞庆元拍了拍魏乐清堂侄魏新昌的肩膀,兴奋而神秘地道:“干得好”然后,对身边的几个人说:“我们再议一议,看下一步如何行动,尽快把魏乐清给救出来。”

    甲说:“既然胖警是自己人,干脆就让胖警把老板放出来。我们定好时间,在外面准备好接应的车子,可以随时把老板救走。”

    有人反驳说:“那里不只胖警一个人看管。旁边都是纪委的人,他们能让胖警随随便便把人带走?弄不好人没放出来,还引起他们的警惕,以后再要救就难了。”

    乙说:“宾馆后面不就是一所学校么?我们可以从学校翻墙进去,然后拆掉109房间的窗门,再把老板救出来。”

    反驳的说:“翻墙进去没问题。关键是拆窗门,那声音会有多响?其他人听到了怎么办?你以为纪委那些人都是聋子啊?”

    丙说:“干脆,花个几万块钱去买那个什么**来,把里面所有的人,包括纪委的干部统统迷倒,然后再把老板救出来。”

    还是有反驳的声音,说:“买**容易,但要想把里面的人都迷倒就难了。纪委的人不可能都能吃到你送的饭,吃饭的时间也不一致,迷不倒怎么办?”

    魏新昌也证实:“里面看管的人和纪委干部中的一部分人是吃盒饭的,但大多数人是不吃的,而是到餐厅一起围坐了吃。要想迷倒他们,不容易。”

    丁说:“那还是老板自己想的办法管用。那就是,派人把厨房承包了,让自己的人冒充服务人员进去送饭,再把人救出来。”

    这一提议得到了俞庆元和其他人的广泛认可。

    说干就干。第二天,魏新昌带了十几个人一同住进竺家埠宾馆,并且与俞庆元始终保持热线联系。按原先的设想,魏新昌得找到餐饮部经理,提出要承包厨房。但是,在向餐饮部经理提出这一想法后,立即遭到了经理的拒绝。魏新昌无奈,要想提出高价来诱惑吧,恐怕更加引起他的怀疑;如果按社会上普通的价格去谈,有哪个餐饮经理会平白无故地把生意让给别人去做呢?更何况,这家宾馆的住宿与餐饮是同一个老板承包的,没必要单独拿出餐饮给外人去做呀

    魏新昌在电话里向俞庆元汇报了这里的情况,然后提出:“其实我们没有必要非承包下来不可,反正承包是假,冒充服务员送饭是真。到时候,我们只要跟着服务员冲进去,把人救出来就行了。”

    俞庆元表示这一方案可行。但他再三交代:“做事一定要稳重,要想妥了再干,千万别胡来。特别是救人的时候,看看周围有没有其他什么人,一定要保证你姑**安全。”

    魏新昌不仅修改了救人方案,而且还修改了救人的时间。按照魏乐清自己的想法,最好是在中餐或晚餐时救人。但魏新昌了解到,中餐和晚餐时看管得比较严,恰恰是早餐时分,很多人都还在睡觉。因为办案人员喜欢晚上审讯,早晨往往犯困爱睡。这个时候救人,阻碍较少。

    据观察,正好又是胖警当班。于是,在这天早晨六点左右,俞庆元就让人开了两辆汽车,停在了竺家埠宾馆外面。七点左右,当送餐的服务员向宾馆一楼铁栅栏里间走去时,魏新昌带了十几个人赶忙冲了进去。这时,有服务员问他们是干什么的,他们说:“我们是来找人的。”服务员也只顾送饭,其他事情就不多问了。等到纪委的两名干部发现时,正要上去阻止,魏新昌带来的几个人一左一右围住他们,还责问他们“为什么把人关在这里,限制他人的人身自由?你们这样做是不是犯法?”

    109房间里早已预知了行动时间。胖警已经掏出钥匙打开了魏乐清的手铐,然后咬着耳朵说要如此如此,这般这般。魏乐清感激不已,忙说:“谢谢好妹妹,出去以后就把乌龙山大酒店的股份转到你家某某那里。”胖警感恩戴德,恨不得跪下来拜她三拜。把魏乐清送出去后,就故意躲到一边,继续伪装打盹。心里头,却是溢满了甜蜜。

    纪委干部被这批人搞得摸不着头脑,迷迷糊糊还没怎么反应过来,魏乐清就被人救了出去。不久,围着他们的那几个人也在晨雾中消失了。在场的干部马上把宾馆里所有的同事都叫醒,当大家赶到外面找人时,发现救人的两辆车早就无影无踪了。纪委的同志也都是机关干部,大多是斯斯文文的,哪见过这种离奇的抢人场面。后来有人甚至向市纪委书记商海宁汇报说:“简直就像是白日做梦一般。”

