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仙很早就起来了,其实她晚上并没睡好,一直在担心顾念彬,男人后来又咳了两次,虽然没有前两次吓人,但听得出他刻意在压抑自己,不想闹出大的动静来。

    杜小仙很不安,在她心里,顾念彬是她最亲的人,怎么可以这样坐视不理?可是她又不敢再过去,犹犹豫豫之间竟然就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侯,屋子里有微白光亮,她不知道现在是在几点?因为手机还在顾念彬那里,她估计应该是六点来钟的样子。

    披了件外套出去,走廊里寂静无声,她掂手掂脚的扭开顾念彬的房门,床上有些凌乱,被子掉了一半在地上,床单皱巴巴的,枕头横七竖八,可是床上没有人。

    她愣了一下,正准备下楼去找人,却发现通往露台的门半开着,探了探头,顾念彬果然在,穿着睡衣,默默地站在晨风里,宽大的睡衣被风吹得翻飞,翩翩若蝶。

    杜小仙心里突然腾起一股子火,她取了一件男人的外套,快走过去,把衣服往他身上一裹,“你怎么回事?还生着病呢,干嘛站在这里吹风!”

    她出现得突然,顾念彬被吓了一跳,杜小仙偶尔会一根筋,会跟他起争执,但像这样凶巴巴的样子,还真是少见,逆来顺受的小白兔突然在凶狠的大老虎面前跳脚,那画面怎么想都有些滑稽。

    顾念彬微微露出笑意,杜小仙仍是火大,指着他的鼻子,“你还笑的出来?”

    她因为一晚没睡好,所以眼睑下方有黑青色,这个发现让顾念彬眼睛微眯,这是他第一次在杜小仙脸上发现黑眼圈。

    杜小仙以前睡眠很有规律,跟他在一起以后,渐渐睡得晚了,但早上总比他醒得早,想要起来服侍他,他不让,把她塞回被子里继续睡,所以黑眼圈这个东西从来没有在杜小仙的脸上出现过。

    他皱眉,“你怎么起这么早?”

    杜小仙不由分说拽着他的胳膊往屋里拖,“早上冷,别在外头呆太久。”

    两个人各说各话,互不搭腔,不过顾念彬还是顺从地跟她回了屋,杜小仙从衣橱里挑了衣服扔在床上,仍是凶巴巴的样子,“快点换衣服。”

    看着床上的那条肥大的运动裤和高领粗针毛衣,顾念彬哭笑不得,几年不见,杜小仙的审美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说:“我不穿那个。”自己走到衣橱前,翻了一件薄开衫出来,杜小仙劈头夺过来,挂进了衣橱里,指着那件高领毛衣说:“就穿那个!”

    不等顾念彬反驳,转身出了屋子。

    顾念彬站在那里,有些迷惘的样子,只是过了一个晚上,两人的关系怎么来了个大逆转?这个女人居然蹬鼻子上脸了!

    杜小仙回到屋里,关上门,使劲拍打胸口,太紧张了有木有!前面她是真的很生气,因为顾念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可是后来她发现这一招还真管用,不然凭她的力气是不可能把顾念彬拽回屋里的,挑衣服的时候已经有些心虚了,所以扔下那句话赶紧逃跑。

    她不知道男人是什么表情?也不敢看,跑回自己房间才长长地舒一口气。

    换好衣服,洗漱完毕,她下楼做早餐,冰箱里有速食,她蒸了一锅包子,又把牛奶拿出来,倒在透明的长玻璃杯里,小碟子里头搁上开胃酱菜,简单的早餐就摆上了桌。

    正准备上楼去叫顾念彬,却听到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顾念彬穿着她挑的那套衣服下楼来了,她心里一喜,装作若无其事的说,“快过来,吃早餐了。”

    顾念彬走过来,扫了一眼餐桌,眉头微皱,“就吃这个?”

    杜小仙说,“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顾念彬轻哼一声,“你做就算了,将就着吃吧!”

    说完端起牛奶一口气喝了半杯,然后夹了一只包子,就着开胃小菜吃了起来。

    杜小仙问他,“药带下来了吗?”

    顾念彬摇头,于是杜小仙噔噔噔的跑上楼去,在顾念彬的床头柜上拿了药,结果看到自己的手机和顾念彬的手机都摆在上面,她把两只手机拿在手里,犹豫了一下,又把自已的放下了,慢慢下了楼。

    顾念彬看到递到面前的手机,微微一笑,“你的呢?”

    杜小仙很老实的说:“我没拿。”

    顾念彬问,“为什么不拿?”

    “不想让你不高兴。”

    顾念彬还是问,“为什么不想让我不高兴?”

