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擂台生死不疯狂打)君公子,你的徒儿只有地境巅峰,就算他的武道再强,也远不是我的对手。你就睁大眼睛看着吧,看着我是怎么慢慢将你的徒儿折磨死,就像当我看着你屠尽我异人一族般。”

    九流童子站在擂台边缘,阴狠的声音从齿缝间挤出,可他的嘴角却高高扬起。

    战鼓轰轰响起,宛若雨打般敲击在两军将士心头,周继君冷冷望向九流童子,随后又看向自己那个战意昂然的徒弟,手心已沁出汗来。九流童子,在数年前还是和周继君只相差半级的强者,数年间,周继君修为实力突飞猛进,直达通天,那九流童子乃是十大异人中最有潜力的一个,他的修为又岂会停滞不前。

    一阵急过一阵的战鼓声中,周继君猛地抬,就见李车儿展翅高飞,单拳轰击向手持火龙的九流童子。

    ――破万诀

    看着这招自己少年时候凭之笑傲京城的绝技,周继君只觉得心头涌起一股热浪,他深吸口气,将心中的担忧压下,仔细凝视望起擂台上的战事。

    “武道乃是小道,你师父只传武道而不教你真本事,看来他对你也不怎样呵。”

    九流童子冷眼望向冲杀而来的李车儿,手中火龙陡然一变,幻化成一颗颗火球,每一颗都透着幽蓝光芒,宛若流星般从四面八方射向李车儿。李车儿神色未变,他脚踩风影无踪步,身影若虚,下一刻,十八个一模一样的少年出现在擂台上。

    “哼,烈火燎原”

    九流童子低吼一声,手捏法印,千万火球瞬间连于一起,形成燎原之势扑向十八个李车儿,大火漫过,双翅独目的少年消失在火光中,全场鸦雀无声,刹那后,从煜军阵中传出铺天盖地的欢呼声,相反北军将士则难以置信地望向燃便擂台的火海,神色惊惶。

    李平心底一沉,他握紧双拳怔怔地望向火海,眸影中陡然蹿出一条高大的身影,就见少年独目中射出幽黑的光芒砸向九流童子,随后双手携着五岳之力轰去。

    欢呼声回荡在北军上下,李平长舒口气,可没过多久,脸色又沉凝了下去。

    李车儿猛攻向九流童子,打得九流童子连连后退看似占据上风,可稍微有点眼光的人都能看出,李车儿已用尽压箱底的绝技,可仍旧无法伤到九流童子分毫,九流童子看似毫无还手之力,可他在李车儿如潮的攻势下却没有露出半点乱相,就仿佛高山海漠般,屹立不倒。

    “你这个傻徒儿这次有苦头吃了,若再过百合仍无法杀死九流,他就只剩生死名裂的下场。”

    月罗刹幽幽一叹,斗笠下,那双阴鸷的眸子中闪过复杂的光彩,手心微微扬起,却被周继君伸手拦住。

    “小君君,那是你的徒儿呵,你也要遵守那狗屁规矩,见死不救吗。”

    目光飘向擂台,那一招招熟悉的战技划过眼帘,周继君淡淡一笑,轻声道。

    “罗刹,当年我在京城哪次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凭借武道扭转战局,斩杀强敌。”

    “可是这世上只有你一个君公子,越级挑战,在战斗中突破你以为所有人都是和你一般的怪物吗。”

    “至少在我门下,从今往后都必须如此。”

    周继君淡淡地说道,长风拂起一头银,他望向擂台上奋力厮杀的少年,目光沉凝。

    “此时若出手救他,从此以后,他的修为再无可能有所突破,一身武道也就此荒废。那九流童子只不过比他高了一个境界而已,罗刹呵,为何我的徒儿就不能像我当年那般越级杀敌呢。”

    “一个境界而已?”

