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互为试探筹建立青帮话说自打这1845年,上海城中被开设英租界之后,如今这十数年的发展,十里洋场当真也是具备了几分规模和气派。洪天贵福此刻的话语倒也是他憋了劲的一嗓子,一时间各个西洋小阁楼上林林总总便是冒出许多洋人贵妇的脑袋,一时这站在院中一动不动的洪天贵福等四人反倒成了焦点人物。

    只是这洋人冒尖儿的不少,可那清廷的官儿却始终没见踪影,这又是怎么回事?这要是洪天贵福等人继续在此逗留而那洋楼楼主却始终不曾出来接纳的话,只怕再过不了多久便会引来租界的巡捕,闹将起来事情倒也容易大条。

    不过,洪天贵福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对呤唎话当真信任非常,完全无视了周围那些洋人的指点议论,脸色不改不说,还是深深看了一眼跟前这门窗紧闭,与周围人的反应有着明显不同,愣是连一丝动静都没有的小洋楼,再次高声说道:“在卑职临走前,曾大人曾经反复叮嘱,有一言必须亲自交待给钦差大人,如果大人当真不见!那末将可便在此处说了,日后这要是出了什么纰漏,还请大人勿要牵连末将!”

    其实洪天贵福如此料定这钦差大人此刻就在这洋楼之中自然有他自己的道理。毕竟此地是为英国在华租界,用英国人的话说便是“华人与狗不得随意入内”的地方,而如今这洪天贵福在此地大声宣扬,在礼节上本就是对所在房主的挑衅,若非这屋里之人心中发虚,如何不会和周围人群一般开门质问?更何况这屋子还是属于那大英帝国驻清公使这等人物。

    而洪天贵福此言实则也是一记试探,如果这钦差大人对曾氏兄弟在江南的势力当真有所忌惮,以致迟迟不肯动身,那如今这番话,便是对双方关系的认定书,只要那钦差不属于那种一根筋的方脑壳,一分钟内此人必然会出面一见的,毕竟此人也要完成清廷指派的任务不是?

    果不其然,就在洪天贵福心中默数着时间的同时,这房门确是吧嗒一声缓缓开了半扇,一个颇显苍老且是慢慢悠悠的声响便是传入了洪天贵福等四人的耳中:“钦定差使兼新任浙江巡抚马大人有请曾将军入内一见!”

    哼!果然还是经不住压力出来一见了!就算是在这百八十年前做得一个大官,想要和我玩心理学,你不过只是咱的潺孙!不过,这姓马之人到底又是何人?难道是那刺马案的马新贻?

    心中暗喜,但听闻这所谓“马大人”却还是让洪天贵福心头一跳,按照他的记忆,这天京失陷前后,这出任江南之地的姓马的高级官员并不多,说破大田也就剩下一个忧国忧民、廉贞清明却也死得不明不白的马新贻。

    如果这钦差当真确是此人,想要将他糊弄成行还真有些麻烦!毕竟此人身为汉人,却并不属于湘淮楚等地方团练派系,虽是讨伐天国起家,可自己的身后却是没有半点势力。看样子,此人对曾氏兄弟的忌惮心理,只怕比洪天贵福预想得还要严重,没有点大料,想要促成此人跟随自己返回天京,这难度顿时又加了几分。

    可就在洪天贵福走到那洋楼门前,正打算进门的当口,那苍老的声音便又突然从门后响了起来:“马大人只请曾将军一人入内,其他弟兄还请在外等候!”

    听这动静,倒也颇有几分严苛生硬的味道。看来这要是不让李容发、曾云广、钟天翔三人留在门外,这马大人显然是不会再选择让洪天贵福进入,即便那理由能被后者所得天花乱坠。这也让洪天贵福进一步确认了这马大人此刻的心态,或许自己应该用点什么刺激此人一下?

    通俗来说,往往这种行事小心之人,心中也就没什么光明磊落可言,要么贪财、要么重利、要么怕死……这要知道这些,对付起来倒也要比那些视死如归的真名英雄要容易对付许多。

    而至于这钦差马大人,只是第一次见面,便是生出如此多的麻烦,不是怕死又是什么?

