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大作,电龙从天而降,砸入海中,千层浪花翻涌而出,汇成巨大无朋的水幕凝聚在男子背后。()暗沉的天色下,男子宛若大理石般坚硬的面庞上浮起一缕阴冷的紫光,蜿蜒若蛇。

    “既然如此,那我杀了他。”

    惊雷暴响,一身白裙翩跹的女子神情淡漠依旧,她上下打量着强压怒火的男人,莞尔一笑。

    “还不知道当年你错在哪了吗。若你能放下那些本不属于你的仇怨,不去强出头,我也不会被平天困上那么多年,或许我也会心甘情愿嫁于你。”

    男子的眉头微微抽搐,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浮起滔天怒意。

    “我为你做的难道还不够多?荡天宫,杀万妖”

    他还未说完就被女子打断,女子的声音轻柔,可只要一响起,他都会停下手中一切安安静静地去听。千年万年养成的习惯,即便再过上千年万年也改不了。

    “可然后呢,然后你出卖了自己的兄弟,让平天迁怒于我。你所做的一切都有理由,这些理由都是为了我,可你却从来没有为我想过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要什么?”

    男子深吸口气,瞪大眼睛盯着让他苦苦等候了无数载的女子,只觉得心快要从胸**出来。即便他有脚踩天宫的实力,名号君圣,穹宇英豪无不对他又惧又怕,可面对眼前这个女子,他齐天君圣却没有丝毫办法。

    “我不能给你的,莫非那个人能给你?”

    “或许吧。”

    白依依身后拂去眼角的丝,目光透过雨幕,痴痴地望向遥远东洲之南的起伏群山。

    “你好,好,你转世重修,却还忘不掉他。那好,我就帮你断了那个念头。”

    漫天乌云猛地聚成一团,拧成一只庞大的拳头就要向西飞去。

    “你永远这么狂妄自大,擅作主张,若非如此,我当初又怎么会恨你。”

    话音落下,男子脸色一僵,天头的乌云也陡然凝滞。

    “你恨我?”

    干涩的话语从那张曾经喝退无数天兵天将的口中传出,齐天君圣苍白着脸,怔怔地看着神情淡漠的女子,就见她幽幽一叹,收回目光。

    “只是当初而已,现在早已不恨了,过去的事又何必再去想。”

    无比陌生的话语回荡在耳边,男子脸色愈的惨白,眸中闪过一抹浓浓的杀意。

    “你就真的以为能杀的了他?”

    闻言,齐天君圣微微一愣,嘴角划过讥讽之色,也不知道是讥讽自己还是另有他人。

    “区区通天,杀之如捻蝼蚁。”

    “确实,现在他只有通天境界。可是,待到十年后,二十年后,你还有把握能杀得了他吗。”

    “三年前穹宇强者齐降七州,无不是被他的惊才绝艳所动,二十多岁的通天,假以时日,这穹宇之地必将又崛起一名君圣。”

    眸中柔情似水,白依依望着大雨出神,良久,嘴角浮起动人的笑意。

    “我所喜欢的人,不仅能给我想要的,而且注定成为天地间一等一的英豪人物。不过只要我喜欢上了,就算他一名不文又如何。女儿家的心思,你齐天君圣永远不会懂的。”

    瓢泼大雨哗哗下个不停,雨声中,穿着云涛战靴飞羽鹤氅的男子麻木地望向西边群山,脸上神色不住变幻着。

    “那好,我就给他百年时间,百年后他若能胜我,我就放手罢了。”

    齐天君圣深吸口气,深深看了孑孓盈立于风雨中的女子,沉吟着道。

    “不过,这百年内你不能和他见面,否则我定不饶他。”

    嘴角划过一丝冷笑,齐天君圣强忍着不去看那女子,他驾云而飞,不多时就已消失在天头。

    海潮起落,月儿升起,白依依脚踩浪尖向西走去,却在海滩边停下。

    “百年时间”

    海水打湿了衣衫,女子轻咬着朱唇,抬头遥望向远方的山脉,长袖起舞,满天星辉皆向她涌来,化作一缕夜光带着她向大海中央飞去

    “君儿,你先过师父吧。”

