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人半个月来第一次见面,彼此间象是生疏客气了不少,陆皓辰走到床边,目光在她脸上轻轻的绕了一下便移开了。他把手里的袋子放在床头柜上,一个一个的介绍:

    “这是新加坡有名的青草膏,舒筋活络是最好不过的,每天擦个三四次,很有成效的。”

    “这是活血散淤的益母草冲剂,每天喝两次就行。”

    “这些水果也都是对活血有帮助的,你多吃些。”

    “这个,”他把最后一个纸袋拿起来,塞给正热切望着他的杜念念,“是给念念的。”

    “谢谢爸爸,”杜念念高兴的叫起来,她眼巴巴的在边上等着好久,果然有东西是给她的。

    她笑意还没收,杜小仙就瞪了她一眼:“不是爸爸,叫陆叔叔。”

    杜念念长这么大,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个爸爸,现在好不容易爸爸来了,怎么肯轻易改口,嘟着小嘴不情愿的说:“舅舅说他就是爸爸。”

    杜小仙眼皮一抬,又看杜华岳,正要说话,陆皓辰说:“没关系的,只是个称呼而已,孩子高兴就行。”

    “就是,”杜华岳赶紧帮腔:“陆总都不在乎,你还计较什么?陆总还一直站着呢,也不知道叫人坐。”后一句话成功的转开了话题。

    “陆总,不好意思,我这屋里太简陋了,你到客厅坐吧?”

    “陆总是来看你的,坐在客厅怎么看?”杜华岳弯腰在床边拂了拂,“陆总您坐这。”

    陆皓辰也不推辞,一屁股坐了下来,打量这间屋子。房间小,就显得床大,几乎占了三分之二的地方,和床隔着三四十公分的距离是一整面墙的大衣橱,款式老旧,是十多年前的风格。

    杜华岳偷偷朝杜念念使眼色,示意她出来,但小姑娘两眼发光的注视着陆皓辰,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压根就没看他。

    杜华岳只好开口:“念念,你该上床上睡了,舅舅给你讲睡前故事好不好?”

    杜念念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陆皓辰看,小脸上突然飞起两片红云,半是害羞半是期待的说:“我想让爸爸给我讲睡前故事。”

    “念念,”杜小仙低低的喝了一声,有些尴尬的朝陆皓辰笑:“陆总,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

    “没关系,”陆皓辰打断她,微笑着牵起杜念念的小手,“走,带爸爸去你的房间。”

    杜念念咯咯咯的笑起来:“这就是我的房间啊,我和妈妈睡。”

    陆皓辰一愣,听杜华岳那样说,还以为杜念念有单独的房间,正愣神,杜念念已经绕到床的另一端爬上去,从床头的小格子里抽了本书出来:“爸爸,你今天给我讲这个。”

    陆皓辰看了杜小仙一眼,见她也正看着孩子,并没有别的表示,便走过去接了那本书,原来是《拇指姑娘》。

    他知道有这样一本儿童读物,但小时侯自已并没有看过,因为觉得那是小女孩才看的,没想到现在倒有机会读这本书了。

    杜念念揭开薄毯钻进去,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他,满目期待。

    陆皓辰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干这事,他清了清嗓子,“从前有一个妇人,她很想要一个孩子,便去请教女巫,女巫说这个不难,给了她一颗种子,让她种在花盆里,妇人回去后照做了,很快便长出了嫩芽,她精心的照料着小小的嫩芽,看着它一天天长大,终于结了一个花骨朵,等到花儿绽开的那天,她惊喜的发现,花蕊里坐着个漂亮的小姑娘……”

    “爸爸,”杜念念打断他说:“世界上真的有女巫吗?”

    陆皓辰想了想,说:“在童话世界里是有的。”

    “如果我可以去童话世界就好了,”杜念念有些遗憾的样子,“我也去求女巫要一颗种子,把它种在花盆里,等花开的样子,里面就会有个爸爸了。”

    陆皓辰被她稚嫩的话语逗得哈哈大笑起来,摸摸孩子的小脑袋,说:“你不用求女巫了,爸爸不是已经在这里了吗?”他是看着孩子说的,但余光一直注视着杜小仙的表情。

    出乎意料的,杜小仙并没有反对,只是无声的看着杜念念,眼眸星光点点,象是心酸,也象是内疚。

    陆皓辰没看错,杜小仙确实很内疚,她倾其所有,想给杜念念一切好的东西,却独独不能给她一个爸爸,而杜念念心心念念的却只有一个爸爸。

    打从陆皓辰一进门,杜念念就高兴得忘乎所以,眼里满满都是喜悦,她从来没见过女儿这么高兴过,那种由然而生的高兴也感染了她,看着孩子扬着小脸一直盯着陆皓辰看,满足的样子令她心酸不已。