    罗刹冷笑着看了眼周继君,摇了摇头,却没再多说什么。

    就在这时,擂台上异变陡生,九流童子挡下李车儿一阵强过一阵的攻势,却已退至擂台边缘。就在北军将士以为此战已定,迫不及待地开始欢呼起来,只见九流童子嘴角浮起讥讽的笑容,漫天大火从他身上腾起,整个人包裹在火焰中。李车儿一拳攻至,脸上闪过痛楚之色,赤蓝色的火苗炎中带寒,古怪的道力顺着他拳头蹿入体内,李车儿身体陡然一僵,行动瞬间缓慢了下来。

    “我说过,要在你师父面前将你慢慢折磨死。”

    九流童子冷声笑道,脸上掠过一丝疯狂,下一刻,他扬起双臂,冲天的火焰仿佛突然有了生命般从他身上缓缓爬落,掉到擂台上却又弹起,变成奇形怪状的野兽,将动作僵硬的李车儿围于中央。

    火焰变化成的豺狼虎豹狰狞嘶吼,围着李车儿绕圈,数百只凶残的野兽猛地仰天咆哮,随后在九流童子一阵高过一阵的狂笑声中,扑向李车儿。

    “呵啊”

    少年怒吼一声,双翅扇动,就欲纵身而飞。他刚腾至半空,就觉背后涌上一股寒意,回身,九流童子对着他咧开嘴,幽蓝的火龙喷涌而出,将李车儿击落下擂台。

    帅旗下,双鬓染尽白霜的中年男子身躯一晃,他握紧腰间的宝塔,直勾勾地盯着挣扎在上百只火兽赤爪下的少年。无力的感觉涌上心头,李平胸口不住起伏,怔怔地看着他的独子被火兽扑倒在地,血肉飞溅,饶是心中早已被绝望笼罩,可此时的他却只能眼睁睁地地望着。

    “勿慌。”

    耳边传来温淳的声音,李平猛地甩望去,就见那个一脸平静的白衣男子朝他淡淡一笑,眼中满是笃定之色。李平死死咬住下唇,半晌,深吸口气,鼓起勇气看向擂台。

    就这么败了吗。

    鲜血火光将独目遮掩,身体被火兽不住撕咬着,痛楚传来却已然麻木,李车儿强睁开被黑烟熏得酸胀的眼睛,透过数百只可怖的火兽,望向北军阵营。帅旗下脸色惨白的中年人一身统帅气度早已荡然无存,李车儿清晰地看到,泪珠正顺着他脸颊滑下,滴落在地上出清脆的响声。辛辛苦苦守护着天生无目的独子,不离不弃,可到头来,一次一次因为鲁莽不晓事的李车儿心惊胆战,即便后来李车儿遇到师父,炼化神位生出独目,可却几次让李平遭遇眼下这种生离死别的情景,白送黑。

    浓浓的哀痛和懊悔将李车儿笼罩,目光游弋开来,落到白衣银的男子身上,似乎察觉到李车儿正在看他,男子脸上浮起几分失望之色,嘴唇努了努。

    战

    不用去听,李车儿只一眼就看懂了他师父在说什么。世人虽好奇周继君为何只传他武道,亦有不少流言蜚语传到他耳中,可李车儿自己却深知,玄武神经乃是天上地下一等一的功法,以武入道,且战技强悍,若能融会贯通越级挑战则如家常便饭,周继君将其传他绝对是抱以厚望,然而,自己终究辜负了他。

    置之死地而后生,此乃武者最大的机缘,成于斯,败于斯,只有心志坚毅之辈方可于死地中猎取扭转乾坤的生机,尔后成就无上

    绝望之际,李车儿脑中不由自主地掠过周继君平日对他的教诲。

    目光再度移开,李车儿怔怔地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影,火红的裙纱高高飞扬,齐灵儿微微抽泣着,泪珠缓缓流下,晶莹剔透,却刺痛了李车儿的独目。

    君公子门下,死战到底

    一颗火苗从李车儿心底升起,先是孱弱无比,可不多时,猛地燃烧起来,刺激着他麻木的身体。

    “我还有那最后一招呵,玄武神经第十八式我还没败。”

    李车儿涣散的目光渐渐凝聚,擂台火海中,少年缓缓撑起身,一拳击散扑上前的火豹,白骨从绽开的皮肉里现出,可他惨白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在众人惊诧地目光中,他猛地腾身而起,宛若涅重生般飞蹿出火海。

    “战”

    周继君怔怔地望向仰天怒吼的少年,嘴角微微抽搐,难以置信地开口道。

    “破灭诀?”

