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为整个空间蒙上了一层朦胧而神秘的色彩。房间里陷入了沉静,安静得只能听到对方那似乎均匀的呼吸声,以及几不可闻的心跳。

    这并非他们第一次同床而眠,却是童雪最紧张的一次。

    或许,左沐阳也是同感,所以,两个人躺了足足一个小时,还都迟迟未睡。

    紧张的情绪在空气中蔓延着,童雪的手紧紧攥着被子,那里面,有他的体温,还有他身上那淡淡的充满魅力的香味……

    一想到这些,她的呼吸更加不稳了。

    “睡不着?”

    还是左沐阳先开了口,打破了僵局。

    若不是他先说了话,童雪也马上会弄出点动静的,否则,这样的感觉,实在太让人窒息了。

    “嗯。”她弱声回答,心忽然乱跳了几下。

    “奶奶的话,我刚刚仔细想过。她老人家说的没错,这几年对你的冷落,是我不好。”

    左沐阳磁性的嗓音从空气中传来,他侧身,漆黑中隐约可以看到童雪仰面向上的弧线。那样的玲珑剔透,那样的凹凸有致。

    “我的确不该让你承受那么多。”

    这话,他是由衷地说出口的。

    平心而论,他们结婚的这些年,他始终对她避之不及。哪怕有机会见面,他也会尽量避开。每每出席宴会这种场合,总会有人问及他的太太在哪里。只有那时,他才会在不经意间打开强制封闭的心门。

    他的太太,也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一个让他爱不得恨不得的女人。

    曾几何时,他孤夜难眠。每每想到曾经和童雪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他总会忍不住唇角上扬。

    然而,这一切,都被那晚毁了。所有的浪漫和快乐,也都戛然而止。

    他甚至想着,如果那晚的闹剧不复存在,他们可能会成为最恩爱的夫妻。至少,可以让彼此活在虚幻的梦境之中。

    揭露现实,有的时候伤害的,不止是对方,还有自己。

    童雪唇角轻勾,“你也同样承受了常人无法忍受的艰辛。这些年你为了凌远付出太多,这并不是一般人能够坚持下来的。我们两人,并没有谁亏欠谁……”

    “不,总归我让你受了苦。是我自私,毁了你的婚姻,毁了你和萧子桃的友情。如果不是我,或许你和她也不会……”

    “这与你无关。”童雪打断。

    “这世上,本就没有纯粹的友谊。只有经历过了,才能长大,我总不能总在爸爸的羽翼下生活。我和萧子桃,本来就不是朋友,所以即便我们之间闹掰了,我也并不觉得可惜。”

    难道,两人这难得的独处时光,也要提及别的女人吗?

    童雪有些生气,又不忍发火。

    她喜欢这样的氛围,像很多年轻夫妻那样,午夜交谈,不用说太多的话,只看对方一眼,已经能感受到对方浓浓的爱意。

    只是,这所谓的爱意,不过是毫无意义的错觉而已。

    “小雪,我做了这么多伤害你的事,你真的不恨我吗?”

    左沐阳忽然问道。

    童雪想了想,轻声回答:“恨?当然恨。有多爱,就有多恨。不过,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当初我自愿嫁给你,并不是考虑到你是左家的儿子,也没有考虑到你的家世,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为了嫁给你才嫁给你。只不过,当初的想法有多简单,现实就有多残忍。”

    “有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我能少一些执着,或许就不会有现在的痛苦和委屈。但是转念一想,我宁愿没有这样的如果。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做一回你的妻子。”

    只要能做他的妻子,她就理所应当地满足,至于其他,只能怪因缘巧合。她感谢上天能给她一次追求自己真爱的机会,至于结果,她真的毫不在乎,她喜欢的,是这样的过程。

    她的眼睛,闪烁着格外闪亮的光辉。这一刻,左沐阳竟有些失神。

    比起萧子桃那种张扬的美,童雪显得格外恬静。这种恬静,并不取决于样貌,还有与生俱来的休养。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纯净的感觉慢慢沉淀成温婉,足以让任何男人着迷。

    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泪眼朦胧的模样。她的委屈和惊慌,都让他沉迷。不得不承认,那一刻,他心动了,心跳了,为她疯狂了。

    只可惜,她姓童。

    这个姓氏,注定了他们未来的结局。

    “你爱过我吗?”

