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早早就起床了。吃过早饭,王初一领着我们在寨子里三绕两绕,来到寨子最中间的那个大吊脚楼前,门口的卫士跟王初一打了个招呼,把我们让了进去。一走进大堂,我就被正中的一副棺材吓了一跳。这族长怎么还有这嗜好,弄口棺材放在自己屋里。

    王初一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走到棺材旁,做了个让我目瞪口呆的动作。他竟然伏下身去,对着棺材说了句:“族长,他们来了。”

    我们三个都看傻了,难道他们族长是个死人?汪龙麟小声对我说:“古大哥,这里阴气太重了,你说他会不会是个能说话有思维的活尸?”

    汪龙麟一说活尸,我就想到了老威,或者说是老威弄出来的活尸。不由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晨曦见我的反应,奇怪地问:“什么活尸?”

    我刚要给她解释,棺材里传来一声嘶哑的声音:“哦,扶我出去。”这声音听起来就像是被风吹动的破塑料袋一样,听得我浑身一阵阵发冷。

    王初一闻言伸手在棺材盖上推了一下,整个盖板被移到了一旁,他伸手进去,用力往外拉了一下。一张比死人更可怕的脸从棺材中升了起来。

    晨曦忍不住惊呼一声,死死攥住我的胳膊,站到了我身后。我心说:女人毕竟是女人,再凶悍,也有胆小的一面。不用说晨曦了,我都被吓得一哆嗦。棺材上升起的脸,慢慢转头用那双血红的眼睛盯着我们。

    因为晨曦在我身后,我只能硬着头皮,强忍心中的恐惧。冲那人露出一个别扭至极的笑容,我自己都觉得笑得太勉强了。王初一继续往外拉那人。等他完全从棺材里坐起来,我才发现,他的全身都湿透了,那棺材里面竟然有水。

    这算什么?连睡加泡澡吗?我们三个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没有一个人说话。王初一察觉我们的样子,笑道:“不要怕,族长这也是没办法,他年轻时可是寨子里数一数二的英俊男子。”

    族长坐在棺材里看着我们,大口喘了几口气后,缓缓说:“吓着你们了吧?我听初一说,你们要去圣山?”

    我点头,还是不太敢直视他那张丑陋到恐怖的脸。脸上的皮肤没了,一双血红的眼睛因为没了眼皮的遮盖,向外凸着,看起来像是某些恐怖片里的鬼怪。原本鼻子的位置剩了两个黑红色的孔洞,唯一看起来还有人类样子的嘴唇,也腐烂的像是两片破布一样,随着他说话的动作,嘴唇边的腐肉一颤颤的抖动着。

    这就是一具腐烂的尸体啊,让汪龙麟说中了,这族长难道真的是一具活尸吗?

    族长见我们都不说话,自言自语道:“自从山崩后,寨子陷进这个地方来,今年是进来外人最多的一年。是不是要出什么事情了?”

    王初一垂手站在他身边说:“族长,上一次来的那些人说是要找蚩尤墓,结果进去后就再没有出来。昨天他们有一个朋友也进了圣山,他们就是想去找朋友才决定进去的。”接着,王初一指指我:“这位古少爷是我恩人的侄子,所以,我带他们来,想请你说说圣山里面的事情。好让他们有个准备。”

    族长看了看我,问:“你们看到我的样子了吗?如果你们进圣山,出来后很可能也会是这副摸样。或者,再也出不来了。那里面的东西不是常人能理解的。我奉劝你们三思而行。”

    汪龙麟第一个开口道:“族长,我们不能不管朋友。再说,我们本来就是要去找鬼苗的,听王道爷说,鬼苗就在那片圣山里。你只要告诉我们怎么走就行了,剩下的我们自己会解决。”

    族长咦了一声,问:“你们不是为了蚩尤墓里的东西?那你们找鬼苗做什么?”

    汪龙麟指指我:“古大哥身上有鬼苗下的尸蛊,虽然现在没什么大碍了,不过,我们必须要找到放蛊人彻底清除掉他身体里的蛊毒才放心,听说尸蛊是鬼苗才用的东西。所以,就找来了。”

    “你中了尸蛊?那帮鬼苗已经三年多没出来了,怎么会有人放蛊。你过来我看看。”族长冲我招了招手。

    我犹豫了一下,大步走过去站在他身边,尽可能让自己不去注意那张恐怖的脸。可是,越怕就越想看。族长像当初姬无刃一样,翻开我的眼皮看了一会儿,说:“奇怪,你到底惹过鬼苗的什么人?他居然给你下了子母蛊。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用什么办法取出了母蛊的本体,可是方法不对啊,现在小的已经开始生长,这事儿很难办,就像你说的,只有找到真正的放蛊人才行。”