    玄武神经十八式,从第一式破万诀到最后一式破万诀,每一式都蕴藏着世人难以想象的威力和潜能,若是修炼到极致,广是其中一式就足以横行天下。而那最后一式破灭诀,连周继君都只是浅尝辄止,未能深入修炼,这第十八式乃是真正的战技,无法修炼,只能在战斗中施展。破灭破灭,不仅是万物破灭,便连施展战技的人自己也会随着这一招破灭,却是那玉石俱焚的一招。

    周继君深吸口气,神色凝重地望向擂台,就见风起云涌,天地之气正以肉眼看不见的度被李车儿吸入体内,他的身躯陡然膨胀了数倍,原本就高大健壮的李车儿此时看去已宛若巨人。

    “强弩之末。”

    九流童子直直盯着李车儿,嘴中不屑地说道,可心底却没来由地浮起几分不妙,此时的他已然放下将李车儿折磨至死的念头,只想尽快结束这场渐渐偏移了方向的杀戮。

    “穹宇大火,变”

    九流童子手影变幻,捏出数十道印法合于手心,布满擂台的大火色泽不断变化着,先是幽蓝,再道黄红,随后青绿,最后却凝成一团苍白的火焰。手持白火,九流童子也不多等,身影融入火中,下个瞬间,他吐出一团清气,苍白的火焰遇气则燃,渐渐蔓延开来,宛若汪洋大海,却又雄雄燃烧着,古怪异常。

    “去死吧。”

    九流童子冷笑着望向身形犹在膨胀的李车儿,腾身而起,携着漫天火海倾压上去。白色的火焰飞腾在空中,空气嘶嘶燃烧着,随后竟像被烤焦般,破开条条裂纹。

    就在火海即将把李车儿淹没时,李车儿紧闭的独目睁开了,竖立在额心的那颗眸闪烁着奇异的光彩,又霍然,亦有疑虑,还有一丝狰狞,又诡异地相融在一起,却看得九流童子毛骨悚然。九流童子微微愣神间,就觉眼前陡然一暗,那个巨人般的身影消失在空中。

    不仅是他,在场所有人都惊疑地四处寻望着,就连北军阵中的周继君,脚踩紫云的千十七都面露疑惑之色。

    “破灭诀”

    周继君紧蹙眉头喃喃自语道,渐渐的,眸底闪过一丝光彩。

    “破而后立”

    周继君还未道完,就见暗沉的天色转眼后重复明亮,擂台之上的空气咯吱咯吱地颤抖着,古怪的声响从四面八方涌向九流童子。九流童子微微慌乱,就见高大的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前,他身上伤口消失不见,皮肤仿佛被金镀过般,散出刺眼的黄晕,全身上下流转着奇异的道力,不同于适才的刚猛,却陡生出几分柔意来。

    “装神弄鬼,死”

    九流童子怒吼一声,强压着心中的忐忑,拾起一团白火攻向李车儿。

    眼见狰狞的白火袭来,李车儿不慌不急,伸手在胸前画了个圆,空气中浮起一道漩涡,携着数百万斤巨力的白火竟然不再,随着李车儿手中的圆流转开来,半晌没入漩涡消失不见。

    擂台下哗然声大起,两军将士,仙神修士都难以置信地望向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李车儿,而九流童面色惨白,心头扑通扑通直跳,自己修炼了十余年的最强神通,穹宇大火竟然被李车儿轻描淡写地散去,刚刚不久前,他还在自己的火兽中苟延残喘

    “破灭诀,原来如此。”

    看了眼几要喜极而泣的李平,周继君长舒口气,眼中亦浮起浓浓的喜色。

    “破而后立,灭除本性,这玄武神经最后一招却是用来突破自身极限的招式。刚柔并济吗”