    黑石山,妖王洞。

    银男子盘坐石塌,双手聚圆,鼻尖涌出一股长长的白气,凝如实质。在他身前,面容狰狞的蛇人目光,警惕地查探周遭。

    “精气鼎立成就通天,生成藏象突破法天,我早已拥有先天藏象,只需以先天精气为桥梁将藏象和体内周天大小经络、穴联成一体即可。”

    两年前,周继君已将体内道力炼化到极致,然则道力和道意合二为一,力中有意,意中有力,又花费了一年,时至今日,周继君终于将道意也修满。

    九道先天精气围着藏象飞旋转,光晕变幻间,藏象微微晃动。不多时,先天精气已将藏象贯穿,顺着体内经络蔓延开来,上出天灵,下破,连接天地。

    地火之精从山底喷涌而出,顺着周继君的皮肤没入体内,眼中射出三丈长的精光,周继君低吼一声,借着地火之力就欲突破法天。可就在这时,体内穹宇猛地摇晃起来,先天精气在经络中横冲直撞,其势刚猛,若一直这样下去,不等它们全部贯入经络,这经络定会被撞破。

    嘴角浮起苦涩的意,周继君强止住突破之势,深吸口气,心念沉入体内穹宇。就见九道先天精气缓缓地流淌在经络之中,熟息后已行完百个周天,丝毫未有之前的乱相。

    周继君微微疑惑,下一刻,吐气吸气,再度运转先天精气,试图突破法天。然而,先天精气还未行完一半周天,体内经络又开始摇晃震动起来,功败垂成。

    “怪哉,平时修炼运行周天毫无差错,可一旦到了突破的时候,这经络竟顶不住先天精气的重装二十周天经络已被我炼化到极致,按理说应该没问题”

    热风拂面,地火之精不断上涌,周继君面色微怔,心念细细查探起那九道先天精气,尔后脸上浮起苦笑。“莫非是这两年夜夜借着地火修炼,先天精气的属性早已变得刚炎无比,运功突破时更是携着地火之性怪不得经络难以承受。”

    两年来,周继君白日大多在东海宗藏书阁,夜里则飞回黑石山潜心修炼。他贪图进度,借助地火之力炼化道力和先天精气,两年间道行突飞猛进,直达通天巅峰,孰料也因此酿成苦果。人之修行时分昼夜,亦为阴阳,白日修炼吸入太阳之气,夜间修炼吸入月之精气,一阳一阴为天地法则,万物生灵皆要遵循此理,如此方能阴阳互补。而周继君偏偏夜间也借助地火修炼,他自己却未曾觉,这些年他的道力精气愈阳刚起来,便是那阴炎精气也渐渐变得阳胜于阴,长久以往,若无法找到破解之法,待到阳气达到顶峰无法宣泄,轻则散功,重则丧命。

    “阴阳合,藏五蕴六气我只顾着修行,却偏偏忘记了修炼法则的总纲。阴阳相合,方是修炼之道的正理。”

    周继君轻叹一声,皱眉思索着。

    “莫非还要去找个极阴之地再修炼上三年,传说北俱芦洲有一极寒之地,难不成我还要万里奔波跑到北俱芦洲呆上个两三年”

    心意不住变幻,就在这时周继君只觉洞外飘来一阵白风,武道蛇人脸色微变,就要扑上去。

    “银兄,是我。”

    白风落定,面如古玉的中年男子朝着周继君淡淡一笑,拱了拱手。可转眼后,他的目光陡然凝滞,怔怔地望向不远处石案上的那个腰牌,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银兄,这腰牌”

    玉真妖王直勾勾地盯着刻着君“字”的腰牌,脑中有些懵。周继君混入群妖大山中,可却是那等最不起眼的妖王,洞府狭小,手下只有两只小妖,实力也不过通天,他所交往的妖王自然也和他差不多处境。这玉真妖王乃是八千年古玉修炼成精,修为只是通天上品,和周继君平日里显露出的一样。他虽也沾染杀戮,喜喝人血,可却是一无比迂腐的妖王,亦附庸风雅,喜好品茶下棋,谈诗论赋,因此和周继君结识。

    “这腰牌怎么了,玉真兄?”