    “这鬼苗到底是些什么人啊?”我见族长像是清楚鬼苗的事情。趁机问道。

    族长咳了一声,开始对我们说鬼苗的来历:

    这些鬼苗认为自己是真正的远古苗民正统。他们族中关于自己的祖先是这样说的:九黎族长蚩尤被击败后,三苗族人被逐于陕甘交界的三危地域,过着苦难的生活。

    一直到夏朝灭亡,处在水深火热中的三苗族人逐渐昌盛起来,慢慢形成一个庞大的部落群体:荆蛮。其中的部分族人,经过长时间迁徙,逐渐进入黔、湘、桂、川、鄂、豫诸省毗连的山区。而这寨子里住的鬼苗,就是“荆蛮”中那部分迁移到川鄂山区,有着九黎王族血统与鬼师血统的后裔。

    族长一口气说完,样子看起来有些累,坐在那里大口喘着气。我问道:“如果我们进去了,遇到了鬼苗,需要注意些什么?”

    “遇到鬼苗?呵呵,如果你们能遇到鬼苗,那他们一定会把你们当成英雄,千百年来,多少人想见到传说中的鬼苗族人,可是没有一个能成功见过鬼苗。”族长边说边喘。

    “那我们就做一次英雄,圣山我们去定了。”汪龙麟一付胸有成竹地样子说。

    “呵呵,我最敬佩有胆有识的英雄。既然你是初一恩人的后人,那我就帮你们一把。初一,你把我的刀拿来。”王初一走到后边,不一会儿,捧出一个黑布包来。

    族长接过来,抹下外面包着的黑布,一柄样式古朴的长刀出现在我们面前,他从刀鞘中拉出长刀凌空挥了一下。青色的刀身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晨曦禁不住叫了声:“好帅的刀。”

    跟着老威耳濡目染,我对刀剑也有一些认识。这把刀一看就不普通。狭窄的刀身,古朴的样式,看起来像极了一种失传已久的苗族直身环刀。

    这种刀不同于普通的苗族尖刀,刀身狭长,锋利无比。古籍中对这种刀有过描述:造刃之法,子初生时,各亲家送铁一块,匠人造成粗样,埋入泥沟,每年取出冶炼一次,至十六岁方成刃口磨而不灭,宰牛杀过而不滞。经数十煅,故铣锐无比,以黑漆皮为鞘,貌虽不利,锋不可当。只可惜,像无数古代名刀一样,由于其所用草酸锈法冶炼技术的复杂和高难度,还有传承上的封闭,这种神奇的利刃已成传说。

    族长只挥了一下刀,就开始猛咳。过了一会儿后,他喘着气说:“唉~我身体不行了,这把刀跟着我也真受尽了委屈。还是让它去做它该做的事情吧。古少爷,这把刀以后就是你的了。在圣山里面,不止有瘴气和毒虫猛兽,更可怕的是那些恶魔。最后,我提醒你们一句,不要被眼睛看到的东西迷惑了。很多时候,那都不是真的。你们走吧,我要休息了。”说完他往后一仰,躺进了棺材里,棺材中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王初一走到棺材前,俯身恭敬地说:“族长,我们回去了。”说完,把棺材盖又退回了原处。

    我们跟着王初一来到他家,我问道:“族长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王初一叹口气说:“当年他是为了进圣山为寨子里的一个护卫长找救命的草药。结果,药拿回来了,族长却从第二天开始,全身的皮肤开始溃烂。我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用,后来我冒险穿过往生洞去外面寻找救命的法子。幸运的是,我在外面遇到一个自称是一碗山人的老人。”

    听到这里,我和汪龙麟同时叫起来:“你说什么?一碗山人!”

    王初一被吓了一跳,惊讶地看着我们两个问道;“你们也认识他?”

    汪龙麟盯着王初一问:“你确定那人的名字叫一碗山人?”

    王初一脸迷惑地答道:“没错,他就是叫一碗山人,你们认识吗?”

    汪龙麟跑去休息的房间,拿出那本《西山志异》放到桌上,指着上面的名字说:“是这个一碗山人吗?”

    王初一也愣住了,看着桌上的书,又看看汪龙麟:“是,怎么了?这书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可不有些年头了,是明初的。”我说。

    “会不会是重名的人?”王初一翻着那本《西山志异》说。

    汪龙麟摇摇头:“这种名字如果也能重名就太奇怪了。你在哪儿遇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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