    周继君哈哈一笑,脸上浮起欣慰之意,看得旁边的月罗刹唏嘘不已。

    “齐灵儿,李车儿,还有那些少年星主们小君君门下果真都是怪物。”

    月罗刹暗叹一声,心底也浮起几分喜悦,他望向擂台上朝九流童子飞去的少年,摇了摇头道。

    “十八岁的人尊,看来这七州之地又要有新的传奇了。”

    两三百万的巨力袭来,九流童子只觉得转瞬间,那少年就变成了一只从上古传说中走出的洪荒凶兽,自己在他面前渺小如斯,心底被莫名的恐惧充斥着,全身上下再提不起半点力气来。

    “不我怎么可能连他的徒弟都杀不死人尊凭什么要让我成为他的塌脚石”

    浓浓的不甘和悲愤从心底升起,九流童子须倒张,火红的头飞扬在身后,危机关头他身体中移山后裔的血脉被点燃,奇异的火苗从心神中飞出,方沾上血液就如同火上浇油般剧烈燃烧起来。

    穹宇有异火,上烧天河,下煮黄泉,名曰三昧真火。

    李车儿携着人尊之势的一拳轰出,却被那团莹白色的火焰挡下,火势猛窜,竟在九流童子身前聚成一柄长枪,整个擂台都被笼罩于火云之中。

    异变又生,北朝将士心头咯噔一下,紧张地望向擂台上的少年,就见他细细打量着三昧真火,面色平静,没有丝毫慌乱。

    “这才是火的极致吗。”

    九流童子怔怔地看着游走在指尖的火苗,只有他这种玩火之人才能闻出的火香漫入鼻间,仿佛灵丹妙药般让精神一震。眸中重新焕出幽蓝的光彩,九流童子嘴唇浮起杀机,冷冷望向李车儿,缓缓开口道。

    “蒙你相助方才让我悟出此火,我就用这三昧真火”

    他话还未说完,迎面扑来一阵厉风,李车儿展翅飞来,手中依旧画出一个古怪的圆。

    “世间武道莫出刚柔,天下大道阴阳为合。”

    李车儿破而后立,得入人尊,对于武道也有了新的体悟,却是已然开始摸索起属于他自己的道路,若能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假以时日,天吾山中必将再出一名自创功法道意的强者。

    “什么刚柔阴阳,我有三昧真火,天地万物皆可焚之。”

    九流童子狰狞一笑,抄起还不纯熟的三昧真火卷向李车儿,可随后,他瞳孔猛缩,满脸难以置信。就见铺天盖地的三昧真火袭向少年,却在他双手抱成的圆中停滞了下来,李车儿紧咬下唇,额上滴落大颗大颗的汗珠,可仍旧咬牙坚持,双手画圆。三昧真火在他的双臂间挣扎扯动,可渐渐的旋转开来,消失在李车儿身前的漩涡中。

    三昧真火乃是穹宇中一等一的凶火,可却非那么容易炼化和掌握,九流童子虽在生死时刻悟出三昧真火,可未等他炼化掌握,就迫不得已对上李车儿的刚柔武道。若换过修为高深的人,或是再给九流两三月时间领悟,李车儿的武道再强横,也阻挡不了此等凶火的冲击。

    变而再变,北朝军中欢呼声响彻天穹,而大煜将士则人人面色黯然,眸影中,雪白的羽翅张开,身形高大的少年脚踩风影,飞向一脸呆滞的童子。

    一拳,两拳,三拳

    李车儿弹指间轰出九拳,每一拳都蕴含着独特的武道之意,或刚或柔,或长或绵,或阴或阳。

    擂台上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那个已然注定了的结局。不甘地低吼声传出,火红的长黯然垂下,鲜血飞溅出三尺,九流童子的身躯轰然倒地,他的头颅被展翅高飞的少年提在手中,双目圆睁,直望向北军阵中的白衣男子,却是死不瞑目。

    “轰,轰,轰,轰”

