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皓辰和肖美媛赶到医院的时侯,已经是晚上八点来钟。

    肖美媛一看到陆定深那个样子,就忍不住哭了,陆皓辰虽然也很难过,却只能先哄着母亲:“妈,别哭了,爸爸没事的,上次那样凶险,爸爸也挺过去了,现在也会没事的。”

    陆小仙已经平静了许多,跑出去买了一大堆吃的,想着咖啡有助于安神,又给肖美媛和陆皓辰买了热咖啡。

    三个人默默的守在窗子外面,直到护士过来赶人,因为已经超过标准的探视时间很久了,虽然都不想走,但为了不让护士为难,三个人只好到病房里去休息。手续都是陆小仙办的,虽然不知道陆定深还要在重症监护室呆多久,她还是早早要了一间vip病房备着,只要陆定深的情况稳定了一些,就可以回病房来住。

    顶级的vip都是套房,有一大一小两个房间,还有独立的小厨房和卫生间。陆皓辰让母亲和陆小仙在大房间里休息,自已坐在小房里抽烟。只要熬过这漫漫长夜,陆定深的情况是好是坏,就会有个结果了。

    他开了一点窗,让屋里的烟雾散出去。冷风吹进来,带着凛冽的寒意,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一时间忘了这里是g市,春寒料峭,比亚湾冷得多了。

    虽然没开灯,屋里也不是很黑,借着从隔壁房间的光亮,才可以看得到所有东西的轮廊。有身影停留在门边,似乎在仔细的辩认他的位置,陆皓辰知道从亮的地方到暗处来,是有些不适应的,于是叫了她:“小仙。”

    “哥,你还没睡啊,”陆小仙适应了屋里的光线,过来坐在陆皓辰身边,用手挥了挥还残留在屋里的烟香味:“别抽这么多烟,对身体不好。”

    “妈睡了吗?”

    “合衣躺在床上,但是应该没睡着,”陆小仙叹了一口气:“你不也没睡吗?”

    “小仙,你今天吓到了吧?”

    陆小仙沉默了一会,才答:“是,吓死我了,当年阿妈走的时侯,我才六岁,还不太懂事,以为阿妈是去天上呆一段时间,把身体养好了就会回来,后来才知道,她永远也不会回来了,那时侯,我才知道什么叫生离死别。但是现在,短短几个月,我就失去这么多,我是真的怕了。”她把头搁在陆皓辰的肩膀上,声音低低的:“哥,爸爸会没事的吧?”

    “当然,”陆皓辰轻轻把她揽在怀里,就象个疼爱妹妹的好哥哥一样哄着她:“爸爸一定会没事的,爸爸说过,你是他的命,他不会留下你不管的。”

    陆小仙不吭声,陆皓辰也久久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坐在初春的深夜里,等着曙光的到来。

    陆小仙醒来的时侯,发现自已躺在大房间的床上,而肖美媛坐在沙发上低眉垂眼,仿佛在思忖着什么。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妈,哥哥呢?”

    肖美媛抬起眼睛看她,露出一丝微笑:“你哥去买早点了,说让你多睡一会。”

    陆小仙趿了鞋子下地,说:“昨天我不是买了很多吃的吗?蛋糕面包牛奶都有,吃那些就好了嘛,这么冷的天还跑出去。”

    “就是因为天冷,你哥说得让我们吃点热的东西。”肖美媛说:“快去洗把脸,等你哥回来就吃早餐。”

    陆小仙走了两步,突然回头看了肖美媛一眼,昨天的肖美媛和今天相比,象换了一个人似的,昨天的她柔弱而悲伤,今天的她却坚强而乐观。她忍不住抱了抱她:“妈妈,你真坚强。”

    一直以来,肖美媛对陆小仙都是客气的成份居多,毕竟不是自已亲生的,也不象陆皓辰从小养大感情深厚,加上有陆定深爱女如命,她还真没有什么机会可以和陆小仙亲近,没想到她会主动抱自已,一时间倒有些感慨。

    肖美媛拍了拍陆小仙的背:“好孩子,你也很坚强,昨天一定吓坏了吧?”

    陆皓辰正好推门进来看到,打趣道:“好一出母女情深,我也要抱抱,”说着真的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把肖美媛和陆小仙一起抱在了怀里,说:“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陆小仙很欣慰,在困难面前,难得一家人可以同心齐力,这么乐观,至少都不用为彼此担忧。

    吃过早餐,护士来通知道他们可以去重症监护室探视。

    医生也在那里,告诉他们昨天晚上陆定深的一些状况。最后说:“目前来看,情况还好,生命体征也平稳,只是毕竟是开过颅的,昏睡的时间会长一些,他的大脑皮层还是很活跃的,证明他求生意识很强,所以危险期应该是渡过了。你们不要太过于担心。最多再呆三四天,就可以转到病房里去了。”