    如此一想,洪天贵福也是心头一跳,他已然有了说服此人的良策。

    只是这良策倒也要与一开始的想法有些相悖了。

    而说起这孤身一人入内之事,洪天贵福此次倒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冲着曾云广示意一声,便也自顾自向房中走去。毕竟此次与在小王庄会见聩王不同,洪天贵福此行势在必行,且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一个迟疑都容易露出让那马大人生疑的马脚。换句话说,洪天贵福没得选择,即便是龙潭虎穴,自己也是非进不可的。

    而这种时候,曾云广冷静沉稳的性子也是发挥了极大作用,说来这李容发好战、钟天翔冷酷,但对洪天贵福这天王复兴的天王却也是忠心不二,此时见洋房中人居然要天王孤身涉险,自然不会答应。所幸是被曾云广给压了下来,一时倒也没生出什么变故。

    这洋楼的装潢风格倒也确是颇有几分西洋风味,虽说在洪天贵福这21世纪生活过的人物来说,这室内布局也算不上大气豪华,但等到进入正厅,赫然便能看见那壁炉前的沙发上坐着一身着古式燕尾服,打着领结的西洋白发老者,而对比鲜明的则是另一侧一身清廷正二品文职官服,且正襟危坐,一连肃穆表情的中年男子,显然这后者定然便是那被洪天贵福苦心寻访两日都是无果的清廷钦差了。

    “末将曾李洪拜见钦差大人!”至于曾李洪之名,倒是洪天贵福随即将自己、曾云广与李容发三人的姓合作一块而整出的名讳,总说不至于太显眼,而且这曾姓说实在的,在与这马大人会面之时,倒也有几分狐假虎威的气势。毕竟谁都知道这湘军上下非亲故不部署,这姓曾的人物,搞不好就是曾国藩的什么亲戚不是?

    “你们聊,我出去,据说今天坊市里有新到的白兰地,我去买一点,马大人!晚上,我们再好好喝一杯!”那西洋老头虽说便是连正眼都没有看过洪天贵福一眼,但也是颇为识趣,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个绅士拐棍和高帽,穿戴齐整后,又是扶了扶领结,便是高傲着与夜壶等大的脑袋踢着小高跟便是出了门。

    看样子,这洋鬼子在这中国待了几年,倒也弄明白几分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不说之类的道理。

    “曾将军!按照常理,你见到本官理应自称标下,而不是末将!”就在洪天贵福想着应当如此才能在不露出马脚的情况下,及早搞定这钦差之时,反倒是后者先开了口。不过这一句话倒也不是让洪天贵福起身,反倒是在过问洪天贵福在称谓上的不当。

    这让洪天贵福也是一愣,对于这称谓,洪天贵福之前还当真没做什么深究,本以为这进门,双方都不是很熟,只管直入主题便是,何来这些七个八个的瞎扯淡不是?可是如今被这马大人强势问起,洪天贵福也是着实犯了难,本想着姑且按照此人所言,顺着口风而下,及早扯出主图才是。但又转眼一想,这湘军自成一脉,素来不怕清廷中人放在眼里,如果全应了此人,说不定还真会露出马脚,确是得不偿失。

    于是,这心里自然也是又有了打算:“回禀大人!末将是为湘军之将,只知大帅号令,这标下一次不敢乱言!还请大人赎罪!此次末将前来,仅带大帅口信,还请钦差大人即刻与我动身前往安庆,以防贼人暗杀!”

    其实这马新贻此前故意不去理睬洪天贵福,反倒是左右而言他,死抓着那称谓的问题大做文章,也是有他的道理的。正如同洪天贵福先前所料,此人之所以在这上海逗留迟迟不肯出发,也正是忌惮于曾氏兄弟对他此番下访的态度,如果这二人当真如同皇太后所言有造反之心,自己贸贸然出发,早晚必成为人家开国祭旗的人畜。

    而如今这一问,自然也算是试探。其实在清代,这“标下”与“末将”的称呼,看起来相差不大,但要细细区分,却是说法良多,这“标下”一般多位直属下属在上级官员面前的自称;而“末将”的使用则更为广泛,无论是否直系属下,见到为长官之人,都是要如此称呼的而已。

    换句话说,洪天贵福原本的口吻本就没错,这马新贻鸡蛋里挑骨头有此一问,也算是对洪天贵福的暗示,毕竟这洪天贵福此刻的身份是乃湘军中军护卫的精锐。在马新贻的思维分析中,如果洪天贵福代表着吉字营愿意自行更改称谓,则说明曾氏兄弟对自己这钦差的来访并不存在什么加害之心;反之则可说明这两兄弟对自己的警惕之心慎重,那金陵城说不定已然成为龙潭虎穴,轻如便是九死一生。