    一阵急过一阵的擂鼓声从北军阵前响起,将士们高高抛起兵器,放声吼叫着,肆意泄着心中的激动和兴奋。

    君子擂阵,北朝先锋大将李车儿力斩大煜异人九流童子

    帅旗下,诸将都满脸崇敬地朝李平拱手道贺。李家两父子,李平统帅三军,领兵作战举世难有敌手,李车儿夺旗斩,一身雄武举世无双。今日擂台斩杀敌方异人,传出去又是一段佳话。

    “还没完呢。”

    李平拂须而笑道,他望向另外一边神情淡漠的青年,眼中闪过复杂的光彩,随后轻叹口气,看了眼站在擂台上似在享受众将士欢呼的少年,笑着张口喝道。

    “李先锋,勿忘了你还可以再挑战一人。”

    话音落下,北朝军中传出阵阵讥笑声,反观大煜诸将,则个个面色惨白,低垂着头,躲避着擂台上少年灼烈的目光。

    “大煜左先锋将何在,某来战你。”

    李车儿冷漠地说道,目光却已对准那个一脸绝望的大将。大煜前军共分三路先锋,中路和右路的先锋将都无出彩之处,唯独那左路先锋用兵如神,且手段狠辣,对阵时候往往喜欢佯装不敌,随后用伏兵歼灭北朝兵卒,且不留俘虏,就连失去战斗力的北朝兵卒也不放过,尽皆坑杀。北朝将士早已对他恨之入骨,可偏偏他狡猾多端,随身携带普通士卒的战袍,一落败便换装遁去,因此才一直活到今日。

    “杀”

    “杀”

    “杀”

    北朝士卒挥舞刀枪,兴奋地吼道,而大煜将士皆长舒了口气,怜悯地望向踉跄着走上擂台的左路先锋,若论领军作战,他或许还能施展诡计和李车儿周旋些许,可擂台交手,区区地境中品的他又怎会是飞天杀神一合之敌。

    血溅三尺,又一颗头颅高高飞起,李车儿手提两颗头颅,在北朝将士狂热的呐喊欢呼声中回转本阵。

    “师父。”

    李车儿走到周继君身前,单膝跪下,眸光低垂,却没再说什么。

    “嘻嘻,师弟杀的好,也算没辜负师父和师姐我的厚望了。”

    却是齐灵儿不知从那条旮旯缝中钻出来,从怀中掏出绢帕,轻轻擦拭着李车儿脸上的汗水。淡淡的幽香扑来,李车儿脸色一红,心头扑通扑通一阵狂跳,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看着一脸温柔的齐灵儿和早已懵了的李车儿,周继君摇了摇头,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

    “你这个师父莫非吃醋了。”

    耳边传来阴笑声,周继君扭头狠狠瞪向不远处向他传音入密的月罗刹,随后伸手将李车儿扶起。

    “不错,越来越像我的徒弟了。先下去歇息吧。”

    说完,周继君抬头望向云端,那个同样一身白衣的男子亦面无表情朝他看来,神色淡然,似乎压根没把九流童子落败生死的事放在心上。

    “接下来就一起上吧,十场擂台,双方各出十员战将。”

    “好。”

    两人的交谈毫不顾忌双方将士,虽是只言片语,轻描淡写,可却透着无比惨烈的气息。十方擂台,二十人战之,注定只能活下一半。

    对于周继君和千十七,场中大部分人都是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今日筑擂而战,只是他们之间的游戏,至少暂时看来无关大局。可对于两朝将士和仙神修士来说,这擂台却是能让他们扬名天下的地方,用敌人的白骨和鲜血搭建起的威名,明知自己也可能沦为别人脚下的白骨,却仍旧飞蛾扑火,跃跃欲试。

    顷刻间,高耸如山的十方擂台已登上二十名高手,将对将,仙神对仙神,修士对异族。

    君子擂第二轮即将拉开帷幕。

    晌午已至,擂上厮杀正酣。三对寻常战将,三对修士异族,剩下四对则都是仙神。

    战马绕着圈子,或是来往冲刺,或是力气比拼,寻常战将之间往往数十合之内就结束战斗。北人好斗,没有扬州京城的浮华,却多了几分天生的豪勇,且北朝将士长年四处作战,沙场战技被血与铁磨炼得炉火纯青,经验也要高出大煜将士一筹。