    三人一听顿时松了一大口气,连连向医生道谢。

    其实重症监护室的病人都有医生和护士照料,家属除了在窗外看一眼,别的什么都做不了。等时间一到,肖美媛回病房休息,陆小仙和陆皓辰到顾氏去。

    陆皓辰一人管理两间公司,本来就忙得分身无术,加上年后又忙,工作堆积如山,他人不在亚湾,也不敢有半点松驰,便利用顾氏的现代化办公,远程遥控,多少也可以做点事。

    陆小仙让他在陆定深以前的办公室里办公,又到秘书室抽调了一名职员给他当临时秘书,处理一些杂事。

    公司里一些高层都过来跟陆皓辰打招呼,也关切的问起陆定深的伤势,知道渡过了危险期,都松了一口气。倒是顾氏的大老板程睿彰不见人影。

    他不来,陆小仙就只好亲自去走一趟,毕竟他现在是公司总裁,总得要打声招呼。

    孟子何看到她,不象往常那样冷淡,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小仙,陆先生好些了吗?”

    陆小仙说:“已经渡过危险期了,程总在吗?”

    “在里面,你进去吧。”孟子何说着,主动替她敲了敲门,推开半扇,让她进去。

    程睿彰坐在那里抽烟,初春的阳光,从窗口洒进来,照得一室明媚,可是竟照不到他,他坐在墙边,神情落寞又孤单,仿佛还留在逝去的冬天里。

    一丝细细的青烟扶摇直上,在半空弥漫开来,他的脸隐在烟雾后,看不真切。

    陆小仙极少看到他这副样子,觉得有些奇怪,正要说话,程睿彰象是惊醒过来,瞬间脸上又恢复平时的风轻云淡。

    “不是说放你几天假吗?怎么又来了?”程睿彰打趣道:“还是不放心,怕我把公司卖了?”

    陆小仙不跟他逗趣,很正经的说:“我哥这段时间可能不回亚湾,所以会在公司里办公,你没意见吧?”

    “没意见啊,你是总经理,这点面子我还是给的。对了,陆先生好些了吗?”

    “还在重症监护室,不过已经稳定些了。”陆小仙说:“我过来就是跟你打声招呼,你忙吧,我先出去。”

    程睿彰说了声好,弹了弹烟灰,看着她快步的走出去。

    褐色的大门被轻轻合上,屋子里又重归于一片安静。

    程睿彰把椅子转向窗边,看着外边的风和日丽,继续吞云吐雾。

    他并没有刻意的想什么,可是眼前总是浮现陆小仙那张默然悲恸的脸,无声的哭泣,泪水滂沱,清亮的大眼睛显得那样无助。

    其实她一直很坚强,从顾念彬失踪,到顾广贤病逝,包括刚才进来,她的脸上已经没有昨天那样的悲伤和无助,可是为什么,他总是想起昨天她哭泣的样子?

    云卷云舒,时光飞逝,程睿彰从上午一直呆坐到下午,中午孟子何送进来的餐,到现在还原封不动的摆在那里。

    他喜欢发呆,可是母亲走后,他变得很忙,再不能象从前那样守在她的病床前,一呆就是几个小时,习惯了忙碌以后,反而害怕一个人呆着,因为那代表孤独,还有心灵的寂寞。

    陆小仙说他们从小都没有父亲,遭遇是一样的,其实她说错了,他们一点也不一样,陆小仙小时侯孤单寂寞,但是长大了以后,她遇到顾念彬,遇到陆定深,收获了爱情和亲情,而他,从前一直不曾孤单,漫长的岁月里,虽然母亲不能开口说话,但她活着,他就不孤单,他们互相陪伴,现在他才是孤单的,非常非常的孤单。

    耐不住寂寞的时侯,他会去找孟子何,那同样是个寂寞的女人,他们都是高智商,又都是低情商,一点点温暖便弥足珍贵,一旦身陷其中便溃不成军。只可惜他们太相似,所以注定没有缘份。

    他看得出来孟子何对他的感情,却只能视而不见,从他们的第一次开始,他就已经在伤害她,明明知道,却要继续,他告诉自已,没关系,反正他是个坏人,坏人专做坏事,伤一个女人的心又怎么啦?反正这么多年来,孟子何不是第一个被他伤了心的,或许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可是竟然看不得她伤心,那些滂沱的泪水仿佛淋在他的心里,汪洋一片,泛滥成灾,将他的心淹没,呼吸似乎都无法顺畅。原来心疼是这样的滋味!

    三十几年来,他没有喜欢过谁,因为也没有时间风花雪月,更不可能山盟海誓,女人于他是只是某种需要,或者利用的工具。

    可是竟然不知不觉就中了她的毒。

    刚认识的时侯,她瘦小不起眼,他一直纳闷,象顾念彬和陆皓辰那样优秀的男人怎么会看上她,这种货色,白送他都不要,可是慢慢相处下来,却身不由已被她吸引,她就象一个小小却能力巨大的磁场,将他牢牢吸住,无法挣脱。

    这一次,他想他是真的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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