    周继君走到玉真妖王身侧,披上衣衫,淡淡一笑望向他。

    “东海宗的执事腰牌”

    玉真妖王咽了口口水,眼中闪过明悟之色。

    “莫非是银兄变化成修炼者,混入东海宗内部?”

    “也许吧。”

    周继君抓起腰牌放入怀中,对面的妖王脸上浮起几分敬佩,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一抹刺眼的银光飞起,猛地向他射来。

    白色的鲜血喷得老高,玉真妖王的身体向后倒退两步,脸上还挂着难以置信的神色,刹那后,头颅从肩上掉落,滚进血泊中。

    “对不起了玉真兄。”

    收回君子剑,周继君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这玉真是妖王大山中唯一能和他聊得来的妖王,平日里也常常饮酒谈道,也不全是虚情假意。妖和人,在周继君眼中并没多大差别,若他的身份能一直隐瞒下去,或许等到功满离去之日,他和玉真妖王还能结下一场善缘,可谁叫他偏偏撞破了周继君的身份,犯了大忌。

    “少不得要斩草除根了。”

    周继君在洞府内踱着步,目光扫过那张大局未露的棋盘,深吸口气,提起玉真妖王的尸,卷来一阵怪风向万玉山飞去。

    玉真山和黑石山相距不足百里,却都在妖王群山之北,靠近血色走廊。血色走廊再往北,千里之外就是修炼门派所占据的东部群山。两柱香时间后,周继君飞至万玉山上空,心念扫过周遭左右无人,周继君不再犹豫,挥袍射出君子剑,携着紫火飞向玉真妖王的洞府。万玉山有九只小妖,此时皆在洞中饮酒谈天,就听“扑通”一声,玉真妖王的尸体摔落在地,却把他们吓了一跳,还未回过神来,巨剑携着紫色从天而降,转眼间就将他们淹没。

    大火从万玉山底升起,向上蔓延,不多时,整座山都陷入火海之中。周继君收回君子剑,不再多看一眼,卷起一阵怪风就欲向积雷宫方向飞去。

    “有趣,有趣,第一次见到妖怪自相残杀,原来也是这般心狠手辣。”

    周继君心头一阵狂跳,眼中杀机顿现,他停住身形四下望去,夜色之中万籁无声,却只有他一人。

    “是谁?”

    “咯咯咯咯”

    悦耳的轻笑声响起,落在周继君耳中却让他怒火中烧,君子剑出,猛地劈向西南方。

    鹤唳声响起,君子剑势陡然一缓,七丈长的的白鹤浮出夜色,伸出金铁般的鹤爪挡住了君子剑,而在鹤背上,蒙着面纱的女子盈盈而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继君。

    女子身材高挑,凹凸有致,藕臂露出一截,白皙宛若皎玉,光是这隐于宽大道服下的就可让无数男子为之疯狂。夜风吹拂面纱,眸里流波,鼻高挺,粉嫩的双唇浮起莫名的笑意,这一笑虽媚,可她的神色却端庄高贵,让人神魂颠倒。

    鹤唳声响起,女子侧耳倾听,再度望向周继君,沉吟着道。

    “原来你是通天巅峰的妖王,在妖王中也只能算作末流,不过看你心狠手辣,杀伐果断,若归顺于我,定会重用。”

    话音方落,银色的巨剑直直向她飞来,杀气荡开,周遭虚空陷下一片。

    “好蛮的性子。”

    女子冷声道,她不急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也不念咒,随意地扔向呼啸而来的君子剑。

    “轰”

    符纸被君子剑击中,却并没破裂,牢牢地粘在剑尖上,却让君子剑动弹不得。

    “今日不投效我,待到日后可就没机会了。”

    深深看了眼周继君,女子驾起白鹤飞入夜色。数道气机传来,附近几座大山的妖王听得此间有争斗,纷纷射出心神。

    “分”