    这么长时间,他从未问过她这样的问题。终于,他鼓足勇气问了出来。他很想知道这个答案,是否在他爱她的时候,她也是同样的心情。

    这个答案,对他来说,很重要。

    “当然。”童雪毫不犹豫地说:“我一直爱你,只是你从未在乎。”

    左沐阳嵌在被子下面的手微动。

    他知道,只要稍稍移动,就能触及她的纤手。

    她说她爱着他。这对于左沐阳而言,无疑是最中肯的肯定。再也没有比这个更让人兴奋和不能自已的了。

    左沐阳的呼吸忽然重了几分。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碰到她的一刹那,童雪又说:“不过现在说起来也没有多大用处了。”

    他停住动作。

    童雪并不知情地:“萧子桃她很喜欢你,你们已经有了孩子,这已然是不争的事实。你放心,我会说服自己不做他想的。我已经介入了你们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

    “小雪,我和萧子桃之间,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他紧张地想要解释。

    “是啊,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你们比我想的更加亲密。其实这样也好,或许,这是我们之间最完满的结局。”

    左沐阳的身体都紧绷起来。

    童雪感受到他的异样,刚想转头看他怎么了,左沐阳的大手已经向她袭来。她还没开口说话,左沐阳已经捏住了她的下巴。

    “你就是这样认为我的?嗯?我在你的眼中,就是那种不堪的角色么?!我和萧子桃亲密,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他欺身压了过来,身形的差距,让童雪完完全全处于弱势。

    他将她压在下面,吐着粗气说:“童雪,如果我说,我和萧子桃根本不是那种关系,我和她,跟陌生人没什么分别呢?你还要和我分开吗?!”

    “怎么会没有分别?沐阳,你放开我!这样对她不公平,对我更加不公平。”

    童雪低吼道。

    他凭什么,每次都对她这般,明明已经让她滚得越远越好,却在她几乎要放弃他的时候,又重新亲近她。那种心情,就好比坐了过山车,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突然袭来的钝痛,让她躲闪不及。

    为什么,到现在,还要欺骗她,他和萧子桃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那么肚子是怎么回事?

    没有关系,那么他们住在一起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非要等到孩子出生,他才会承认他和萧子桃已经亲近到那般地步了?

    他,为什么就不能尊重她一下,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对不起。”

    一瞬间,理智重新被找回来。

    他在做什么?

    他怎么能这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童雪淡淡地说:“你该道歉的不是我。奶奶并不知道情况,所以才让你对我负责。但是,她这话应该是对萧子桃去说。左沐阳,你让她怀孕,让她有了你的孩子,就应该担当起你的责任。我的存在不过是暂时的,她,或许才是与你共度一生的人。”

    “共度一生……”左沐阳浅笑了一声,翻过身去:“想要找一个共度一生的人谈何容易。”

    “小雪,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只想知道真相,你和陌凌潇,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吗?”

    童雪真的要笑出声来了。

    到现在,他还认为她和陌凌潇关系不一般。她的爱,当真在他的眼中一文不值。

    “没有,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我无法在爱着你的同时再去喜欢别人,如果我真的会喜欢他,那也是我对你完全放下之后。但是现在,我做不到……”

    不是对陌凌潇没有好感,而是爱,注定只能是唯一。

    第二天清晨,童雪是从左沐阳的怀中醒来的。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眼睛上,童雪揉了揉眼睛,很快便看清楚了眼前的事实。

    她立刻清醒了大半。

    果然,睡在一个床上,一定会出事。现在好了,她竟然和左沐阳这般毫无顾忌地抱在了一起。童雪动了动,可左沐阳的怀抱太紧,她根本无法挣脱。

    挣扎了两下,她只好放弃。

    他的怀中很温暖,北国的冬季,清晨总是无比寒冷的,然而,因为左沐阳,这种寒冷早已不复存在。她小心翼翼地环上他的腰身,那坚实有力的肌肉,正在随着呼吸一上一下地起伏。

    她动了动头,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轻轻吸着他身上的味道。那种清新自然的感觉,让她一瞬间沉醉无比。

    真是个美丽的早晨。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每天醒来,都有他的陪伴。

    抬头,左沐阳的下颌长出了些许胡渣,原本白皙的皮肤,泛起了青色。再向上,薄唇轻轻地闭合,高耸的鼻梁上在上唇形成了一道阴影。

    哪怕在清晨最狼狈的时刻,他的面容,依旧那样精致。与三年前没有半分区别。

    然而,当童雪再向上看时,却发现,一双漆黑的眸子早已经定格在她的脸上,与她的目光撞击到一起,左沐阳唇角勾起。

    “看够了吗?”

    童雪赶忙松开他。

    可是左沐阳不松手,她的动作看起来格外笨拙。

    “时间还早,再睡一下。”

    左沐阳抱紧了她,下巴垫在她的头顶,重新闭上了双眼。

    她的脸,半边都贴到了他的胸口之上。那稳健的心跳,跳得她面颊通红,滚烫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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