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操之、顾恺之对壁画作了最后的修饰,然后辞别长老竺法汰,与刘尚值徐邈夫妇离了瓦官寺往清溪门而来,喜天气晴好,除了冯凌波乘车,其余人都是踏屐步行,边行边谈,仿佛当年吴郡同学时的情景。

    冉盛突然叫:“小郎君,对面来了一群人,莫不是上次那伙人前来报复?”

    陈操之等人朝清溪门方向,钧一群家兵模样的大汉盛气而来,远远的就朝他们指指戳戳,明显就是冲著他们而来,顾府的名带刀部曲立即走到了前面,并请几位小郎君上车,以防不测。

    冉盛眼力极佳,这时已看清了坐在两人抬、一儗盖的舁聪那伯容貌,说:“小郎君,来的是6禽。”

    6禽定是为陈操之而来,刘尚值即:“子重、长康,我先去问讯,尽量不要起事端。”

    陈操之要娶6葳蕤,不管怎麼说都是不愿与6禽正面冲突的。

    陈操之等人放慢脚步,看著刘尚值大步迎上去与6禽相见,6禽依旧坐在舁聪,傲慢无礼,略说两句,刘尚值便走了回来,面有羞恼之色,想必是被6禽奚落了。

    “子重,6禽要与你说话,你莫要与其一般见识,这人太无礼了。”

    顾恺之听刘尚值这麼说,恼:“他无礼,我们干脆懒得睬他,自顾擦肩而过就是了。”

    陈操之神色不动,说:“我去见他,看他有何话说。”一抖袍袖,从容上前,冉盛一步不离地跟著。

    两个仆从抬著舁床到了陈操之面前,舁聪踞坐的6禽居然临下,轻蔑地瞧著陈操之,又看了看顾恺之、徐邈等人,只向徐邈点了一下头,便怒气冲冲:“陈操之,你这轻薄无行之徒,竟勾引我6氏女郎,妄想高攀我6氏,我告诉你,你休想!”

    陈操之冷冷看著6禽,说:“6禽,你娶的是会稽虞氏女郎,虞氏日后必后悔不该将女郎许配给你,而我,绝不会让6氏后悔。”转身:“仙民、尚值、长康,我们走吧。”

    冉盛鳞张开,大声:“让一让,让一让。”昂阔步走来,睥睨之间威风凛凛。

    6氏部曲避让左,陈操之一行交臂而过。

    6禽起先还没明白陈操之言下之意,待明白后,陈操之等人已经过去了,恨得他面容扭曲,破口大骂则有损风仪,却又怒不可遏,心里恨恨:“陈操之,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娶我6氏女郎!琅琊王即帝位是早晚的事,到时我要让你连小官吏都不成,钱唐陈氏,削为寒门——”“

    6禽一路幻想著日后怎麼痛加折辱陈操之,似乎只要琅琊王一即位,他就大权在握一般,回到横塘才逐渐冷静下来,以后怎麼对付陈操之那是以后的事,而现在就是要将6葳蕤经常会陈操之之事禀明爹爹6始,要严加约束葳蕤以后不许外出。

    回到府中一问,爹爹6始没有回来,管事报知说是去张侍中府赴宴了,6禽又去毗邻的叔父6纳府上,却叔父6纳也去张侍中府上赴宴了。

    6禽想起先前从舁床跌下之尴尬事,怒气上冲,正准备鞭笞那两个抬舁床的家仆,琅琊王府典书丞来寻6禽,伺琊王殿下有事请6禽相商,6禽当即去见琅琊王司马奕,司马奕命6禽代他去徐州慰问天师大祭酒卢竦,请卢竦暂在徐州,若有机缘再来建康——

    司马奕对卢竦的术深信不疑,即便那日卢竦在太极殿东堂出乖露丑,司马奕也只当作卢竦是因为诵经不虔诚而受了地官帝君的惩戒,卢耠开建康回徐州已经一个多月,司马奕还很关心卢竦被沸油烫伤的手掌,是以派王友6禽前往探问。

    6禽师从卢竦修习的男女气术,深感玄妙而得趣,对於卢耠开建康也很是惋惜,这时欣然奉王命,准备明日便启程。

    6禽回到府中,其父6始已经回来,正在外书房与叔父6纳商议明日请顾悦之、顾悯之来府上赴宴之事,6禽瞠目结舌,半晌方:”爹爹,这是怎麼一回事?顾氏乃我6氏世仇啊!“

    6纳:“哪里算得上世仇,无非是两家先辈的一些龃龉罢了,两家皆盛气高傲,遂不相往来四十载,今日览此三俊,遥想当年士衡公、士龙公与顾氏彦先公的莫逆之交,不禁让人嘘唏不能为唬”说著,展开一幅五尺画卷让6禽观看。

    6始:“顾家痴郎君耗费心力作此三俊,缅怀6、顾二氏昔日世谊,意欲与我6氏重修旧好,我6氏岂能无此雅量而不回应之!两家交好,江东大族从此同气连枝,在制约南渡士族对三吴的侵蚀就更有力了。”

    6始对北人南渡与吴人争田夺利很不满,虽居朝中高官,但一心只想著维护家族的利益,对王、谢、庚、郗、桓这些北人把持的朝政颇多非议,所以今日得侍中张凭居中斡旋,又看了顾恺之所绘,当即表示企盼与顾氏好。

    6始又细看画卷,笑:“奇哉顾虎头,他又未见过士衡公、士龙公,为何画得如此神似!”