    荣富阳和史苍南先后得到紧急情况报告。黄桐庐在向市委领导报告后,在办公室坐镇指挥,要求史苍南派出精兵强将,务必将逃脱的魏乐清尽快缉捕归案。

    一张天罗地网,沿着綮云的水陆交通要道,迅速铺开。

    荣富阳亲自带领大批民警,在山路上追捕。同时,指挥着数十辆警车,沿着不同的道路围追堵截。在水路方面,他们也准备了大批船只包括快艇,密切观察着可能出现的动向。

    终于,有人报告:抢了魏乐清的两辆面包车出现在千山湖的东南方,很可能向邻近的淳阳方向逃窜。

    魏乐清犹如一只发臭的苍蝇,警察犹如成群成窝的蚂蚁。此时,蚂蚁们正以最快的速度、最激动的心情、最饱满的信心,奋力前行。

    綮云市水陆各方面的车辆船只,马力加大,万箭齐发,浩浩荡荡向臭蝇所处的方向奔来。

    一辆辆警车在沿湖公路上卷起一片片尘雾;

    一只只快艇在千山湖面上刨起一层层雪浪;

    一个个行人回过头来,望着那车那船,惊恐地张开大眼大嘴。

    一辆私家车将警车堵住了,警察下来骂人,私家车主毫不相让,一阵唇枪舌剑。

    一辆货车司机为了观看警车“比赛”,将车头撞向前面一轿车的尾巴。

    警车毕竟是警车,面包车毕竟是面包车。更何况,面包车的敌人是一群警车,是一个战斗集体。要想把这成串的警车甩掉,谈何容易

    魏乐清坐在车上,不停地催促司机开快点,务必要按时开到安全地点。可是,后面的警车一辆接一辆,好像越来越多,越甩越多。

    魏乐清不时给俞庆元打电话,向他报告现场的情况,要他帮助想办法,防止再次落入警察的手里。她急得满头大汗地说:“如果再被抓去,那可是罪上加罪,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俞庆元也无计可施,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对着手机支支吾吾,一会儿说:“老天爷保佑”一会儿说“再想想办法”。可是,他实在想不出办法。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祸不单行。真当后面的警车追得越来越近时,魏乐清所乘的那辆面包车发动机出了故障,中途罢工闹情绪了。这个时候,即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修车,也来不及了。

    “天要灭我呀”魏乐清闭上眼睛,长叹一声。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滚过来一辆手推车,直撞向后面的那辆警车。“咣当”一声,警车被撞得一塌糊涂,前窗玻璃全都碎了。警车依着惯性前行,不但推开了手推车,而且还撞到了面包车的车尾,又发出一阵巨响。

    还好,面包车上的人都安然无恙。几个人拖着魏乐清下车,赶忙上了前面那辆面包车。

    按说后面的警察就在几步开外,要抓逃犯也不难。可能是警车被撞得厉害,加上里面的人多少都受了点伤。这时,大家只想弄清自己是死是活,是残是废,也顾不得逃犯了。等到后面的警车过来,把道路清理干净,魏乐清和她的面包车又跑出好几里远了。

    荣富阳组织警力,再次奋力追击。

    面包车的速度究竟比不过警车,近了,近了,就快追上了。

    魏乐清再次陷入被捕和死亡的恐惧,又长叹一声“老天”

    突然,一截松树从山上滚了下来,横在警车前面。警车灵活地避开松树,准备继续追击。谁知,骨碌骨碌又一截,骨碌骨碌又一截。警车连避了好几下,才将这几截松树甩开。

    “这是谁在捣乱?”车上的警察愤愤地骂道。但是,谁也没精力去细细追究,因为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是赶快追上前面的面包车。

    魏乐清往后面看到那一截截滚落的松树,连谢“老天保佑”

    她觉得,除了老天爷能救她外,这时没有别的人了。那几截松树,还有刚才的手推车,分明是老天爷派人干的。

    正庆幸自己命大,老天爷对自己格外关照,谁知又出事了,老天爷要冷落她了。

    兴许是面包车开得太猛太急,在转弯时撞上了一个大水泥墩。车头陷在里面出不来,再也开不动了。

    几个人拉着魏乐清下车,往前面的山路上逃。

    后面的警车全部停下,一拨拨的警察从车里下来,纷纷持枪上阵,而且从不同方向围过来,要将魏乐清等人堵在山旮旯间。

    魏乐清再次惊恐,在手机里对俞庆元说:“完了完了,我们夫妻缘尽,来生再做夫妻吧”