    “因为你生着病。”

    顾念彬哼了一声,“还真是为我着想。”

    杜小仙没说话,坐下来继续吃早餐,顾念彬却放下筷子,说:“我吃好了,出去走会。”

    “早上冷,还是别去了。”

    顾念彬扯了扯毛衣的领子,“穿这么厚还怕冷吗?”

    杜小仙很想把桌子一拍,凶巴巴的来一句:不准去就是不准去。可那样的勇气还真不是说有就有的,只好眼睁睁看着他走出大门。

    其实才七点多钟,外头还飘着淡淡的白雾,杜小仙对山里的清晨并不陌生,这让她想起故乡大凉山,有时候在妈妈的坟前呆了一个晚上,清晨的时候,她漫步山林间,到处都是这样蒙蒙的白雾,空气清冽的沁人心脾,吸进五脏六腑,让人格外清醒,赤脚踩在山路上,沾上清润的露水,凉浸浸的。

    那时的她虽然过得甘苦,却并没有这么多的烦心事,唯一的烦恼,是躲避同村小孩子对她的追打。

    杜小仙想着往事,突然觉得脖子里一凉,原来是树叶上的水滴坠下来。

    她沿着石阶慢慢的走上去,一轮红日挂在半空,浑圆鲜红,似乎也蒙着淡淡的雾气,轮廓不甚分明,像一团烈烈的火。再往上走,会有一个亭子,是专门用来看日出的,所以取名叫观日亭,顾家的别墅建在这里,实在是得天独厚。

    顾念彬果然在亭子里,他面朝朝阳,身影在晨曦中显得格外高大,仿佛是一座山,让她只能仰视。

    她胳膊上搭着他的外套,手里拿着药和水,慢慢的走了过去。

    大概是听到脚步声,顾念彬回头看了看,见她拿着这些东西上来,不禁皱眉,“你是当佣人当惯了吗?”

    男人对她总是没什么好话,杜小仙倒也习惯了,把药和水放在石桌上,掂着脚把外套披在他身上,“别人上山还穿棉衣呢,你穿个毛衣就跑出来了。”又拿水和药给他,“快把药吃了。”

    顾念彬喝了一大口水,仰着头,把药放进嘴里,皱着眉一口吞了下去,仿佛嫌苦的样子,杜小仙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来,剥了糖纸就往他嘴里塞,:“吃这个就不苦了。”

    顾念彬根本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只觉得嘴里一甜,才知道是块糖,他哭笑不得,“我不爱吃甜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是药苦啊!”杜小仙一本正经地说,“每次念念吃完药,我也给她一块糖的。”

    顾念彬斜眼睨她,“你拿我当小孩子了。”

    他假装虎着脸,却让杜小仙觉得很亲近,于是胆子也大了,踮着脚摸了摸他的头,笑眯眯地说,“病人都是小孩子!”

    顾念彬一时没绷住,嘴角弯了起来,杜小仙看见,更高兴了,大胆的去抓他的手,顾念彬却把手一甩,“跟你和好了吗?”那模样还真像个斗气的小孩。

    杜小仙有些拿不准他的心思,只是讪讪的笑,倒也不觉得难堪。

    两个人站在那里,看着红日慢慢地爬上了山顶,千万道金光洒向大地。

    顾念彬说,“我爬会儿山去。”

    杜小仙拉住他,“生着病呢,别太累了。”

    “爬山又不是跑步,”顾念彬说,“不要紧的。”说完便自顾自的走了,杜小仙只好跟上去,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照顾好顾念彬是她现在的头等大事。

    其实从那晚舞会开始,她对顾念彬是有怨气的,昨天晚上也闹得那样凶,她以为在一起的这几天,一定惨过坐牢。

    可是并不是这样,满腔怨气早已烟消云散,她对他只有关心和满满的爱意,她希望顾念彬也是这样,两人冰释前嫌,重归于好。

    她也看得出来,男人现在并不排斥她,只要她好好表现,乖乖听话,等到下山的时候,说不定他们已经和好如初了。

    顾念彬爬了一段路,觉得有些热,把外套脱了,杜小仙赶紧屁颠屁颠的接过来,“我来拿。”

    顾念彬瞟了她一眼,没做声,要继续往前走,杜小仙亦步亦趋,紧紧的跟着,突然踩在路边的野草上,脚一滑,她惊呼了一声,顾念彬反应极快,一把搂住她的腰,杜小仙才险些没有跪下去。

    “走路就好好走,踩那些草做什么?”男人脸臭臭地数落着,松开她的腰,却牵起她的手,一起往前面去。

    杜小仙踩那些草,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差点滑了一下,不过却因祸得福,男人牵她的手了!这表示他们之间又近了一步,她心里像装着一头兴奋的小鹿,撒开蹄子欢快的撒野,满满都是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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