    不多时,北朝将领纷纷斩杀各自对手,又格杀三员将佐后,在轰轰擂鼓声中得胜回转。而另外三处擂台上,北朝异族和大煜修士之间的争斗也渐近尾声,来自山海秘境的修士虽然都有人尊境界的修为,可北朝异族也丝毫不落下风,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大煜的眼中钉,若非有这些诚实守信的异族相助,北朝或许还得过个三四年才能有今日的成果。

    异族异族,顾名思义,就是拥有奇异本领的族居一方的人们。效力北朝军中的异族大多来自云州北部边陲的高山乱沼之地,和神秘的羲族一般,他们身形相貌大多迥异常人。有的头生犄角,一身铜皮铁骨,力大无穷,名为犀族,有的浑身漆黑,手心带刺,拥有钻地之能,乃是云州另一大族勾蝎族。还有许多奇异的种族,普通族人与七州百姓没甚差别,畜牧、耕种或是族与族之间行商,可族中的战士虽然也修炼通行七州的功法,依仗千万年不变的境界划分评定修为,可他们修为的提高,天生就有的奇异本领也越强。北朝还未崛起时,异族乃是云州的第一大祸患,武道门派乃至辛流两国年复一年的派人征剿,异族人口虽然稀少,小族百多,大族不过千,可仗着他们的天生异能,却能平安无事,因此实力也可见一斑。

    “师父,那个长着好多手臂的是哪族人呀。”

    齐灵儿目不转睛地盯向挥舞着八条手臂,在巨大的法相之下丝毫不退让的异族人,脸上浮起好奇之色。

    “这是云州天雄族人,也是上百异族中人口最少的一族,人口从未过两百,可他们天生的八臂神通却很是了得。”

    周继君淡淡一笑,轻声解释道,他目光游离在舞动如影的八臂上,眉头微微舒展开,却是陡然想起一事。

    “云州黑水门的功法修炼到极致,也能拥有此等八臂神通,莫非两者有何关联。”

    “黑水门?据传是小君君你大杀云州时候第一个被你折磨到断根的门派呵。”

    月罗刹凑过身来,揶揄地打趣着周继君。周继君少年时候大闹云州,颠覆北方武道门派布局之事大煜早已得报知晓,却按下不,直到圣德元年时候,才将此事传达七州,以为君公子的罪状之一,海布天下,然而无形之中,却又给周继君的离奇身世添上重重一笔。

    “师父啊,莫非被你屠光的黑水门是天雄族人所创不成?”

    听得周继君和月罗刹的言谈,齐灵儿的好奇心又上来了。

    “应当不是,否则那时候天雄族定不会轻易放我离开云州。”周继君沉眉思索道,“依我所见,定是黑水门的创始人从天雄族的神通中,领悟出那般功法,啧啧,也算是天才横溢之辈。黑水门本身就是流传上千年的门派,这么看来,天雄族,乃至云州异族的历史应当更为悠久。”

    “或许是沧海岛国移民至七州的后代。”

    看到三人交谈甚欢,沙摩尼也围了上来,他怀抱着的三尾小狐狸原本酣睡着,可当它方靠近周继君就陡然睁开双眼,脸上浮起畏惧之色,吱吱地尖叫着。

    周继君心头微动,这一刹那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可却又模糊不清,只是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啊,胜了”

    耳边传来齐灵儿的惊呼声,周继君三人转眼看去,就见那天雄族人八臂齐挥,臂上闪出一团风雷,随后猛喝一声打碎了大煜修士的法相。法相破灭,大煜修士连退数步,面色苍白如纸,天雄战士眸中爆绽出精光,欺身而上,八臂如同狂舞如风,将大煜修士的上半身绞成血泥。