    突然,山上滚下来一大堆的石块,声音震天响,把魏乐清吓坏了。

    再定睛看时,发现这些石块并没有滚向魏乐清,而是一块块砸向下面的那些警察。

    警察们纷纷撤退,暂时避向山间的高地和树背后。

    就在这里,山间小路上驶过来一辆摩托。还不得魏乐清反应过来,摩托上的陌生人就将魏乐清抱到摩托车后座,然后迅速带走了。

    保护魏乐清的人忙跟着摩托追去,警察们则在更后面的山下追来。

    摩托车转了几个弯就停下来了。原来,这里就是千山湖的一个小码头,码头边停了一艘快艇。保护魏乐清的人当中有两个人腿脚相当快,在码头边追上了快艇,也跟着上去了。

    当后面的警察追到码头时,快艇已经驶出很远了。

    魏乐清问救她的是什么人,来人不语。

    魏乐清掏出手机问俞庆元,俞庆元也说不知道。

    魏乐清说:“那会不会是你姐派来的人?”

    俞庆元还是说“不知道”,然后说:“但愿是吧,只要能把你救出来就好。”

    荣富阳得知魏乐清已坐上快艇驶入千山湖中心,立即通知湖上的大小船只,包括数十艘快艇,一起向魏乐清包围过来。

    快艇上的陌生人见湖面上追过来的船只越来越多,便将快艇驶到湖西岛附近,然后将方向舵交给了魏乐清身边的人,说:“你们把快艇往湖东开去,我另外想办法救你们”说罢,便纵身跳入水中,往湖西岛游去。

    快艇往湖东方向迅速驶去,但警方的船只很多,仅快艇就有几十艘,很快将魏乐清的那艘艇包围在中间。尽管他们也想逃脱警方的追击,无奈魏乐清身边的人不熟悉快艇驾驶技术,差一点还翻船落水。在几次急转弯中吓坏了魏乐清,无奈,快艇便慢慢停住了,而警方的那些快艇,如同马蜂般围追过来,叮咬过来。

    就在这时,湖西岛上的那个陌生人按动了开关。

    快艇舵下的一只汽油桶,随着桶底下的一块烈性炸药的引爆而燃烧。

    魏乐清和她的两个随从,像几条死鱼一般被炸飞空中,火球般熊熊燃起,然后平静地落入湖心。

    省纪委会议室里灯火通明,气氛相当严肃。省委常委、纪委书记黄越对各位常委们说:“今天省委书记办公会议讨论了近日在綮云市发生的恶性案件,都感到非常地震怒。省委已经责令省公安厅彻查此案,尽快破案。同时,对案件暴露出来的有关领导干部的问题,要求我们省纪委予以配合调查。”

    省纪委副书记、监察厅厅长林云深说:“当地干部群众反映,这起案件可能牵涉到部分省管干部,主要是綮云市市长宋建德、常务副市长俞青田等人。因为俞青田是这次被炸死的魏乐清的大姑,而宋建德则可能是他们背后的靠山。不过,目前我们还没有明显的证据证明这两个省管干部与此案相关哪。”

    黄越书记道:“是啊,这就要求我们省纪委加大办案力度,尽快查明其中的问题。因为,綮云市的恶性案件已经不止一起了,这次被炸死的魏乐清,居然是在綮云市纪委的办案点上逃脱的,这不是给我们纪委的脸上抹黑么?”

    负责办案工作的常委高玉凤道:“綮云的案子是从前任市长李严州意外失踪死亡开始的。那个时候我们就怀疑过是否一起官场谋杀案。但这类案件毕竟属于公安机关管辖,可惜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没有查出丝毫线索,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是一起他杀案,以及是否其他领导干部派杀手干的。原以为这个案子也就这样过去了,不料接着又来了一起领导干部亲属杀人案,而且被杀的还是当地数一数二的房地产富豪。再接着,雇凶杀人的领导干部亲属居然在纪委的办案点逃走,中途居然被人用炸药炸死。这三起案件单独看,每一起就蹊跷,要是连起来看,那就更恐怖、更蹊跷了。”

    黄越对高玉凤道:“那可不可以说,这三起案子很可能是个串案,背后是同一个人在指使?”

    高玉凤笑道:“那我倒没有什么证据。我只是凭自己的直觉,觉得三起案子可能会有关联。你想,其他地区类似的案子一起都没有发生,而綮云市却接连发生三起。这会不会是某个领导干部在背后指使,或者与其有关呢?”