    周继君手捏印法,君子剑以一分二十,弹飞符纸。身后大火连天,周继君不再滞留,闪身隐入夜色。

    “那女子应当不是妖王中人。”

    漫步在高拔的密林中,不远处就是直窜入云的积雷山,百王大宴第二日才举行,周继君也不像其余妖王那般热心,急着赶往赴宴,结交来自不同地方的妖王。本来是一个寻常无比的夜晚,不料先被玉真妖王撞破身份,不得已杀之,又在万玉山前遇到那个古怪的女子。她应当是一路跟着自己,否则也不会说出那番话,她的修为并没有多高,只是奇异的符法层出不穷,不单能隐匿身形不被自己察觉,还可以挡下君子剑,而她那只仙鹤坐骑少说也有通天巅峰的修为。

    轻叹口气,周继君止住脚步,从怀中掏出那颗丹药,细细打量着。

    四大部洲为穹宇间数一数二的顶级大洲,强者如云自不必说,周继君通天巅峰的修为放在七州绝对是第一人,可在这妖王群山中,他只能勉强挤入妖王的行列。小妖王多如牛毛,却至少拥有通天上品的修为,再厉害点的妖王为法天,周继君知道的就有五六十之数,而即将在在积雷行宫举办百妖大宴的乱天妖王,一身修为更是达到玄天,上品还是中却不得为之,不过他麾下五大元帅个个都是法天上品的强者,周继君之辈若投效其麾下,只能当个上不下的统领。

    除此之外,四大部洲和七州最大的不同,便是在修炼功法之外,还有许多奇门异法,比如道符、丹药、法宝、坐骑云云,同等级的修炼者交手,谁的法宝品秩高,十有能赢。这法宝、座骑的级别和修炼等级一般,分为通天、法天、玄天,通天者若能得到玄天境界法宝,那在通天之流中也能高人一等。

    此时周继君手中拿着的是四大部洲到处都能见着的聚元丹,也是绝大多数修炼门派弟子服用最多的丹药。周继君潜入东海宗,却是因为早在七州时候,他和罗刹等人就觉自己创出的功法战技与通天境界的修为不符,战技潜力虽大,可却无法以通天境界的修为挥到极致。就好似一个少年从小养着的马,孩时尚能骑着,可等他长大后,却现那马儿并没一起长大,若无法让它长大,只得再换一匹。

    周继君以心血创出君子斗数,又怎会抛弃,再说,即便再换其他的功法战技,可若想完全和修为境界契合,也得服用手上的丹药。

    聚元丹在四大部洲流传上万年,周继君追究于古籍经书中,却现它是从前一轮天地大战后开始流传的,隐约中,周继君嗅出几分阴谋的气息。

    “孔宣一路杀伐修行,不也是没有服用这聚元丹便成就君圣,他的那些战技为何能与境界契合。现在的四大部洲大多数修炼弟子,人人必服聚元丹,炼化后药力散方可让战技

    周继君自言自语道,嘴角泛起苦涩。

    两年前他就得到了聚元丹,然而一直不敢服用。周继君的修炼之道就是坚执本心,靠着自己的力量向上攀爬,外物者诸如丹药法宝虽诱惑无比,可却非长久之计。再者,聚元丹只用了百年时间就遍及四大部洲,大小商行都有售卖,修炼门派也能轻而易举炼制出来,这其中却透着不同寻常的气息,周继君修炼诡道,一眼便察觉出来。

    “是想让所有的修炼者都养成惯性,抑或是另有图谋?若这聚元丹真是有人刻意为之,那布下这场大局的人,又是怎样的存在。”

    寒意涌上心头,周继君脸色忽明忽暗。他已是通天巅峰的修为,离开法天只差一线,可在其他妖王之前却只显露出通天上品的修为,也是因为战技不如他人,暗中隐藏实力。周继君创出君子斗数,在七州之地越级挑战如家常便饭,引领历史潮流,可到了四大部洲,却陡然觉自己成了同一境界中的弱者,若生死相搏,死的必是他。