    明知道是不对,明知道不可以,可她实在不忍心破坏这美好的气氛,所以她什么都不说,只是靠在床头,看他们两个说话。

    “有一天,一只癞蛤蟆把睡着的拇指姑娘偷走了,想让她当它的妻子,把她放在一片荷叶上……”

    在陆皓辰低沉醇厚的声音里,杜念念渐渐睡过去了。

    可陆皓辰依旧轻声念着,这美好的画面对他来说象是梦境般的存在,孩子蜷缩在毯子里,孩子的妈妈安静的靠在床头,而他坐在床边,看着一大一小,满足而安然。

    “孩子已经睡了。”杜小仙轻声打断他。

    陆皓辰伸手替杜念念把毯子掖好,零散的头发拔到一边,他其实很想亲一亲孩子的额头,就象那些普通而幸福的爸爸一样,可是他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已经错过一次,再错便没有机会了。

    “谢谢你,陆总。”杜小仙轻声说。

    “不要跟我客气,小仙,”陆皓辰看着她,目光真诚的说:“只要孩子高兴就好。我这次来,其实也想跟你道歉。”

    杜小仙大概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有些愣住了。

    “以前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逼你的,”陆皓辰目光温和的直视她:“从现在开始,让我们象朋友一样相处吧?”

    “陆总,你……”

    “你不要误会,”陆皓辰眸光一垂,眼里的光亮便黯了一分:“我知道你心里有人,也知道争不过他,所以,”他抬眼看她,“我们做朋友吧,做互相关心,互相帮助的朋友,好不好?”

    如果只是朋友,那有什么不可以的?

    床头的台灯浅浅的照着床边一小块地方,橘色的光线让人觉得温暖。男人的脸隐在暗处,只有那双眼睛亮如明星,熠熠生辉。

    杜小仙几乎又要产生错觉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嫣然一笑:“好,做朋友。”

    房间不甚明亮,但因了她这笑颜,仿佛满室生辉,陆皓辰只觉得自已的心跳好象漏了一拍,然后便狂跳不休。

    他垂在床沿下的手悄然握成拳,尽量不让自已失态。不过是一个笑容,已经让他乱了心绪,这个女人,就是老天用来惩罚他的。

    他站了起来,“不早了,你也睡吧,记得按时擦药,我先走了。”

    杜小仙撑起了身子,似乎想下床来,陆皓辰赶紧快步绕过床尾,将她按住:“你脚有伤,别乱动,想要什么,我给你拿。”

    他的手按在她肩膀上,削瘦的肩头有些硌手,他慌乱松开。

    杜小仙倒没察觉到他的慌乱,说:“我送送你。”

    “胡闹,”每每这个女人不拿自已当回事,他就想生气,“快躺好。”

    他把枕头摆平,让杜小仙躺下去,低声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什么都不用管,养好脚再说。”

    杜小仙轻笑:“哪有你说的那么吓人,就是扭到了,休息几天就好了。”

    陆皓辰替她把毯子拉上来一点,手一抬,象是无意间划过她的头发,他其实很想俯低身子给她一个晚安吻,但是……走出门口的时侯,他想,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杜华岳一直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见他出来,忙站了起来:“都睡了吗?”

    陆皓辰点了点头,“都睡了,我也要走了。”

    “楼道里黑,我送送你。”杜华岳拿手机调出电筒:“声控灯全坏了,黑灯瞎火的,可别摔着。”

    陆皓辰跟着他出了门,楼道里果然乌漆抹黑的,如果没有杜华岳手里那点小小的光亮,他还真的是寸步难行。

    楼道本来就窄狭,还有人家堆了杂物在墙边,经过的时侯必须要侧着身子才能过,陆皓辰说:“这里环境太差了,我给你们搬个好点的地方住。”

    “陆总,你又心急了,”杜华岳笑着说:“凭白无故,小仙怎么肯接受?我看你们今天晚上相处得挺好的,这事不急,来日方长嘛。”

    陆皓辰叹了口气:“我也知道急不得,就是看她在这里受罪,我心里有些不好受。”

    他这样坦露心扉,杜华岳倒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陆皓辰是万众景仰的大人物,在别人眼里他几乎无所不能,唯独在杜小仙面前,显得无奈又无助!男人一旦遭遇爱情,都成了天底下最傻最傻的傻子!连他自已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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