    毕竟这马大人也是朝廷新立的浙江巡抚,拥有对浙江湘军的军事指挥权和效忠那也是常理,但不得不说洪天贵福并不知其中深意,这一瞎猫碰上死耗子,答题思考天差地别,这答案倒也符合常理,只是弄巧成拙吗,反倒让着马新贻生出忌惮之心,之后的故事也是因此而变得曲折了许多,也最终导致浙江太平军涌入江宁府,让洪天贵福的大略险些破产的危局。

    但这马新贻倒也不是官场菜鸟,毕竟这太平军在这江南之地鏖战了几年,他的职业生涯也是沉沉浮浮了几年。这对于内心变化的控制,此人脸上自然也是不会显露出多少可查之色的。

    反倒顺着洪天贵福的意思,眉目一横,大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你这何意?是想要挟拘押本官吗?”

    “大人误解了!你可试想,中丞大人既然知晓你从海上而来之事,相比这消息已然不再隐秘,谁又知那太平军余党是否也会因其其他途径而知晓此事,到时这一旦有刺客来袭,这上海鱼龙混杂,中丞大人确是再想护卫一二,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说这些话,洪天贵福其实也是在提醒这马新贻,毕竟就连自己都能找上门来,谁又知道别人是否也能闻讯如此礼貌拜访呢?而此话,也如洪天贵福的预料,让这马新贻顿时陷入沉思。

    沉思自然不能代表此人就此信了洪天贵福,索性后者又是接连抛出一记重磅炸弹:“再有难道大人不想完成皇太后的懿旨了吗?”

    “你且回驿站歇息一夜,明早本官便与你答复!”

    果不其然,这提及皇太后的懿旨,那马新贻一时脸色也是大变,但这口中还是不肯表露心态,还大有几分送客的意思。而洪天贵福也是自知此时再是如何说也是无用,大不了今晚便是再给此人下一记猛药也就算了。为此,洪天贵福便是微微作揖:“明早寅时末将亦在院外等候大人答复!还请大人不要在与命运开玩笑!”

    当然,今晚这驿站洪天贵福是果断不敢去的,毕竟驿站多是清廷官员出差下榻之地,别说遍布清廷的耳目,便是这湘军身份也是颇为尴尬的,一旦为天京之中察觉,可不是因小失大?

    “万……大人!接下来我该当如何?”

    “调集聩营的弟兄!今晚我们吓吓这姓马的老小子!”

    “这……回禀万……大人!这上海地界……自打出了小刀会之后,外地势力想要介入极难,就算是聩营在这城中也不过是跟随微臣而来的几个信使,大人意欲如何,还请示下!”

    说实话,聩营的弟兄在聩王这些年精挑细选和锻炼之下也确实是施展探访暗杀的好手,可曾云广之意倒也给洪天贵福提了个醒:正如曾云广所言,这上海巨石太过复杂,清廷、洋人、黑帮各有各的独立地盘,就算是两江总督对这个地方都是没有半点指挥布置的权力。或许自己应该想办法在这里整出点属于太平军的势力地盘,如此这呤唎再要购进武器弹药、探查消息也是有了基本的根基。

    “嗯!这样吧!李容发、曾云广,你二人今夜带着聩营的弟兄,有多少是多少,回到这公使洋楼,想办法吓吓这当中的清廷钦差,可一弄死几个随从,但千万不得伤了那姓马的!钟天翔,我要你跟随呤唎留在上海,伺机在这大上海建立咱们自己的势力范围,可使用你认为的一切可以使用的手段。我的要求是,一年之内可以为天国传递消息,三年之内可以为天国购进武器!都明白了吗!?”

    洪天贵福想到便做,想来也不如何会余人商量,而此刻虽说让在场三人都是一脸错愕,但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万岁深谋远虑,此举必有其内在的道理。

    而之所以将此等建设势力的重任指派给钟天翔而非更值得洪天贵福信任的李容发或是曾云广,也是因为这钟天翔在方山之上那杀伐果断的个性最为符合在这上海生存的条件。

    或许还真是思如泉涌,这一通话,倒也是让洪天贵福心中灵感大起:“这势力之名不可以天国为名号,但我姓洪,那便叫他青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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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新贻:清末疑案刺马案主角,

    小刀会:小刀会是成立于厦门的民间秘密团体,属天地会支派,1851年传到上海。1853年,在太平天国起义和福建小刀会起义的影响下,各支力量以小刀会名义结成统一组织,推举天地会广东帮首领刘丽川为首领,举行大规模的武装起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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