    这等巨大差异,宛若灼烧心脏的烈火,三年来一直折磨着他,日日夜夜不得安省,此中滋味也只有周继君自己才能体会。深吸口气,周继君抬头仰望天穹,神情渐渐变得坚毅起来。弱者又何妨,自己在七州时候,最初不也是废物般任人**,可却从没放弃服输过,花费十余年,终于登顶七州巅峰。眼下的情况虽似从前,可却拥有当初难以想象的根基,先天藏象,三道其修,君子斗数就算再做一次弱者,只要道心在,步步为营,拼死搏天,何愁没有问鼎四大部洲的那一天。

    少年时候的激奋和热血重燃眉梢,七州已成故往,昨夜之梦再美,也只是梦幻泡影罢了。如今只有卧薪尝胆,再行苦修,重拾那般风光。

    一念通达,周继君盘膝而坐。夜枭巨兽游荡在林间,月光幽幽,拂扫尘埃,白衣男子将心思都丢于一边,不久已然入定。

    战技者,战也,以修为支撑战技,相互契合,方能挥到极致。

    我以君子道意创出君子斗数,之下三般战技,其一战天宵,力魔合一,且能回溯时间。其二君远伐,可分二十剑,杀伐千里之外,且能斩碎虚空。其三,万类臣,能吸尽天地万物,或为己用,或流放至剑下世界。这三般战技虽然分门独立,可也能配合施展。三大战技之旁还有一类功法,却是那变化之术,以先天精气为基,根据十四主星之意,变化万千

    夜风拂过周继君的梢,他吐气凝神,双眸若开若合,整理着君子斗数。

    三大战技和变化之术都无偏差,为何在人尊境界就能挥出最大威力,可到了通天,它们所挥出的威力却跟不上修为境界。在数万年前,天地间没有出现聚元丹时,那些强者和修炼宗门也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莫非万年前的功法和如今所流传的不一样?不可能,东海宗藏书阁顶的那些古老功法皆是上古时候传承下来的,虽然每个境界都有辅助战技提升的修炼之法,可也必须服食聚元丹方可将战技挥到最大威力。

    深吸口气,周继君紧蹙眉头,睁眼遥望向满天星斗,目光逆着月光而上,穿梭在飘渺雾霭间,却不经意地向天南方向落去。在那漫漫天河之上,却是那九天孔君宫。

    心意飘过,周继君嘴角划开莫名的笑意。

    “孔君孔君,我欠你的似乎又多了。”

    心念扶摇而上,没入上丹田中的念海,诡道蛇人心意相通,朝着心念遥遥一拜,尔后手捏印法,掀起一阵大封卷向念海。宛若虚幻的海水潮涨潮落,浪花飞溅,一颗晶莹剔透的念头缓缓上升。莹白透紫的心念毫不犹豫,闪身飞去,附上那颗念头。

    周继君眸中闪过精光,下一刻,他已置身无边穹宇中。

    天地初开,穹宇四分五裂,渐渐形成了无数荒凉的大洲,飘零在天地间。天浮地沉,日月星辰升,光阴流梭,生灵出现在天地间一只奇巨禽从鸿蒙深处飞来,它的尾翼散着五色奇光,一路所遇,无论星辰流云都被五色神光吸入。又不知过了多少年,长飘逸的男子站在星辰之上,他面貌英俊,眸子仿佛无底洞般深邃。方化形,他就已经拥有法天中品的修为,似乎还不适应人类的身躯,他小心翼翼地漫步在星云间。

    “今日修成大道,成就人身,然本不能忘。”男子自言自语着,他向前走了几步,沉吟道,“我前世本乃天地间第一只孔雀,以孔为姓,我创《收神诀》,宣天地万灵前来朝。如此,我便叫孔宣罢。”

    那日豫东天宫里孔宣的记忆重拾心念,周继君跟着跟随着孔宣一路厮杀修行,或是独自挑战,或是率领大军征伐,那些同为法天境界的修炼者纷纷倒在孔宣的五色神光下,亦有为数不多的玄天下品强者。