    有个常委插道:“是啊,会不会是杀人灭口。特别是最后这次爆炸案。”

    林云深道:“对,我也在考虑。魏乐清被杀后,什么人会得益呢?我想,最大的受益者应该是她的丈夫俞庆元,再或者就是俞庆元的姐姐俞青田。据反映,这些年来,俞庆元夫妇以及他大姐俞青田在綮云干了不少非法经营的勾当,获得巨额经济利益。而走上前台去做掮客、搞交易的,都是这个乌龙山大酒店的老板魏乐清。”

    高玉凤道:“对,綮云市纪委把魏乐清带到办案点谈话后,最紧张的应该是俞氏姐弟。因为,只要魏乐清一开口,这姐弟俩的政治前途就完蛋了。所以,一种可能是,在他们得知魏乐清在逃离途中即将被抓捕归案后,便派人灭了她,省得她再开口说话。”

    黄越道:“这种可能是有的。我们干了这么多年的纪检工作,查办了这么多年的案子,像发生在綮云市的这种错综复杂的命案,离奇的案中案,好像还是第一次碰到。或许以前公安机关遇到过,但牵扯到党政机关干部的,确实没有听说过。怎么样,同志们?这个案子应该派谁去主抓?”

    林云深道:“办这样的案件,可能任何一个办案室都没有经验。相对来说,重案室主任于天青对复杂案件有着较多的经验,近段时间来,他常被人誉为全省纪检系统的狄人杰,在办案方面很有些才干啊。”

    高玉凤道:“只是,他手头还有案在办,一时脱不开身啊。”

    黄越道:“手头的案子尽快移交给其他同志,这个案子还是让他出马。我们不能重复綮云市纪委的老路,这个商海宁,瞧他办的什么事儿,把个好好的案子搞得一塌糊涂,我已经在电话里狠狠批评他了。这回,我们一方面要派出得力干将,另一方面一定要吸取教训,决不能再出什么岔子,否则,我也要挨批喽”

    按照纪委领导的指示,于天青将手头案子移交给了其他办案室。然后,和重案室副主任王之问等办案骨干一起研究了发生在綮云的案件。

    为防止有人跟踪破坏包括劫人杀人等恶**件的再次发生,于天青决定将綮云市国土局副局长俞庆元带到省城楠州的办案点松木宾馆。松木宾馆条件较为简陋,但自从省纪委将这里定为办案点之后,对这里的设施进行了必要的装修,特别是对门窗外的防盗设施进行了加固,对房间里面的用具也做了必要的更换,以防被调查人自杀事件的发生。其实,松木宾馆只是省纪委的办案点之一,相对于其他办案点来说,这里较为僻静,不为外人所知。随着“两规”对象外逃、自杀等事件在各地的多次发生,省纪委与武警部队协商后决定,对“两规”对象的看护,不再从其他地方聘请赋闲在家的党员干部来看护,改由武警取而代之。这样,对“两规”对象的安全就有了充分的保障。而在基层纪委,则远远没有做到这一步。因此,把俞庆元带到这里来谈话,可以起到更好的保护作用,也便于查清他的问题。

    尽管俞庆元只是个副处级干部,按照管理权限,应该由綮云市纪委来查处。省纪委直接插手这个案件,并非对綮云市纪委不信任,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关键是想通过俞庆元揭开隐藏在他身后的省管干部的神秘面纱。

    俞庆元被带到楠州,再次引起綮云政坛的震动。

    社会上的业余时评家都说,省纪委直接插手该案的目的,只是协助市纪委调查魏乐清被炸案。确实,明眼人都看得出,魏乐清突然被炸死,很可能是她丈夫俞庆元干的。俞庆元一向非常疼爱这个美貌的妻子,但到了生死存亡的关节眼上,他也只好丢卒保车,先下手为强了。

    不过,也有目光更深邃的时评家持不同观点。他们认为,省纪委这么做,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明眼看去是为了查魏乐清的死因,为了查清俞庆元的违法违纪问题。确实,俞庆元所干的违法勾当多了去了,綮云市的老百姓谁不知道、谁不在议论?但是,省纪委最感兴趣的并不是俞庆元,而是俞庆元的姐姐俞青田,还有俞青田的相好、现任綮云市长宋建德。俞庆元为什么在綮云这么吃得开?办任何事情都那么顺利,被称为“路路通”?不仅仅是他老姐俞青田,还有他“姐夫”宋建德,在背后为他撑腰壮胆,为他开山劈路。俞庆元因此还得了个漂亮的绰号,叫做“小舅子”。这个小舅子可不是普通的小舅子,有点类似于古代的国舅,也就是今天綮云市的小舅子。有了这个绰号,他办事情就更是畅通无阻了。

    民间的传说很多,是对是错还得看证据。尤其是省纪委办案,只能把社会上的传说当做个引子,当做个线索。要处理一个干部,还得查到确凿的证据,铁证如山,铁板钉钉才行。既然宋建德还是綮云的市长,俞青田还是副市长,那就说明他们仍有可能是清白的。就目前的证据而言,仅凭流言显然不足以否定组织上对他们的信任。

    因此,摆在于天青面前的工作量很大,他得像个剥笋的山农一样,将眼前的一大堆问题如同笋壳般层层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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