    6纳心知上次6葳蕤索要曹不兴画的两幅画像定是借给了顾恺之,便:“二兄有所不知,是我把曹不兴画的士衡公、士龙公画像借与顾虎头临摹,不然顾虎头如何能画得出如此精神!”

    6始一笑,指著画卷上的题跋:“顾虎头才华横溢,画好,字好,这题跋寥寥数语,却让人恻然动情。”

    6纳对陈操之的书法还是比较熟悉的,心知这题跋是出於陈操之的适,他自不会说破,点头:“顾虎头果然大才——”

    却听二兄6台长叹:“可惜啊可惜!”6纳问:“二兄可惜什麼,莫不是此画尚有瑕疵?”

    6始摇头:“非也,我是可惜6、顾二氏没有早两年好,不然的话,把葳蕤许配给顾虎头,岂不是良缘佳偶!葳蕤与顾虎头俱有痴名,又都喜爱书画,一定得来——唉,可惜!可惜”

    6纳默然无语。

    佛经记载夜叉占据帝释天的宝座,各部众生都毁骂夜叉,没想到越是毁骂,猥琐丑陋的夜叉反而逐渐高大俊美起来,帝释天知后,说这个众生的嗔恨心滋养了夜叉,帝释天来到夜叉座前,称颂了夜叉几句,夜叉立即变回了原先矮小丑陋的样子。

    踞坐舁床的6禽现在这样子很象是妄居高位的夜叉,陈操之正视6禽,温文尔雅:“在下是否轻薄无行不是6兄一个人说了算的,建康士庶自有风议。”

    6禽见陈操之不愠不怒,依旧一派淡定从容,不禁更加恼怒,恨不得在陈操之俊美的脸上狠狠抽打,打得陈操之鼻青脸肿看还能不能潇洒从容得起来,不过殴打斗狠那是流民兵户干的事,6禽还是要讲究世家子弟风范的,而且那个八尺巨汉冉盛寸步不离地跟在陈操之身后,动武实为不智,当即一拍舁床,用鄙夷不屑的语气:”你那是欺世盗名,我只问你,为何引诱我从妹到佛寺会?今日不说清楚我决不与你干休,我要向尚书省、廷尉控告你。“

    陈操之:”6兄,我是决意要娶6葳蕤的,我既非有妇之夫,又德行无亏,依你要控告我哪一条?”

    6禽怒:“你钱唐陈氏,寒门小户,有何资格娶我6氏女郎!”

    陈操之淡淡:“寒门小户,焉知不是后世巨族!昔日汝阳袁氏,四世五公,门生故吏遍天下,今何在哉!不修德行,不知天命,恃无功之尊、无劳之奉,能守金玉之重否?”

    6禽怒极反笑,大声:“陈操之,依你所言,豪门大族都要抢著与你这等寒门小户联姻了,哈哈,十万年之后,那时钱唐陈氏是天底下第一等大族了是吧,哈哈哈哈——”

    6禽几乎笑岔了气,在舁聪摇晃著身子,大笑不止,两个抬舁床的仆役奋力想稳住舁床,但6禽实在摇晃得厉害,二仆一路抬来,也很辛苦了,不慎舁床一歪,6禽就栽下地来,幸被两名6氏锁抱持住,不至摔得太狼狈,那两台抬舁床的个役吓得面无人色,赶紧跪下请求郎君宽恕。

    6禽站定身子,又羞又恼,抬舁床的二乞就是配著陈操之让他丢脸难堪的,但现在不便作,待回府定要将这两个蠢奴每人鞭笞五十,扭头看那陈操之,倒没有幸灾乐祸的样子,澹然而立,把他狼狈状都看在眼里,却是不动声色,但其身后的冉盛却是咧著大嘴笑个不停——

    不知为何,陈操之越是举止优雅,6禽就愈怒,冷笑:“陈操之,你不是钱唐陈氏是未来的巨族吗,何必纠缠我6氏女郎不放,王、谢、庚、郗,建康高门女郎甚多,且看看有没有高瞻远瞩之辈肯与你这个未来巨族联姻!你不是善於清淡辩难吗,何不赴乌衣巷谢府,辩难折谢氏女郎,能与谢氏联姻才见你真本事啊!嘿嘿,即便你辩难能胜,你也绝娶不到谢氏女郎,因为你不配!”上品寒士卷三妙赏四十一、夜叉当有错误章节有错,我要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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