    终于,孔宣暂时停下了脚步,他的一身道力和精气已接近饱和,修为也达到了法天巅峰,即将突破玄天。

    周继君屏息凝神,专注地看去。不多时,玄天境界已成,孔宣淡淡一笑,飞离大军,来到穹宇之中一处偏僻的星辰上。此星横有万余里,纵也有万余里,迷雾蔓延开来,群山之巅有一绿老人打坐修行。他张口吐气,气若长河,拂过星辰上的江河湖泊,水往高处流,不多时已成灌天之势,长久不绝。

    玄天境界者,天地法则再无法束缚他们,孔宣默默地看向那名玄天上品的强者,大手张开,五色神光时隐时现。

    “越级挑战?才突破就越级挑战,以磨练提升战技吗。”

    周继君心头一惊,看着孔宣屡战屡退,五色神光的威力虽在减弱,可却与他的修为境界愈契合起来。

    “借助强者的压力来提升自己的战技,除此之外就没其他法子了?”

    周继君收回心念,细细思索着,不多时,他的眸子陡然一亮。在周继君境界尚不到通天时候,他常常越级挑战七州高手,功法战技在无形之中磨练提升,和他那时的境界相符。然而到了通天境界之后,他所遭遇的最强者,不过是通天中品,无法通过战斗来提升战技。而他却自以为通天之上的战技和之前有所不同,苦寻良久,直到今日才得以明悟。

    “看来上古时候的修炼者都走的这条道,越级挑战,磨练提升自己的战技,遇强则强。而那些修炼门派中,或许是由师父来做弟子的炉鼎,襄助其提升战技。”

    眉宇间的烦恼倾荡开,已然烟消云散,周继君站起身来,望向那高耸入云的积雷宫,继续向前走去。

    月色拂过男子舒展开来的容颜,双目中,隐约有什么在燃烧着。

    “罗刹,我已寻得战技之秘,接下来又要开始那条杀伐之路了不知你如今又身在何方。”

    远处的雄山峻岭已被皑皑白雪覆盖,山巅罡风阵阵,时不时有巨雕盘旋回转。男子停下脚步,抬了抬斗笠,放目望去。良久,他从怀中掏出酒囊,仰头灌入口中,老酒如刀,一寸寸地割着他的五脏六腑,渐渐燃烧起来,化作一团烈火往上飞窜。

    “啪”

    酒还未喝完,就被他扔在冰冻的湖泊上,黄浊的液体倾洒开来,缓缓流淌,月光下却显得格外凄凉。

    “终于到了,我月影宗的遗址。”

    穿着蓑衣的男子狠狠抹了把嘴角,就欲向前走去,他刚迈出半步,却猛地收住脚。生平第一次,逍遥洒脱的月罗刹迟疑不决起来。

    那座高大巍峨的冰山之后,埋葬着曾经辉煌一时的月影宗,功法、丹药、法宝、钱粮应有尽有,走过这片湖泊就能到达。然而,一旦月罗刹走过这片湖泊,进入那个落寞数万年的宗门,无异于向天上地下宣布,月影宗的传人又回来了。到那时候,腥风血雨定将再起,平天一脉也会兑现当年的那个誓言,用尽一切手段剿杀月影宗最后的传人,百变修罗月罗刹。

    “平天”

    月罗刹冷哼一声,压低斗笠,顶着风雪向前走去。

    就在他刚迈过第一片湖泊,身形陡然一僵,极阴之气从湖底蔓上来,饶是他已修炼到通天上品,也不由得身体一哆嗦。就在这时,脚下的冰层猛地破裂开,月罗刹抽身疾退,手臂扬起,竹叶化成片片刀刃飞射而去。纤纤素手伸出,轻描淡写地将竹叶全部收入袖中。

    月罗刹微微一愣,就见一个穿着火红大氅的女子悬浮于半空,大氅里却是一身透明的亵衣,月光如水倾洒而下,女子姣好的容颜和雪白丰腴的暴露在月罗刹眼前。

    “平天的人?”

    感受到那股不住向自己压来的强大气息,月罗刹汗毛竖立,眼中闪过一似冷意。

    “月影宗第一湖守姬参见宗主。”

    女子淡淡一笑,朝着月罗刹作礼而拜。

    “哦?原来我月影宗并非就剩我一个孤家寡人,也免得小爷我寂寞。”

    嘴角划过阴沉的笑意,月罗刹上下打量了眼红氅女子尔后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宗主且慢。”

    “你有何事。”

    “以宗主今时今日的修为实力,尚无资格重返月影宗。”

    “哦?”月罗刹停住脚步,斜睨了眼那女子,嘴角浮起阴冷的纹路,“那你欲如何,莫非让我在这喝西北风?”

    “宗主无需焦急,只要打赢了我,或者杀了我,自可走过这第一片湖泊。红姬等了宗主太久太久,今日终于等到了,自当为踏脚石助宗主成就神功,重振我月影宗威名。”

    女子幽幽一叹,朝着月罗刹遥遥一拜,美艳的面庞上露出绝然之色。

    “原来如此。”月罗刹冷笑一声,“看来只有打赢你,才有资格进那月影宗。也罢,不过稍微耗点时间。”

    “宗主此言差矣。”

    女子细细望向这么多年来她所见到的第一个男子,眸中浮起淡淡的好奇和黯然,随后回遥指身后大大小小的湖泊。

    “第一湖之后还有六片大湖,每一湖都有一名守姬在等候宗主。红姬实力最弱,只有通天巅峰,往后每一湖的守姬都要比前面的高上一个境界,最后的白姬姐姐可是玄天中品的修为。宗主只有将我们一一战败,或是斩杀,方有资格重回月影宗。”

    “什么”

    月罗刹双目瞪圆,怔怔地望向那女子,尔后低低一笑。

    “也不知是哪个老不死的定下这规矩,小爷没空在这里陪你们这些娘们玩,我兄弟还在东胜神州等着小爷去大干一场。”

    回身,月罗刹背对着红姬眼里露出几分遗憾和失落,不再多想,他挥手招来云座就欲飞离。

    幽幽的轻叹声从身后传来,两座冰峰从天而降,一前一后阻挡住月罗刹的去路。

    “宗主既然来了,就再无回头之路。若打不赢红姬,那宗主真的只能在这喝西北风。不过如若宗主能打赢红姬,亦舍不得杀,红姬自当献出处子之身,以为炉鼎,为宗主巩固功法。”

    女子脸上浮起莫名的情思,淡淡的笑靥从嘴角溢出,无比妩媚的风情乍现在这大雪纷飞的极寒之地。下一刻,她褪下大氅,露出凹凸有致的诱人身材,却手捏印法,天头的冰山猛地轰向月罗刹。

    猝不及防下,月罗刹重重地抛飞出去。

    “不就几个娘们,小爷我还偏偏不信这个邪了。”

    头戴斗笠的男子眼底杀机顿生,他跃身而起,低吼一声战向对面笑意未散的女子。

    天头浮起鱼肚白,星辰退去,拂晓已至。

    白衣男子拾阶而上,走在漫长的平天梯上。名为梯,实则却是石砌的台阶,从半山腰直达校场峰,共有三百六十五层。两年前周继君初入妖王大时,曾来过此地,带着十名修炼者的级作为投名状,献于校场峰的平天石像前,那时候带路的小妖就曾和周继君讲起过平天梯的由来。万年前的那场大战,平天君圣广邀天下豪杰前来助战,立帜为誓,平定天宫。未防有细作混入,他命人在校场下修筑石梯,三百六十五层长逾半里,他手持大刀端坐于校场上,目视前来投效的各路英豪从平天梯拾级而上。

    平天君圣何等英豪气魄,目光如炬,若有人心怀鬼胎,定会胆战心惊,如何能走完这漫长崎岖的山路。只第一日,平天君圣就亲手斩杀了八名细作,鲜血浇洒在石阶上,横尸当场也不去理会,待到最后一日,三百六十五级石阶上已堆满白骨人头。

    再后来,大战将毕,平天君圣惨败而归。他坐镇积雷行宫,看着天兵天将脚踩平天梯直杀上校场,也曾以一敌万,灭杀十万天兵天将,却终成万古绝唱,一世风流,尽化作不甘的热血倾入石阶。

    后世妖王们皆以为平天已死,在校场上为他立像,手持长刀,头生犄角,不怒自威。

    “平天虽是反王枭雄,可凭什么非得是妖王呢。”

    周继君站在空旷的校场峰上,负手望向高逾百丈的石像,嘴角微微翘起。

    “想要借得平天君圣的威名,将他高高供起,以为妖王之组。若被平天知道了,定会苦笑不得这积雷山虽是行宫,可却是他最后兵败之地,平天君圣应当不会置之不理吧。”

    眼中浮起几分深思,周继君正要驾云向山巅的宫殿飞去,就听耳边传来豪迈的笑声。

    妖风回旋于半空,飞沙走石,一张黝黑的大脸在风中若隐若现。

    “我说怎么有人比本大王还要惫懒,哈哈哈,怪不得,原来是银兄。”

    周继君扭头看去,三丈高的壮汉仿佛铁塔般立于自己侧前方,他身披金甲,在晨光下光晕流转,显然是用心擦拭了许多遍。

    “金甲大王也刚到吗。”

    周继君笑着迎了上去,仿佛邂逅老友般熟稔。妖王之间的交情就是如此,即便从前只见过一面,下回再遇到也会亲切得仿佛相识了数百年般,大致就是所谓的义气,而私底下的勾心斗角就另当别论了。这金甲大王原形是一只修炼九千年成精的食蚁兽,擅穿山,修炼成*人后就将他褪去的一身硬皮炼制成金甲,坚硬无比,通天境界的法宝神兵都无法劈开。在周继君相熟的那几个妖王中,这金甲大王修为最高,已是法天下品。

    “哈哈哈,本大王睡过头了,就比你早到半刻。走吧,我们一起去积雷宫,见识下那些来自天南海北的妖王。”

    说着,金甲大王拉起周继君,卷来一阵妖风,向山巅飞去。

    云雾缭绕间,锣鼓声不绝于耳,高耸肃穆的积雷宫外,张灯结彩,尚未修炼至通天的大妖小妖们或是抬着猪狗牛羊忙着宰杀,或是披红带紫忙着登记名册。

    “两位原来是金甲大王和银大王,两位快快请进,百王大宴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开始了。”

    一名头顶犄角的山羊精抚着白胡子,脸上堆满笑容朝向周继君两人道。周继君眉头微皱,前次他来时,这积雷山上的执事妖怪们对他可没这么热情,他只是通天上品,金甲也不过是法天下品,在众多妖王里算不上什么,可今次这羊妖执事的热情中竟透出几讨好,殊为古怪。

    周继君正思索间,就见一团乌黑的浓云飘过天头,云中隐约还能闻得琴箫奏鸣。抬眼望去,就见几个气息强大的妖王卷起一阵怪风,也不在殿前登记,径自飞入积雷行宫。当头那人身形肥硕,鼻子微长,一身修为如高山海漠,非是周继君所能看清的,而他身后的几人亦是修为强绝,周继君倒能察觉一二,不是法天中品,就是法天上品,总之是远他的强者,

    “又来了一个。”

    身旁传来山羊精的叹息声,就见他轻拂胡须,幽幽一叹,眼中闪过一丝忧色。

    “那几位是?”

    沉吟着,周继君开口问道。

    “他们都是这天地间有数的妖王巨头,当头那位乃是南瞻部洲的白象大王,麾下十余万妖兵,一身修为据说已到玄天。之后几个,都是白象大王手下的元帅,东南西北,皆有法天上品的修为。”

    “哈哈哈哈”却是金甲大王开口大笑起来,“四大部洲妖王聚,这是好事啊,今日注定会热闹无比。”

    “是啊,热闹”年迈的山羊精嘴角泛起苦涩,喃喃自语道,“可我家大王并没有派人给他们下帖,却都是不请自来呵。”

    眸底掠过一丝精光,周继君耳目皆灵,如何听不见羊妖执事的话。

    “两位,这次宴会坐秩切不能乱,我东胜妖王的坐席在东侧,两位务必要坐对位子。”

    羊妖执事深深看了周继君一眼,有意无意地提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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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9章:惊雷暴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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