    鼓声轰轰作响,北朝将士涨红着脸振臂欢呼,擂台上的场面虽然血腥残忍,可他们哪个不是从血海尸山中走出的,看到敌人这个下场,心中只有兴奋而无半丝怜悯和同情。

    “这些异族虽强,可真正的实力却还未挖掘完全,若是挑选良才带上天吾山悉心教导,说不定在将来也能成为得力臂助。”

    月罗刹阴阴的话语传来,周继君眉头挑起朝他看去,两人交换了个眼色,却没多言语。

    七州之战渐进尾声,天吾山众人即将踏上那更为广阔的四大部洲,在那个强者如云高手辈出的乱战之地,若想成就一番作为,光凭周继君麾下那些少年星主,却是丝毫不够看的。

    “七州异族”

    周继君目光闪烁,垂思索着,而擂台上剩下的修士和异族之战也分出胜负,北朝和大煜各胜一场,又有两名将佐被挑中,毫无还手之力地惨死在两军阵前。此时君子擂上,就剩下那四对仙神了,他们打得异常缓慢,使出法宝和神通战在一起,表面上看起来却是旗鼓相当。

    “玩得也差不多了。”

    左手第三方擂台上,身穿玄色长袍的大煜仙神冷冷一笑,他望向对面满头大汗的乌风天君,嘴巴陡然张开。如柱的黑箭从他口中飞射而出,在半空绽成千万支,没一支划破空气,都出诡异的嘶嘶声,听得人心惊胆寒。

    北朝的乌风天君满脸肃然,他祭出大乌青色的披风,和前几合一般,高高飞出,欲要挡住那玄n神君的神通,可转瞬后,他脸上浮起惊诧和惶恐的神色。只一照面,他的法宝就被黑箭刺穿,玄n神君的实力仿佛瞬间暴涨了无数倍,那黑箭上传出的道力强悍如斯,又一个弹指后,已然将乌风神君死死钉在擂台上,心神破裂,神位飞落到玄n神君手中。

    北朝大军中传出不可思议的冷吸声,另外三方擂台上,北朝仙神几乎在同一时间被大煜仙神斩杀,无比的干脆利落。此时北朝将士方才反应过来,那大煜仙神适才只是在玩弄己方仙神,若他们施展出真正实力,自己的仙神恐怕一合间就会命送当场。

    一阵漫长的寂静过后,欢呼声从大煜军阵中响起,从方开始到现在,压抑良久的气氛终于散去。北朝的将领异族再厉害,可他们的仙神却孱弱如斯,无一人是己方十二仙神的对手。

    “我们十二仙神可是七州之地仅次于通天的存在呵,这番擂台斗将,注定会让我们扬名天下。”

    玄n神君把玩着他手中的小箭,冷笑着说道,他的目光越过面色复杂的北朝诸将,落到周继君身后的一名少年身上。

    “接下来挑谁杀呢啧啧,君公子门下,虽然年幼,不过应当有点意思吧。”

    感受到玄n神君如刺扎的目光,身材魁梧的少年缓缓抬起头来,他也不过十四五岁,可身形却已接近成*人,只比李车儿矮上几寸。

    “想要挑战我吗,我可是等你们等了好久。”

    少年英挺的眉毛舒展开来,那双丹凤眼中已被昂然的战意充斥,他上前一步,越过众人,将身体完全暴露在玄n神君眼前,满脸桀骜不驯。

    若干年后,君公子麾下第一战神,让紫微和太阳使尽手段笼络争夺的星主,即将登场。

    北方有星,名曰破军。

    面色苍白的少年擦拭着瘦长的手指,他抬眼望向宛若小山般挡在自己身前的高壮少年,瞳孔陡然一缩。在君公子麾下十二星主中,他七杀最忌惮的不是胸怀大志的紫微,也不是心思诡谲的白启,而是眼前这个始终未曾显山露水的人。

    破军和七杀都是好战之星,可却一正一邪,一明一暗,自从传承主星之命后,七杀星主愈觉得他和破军之间产生了某种奇异的联系,仿佛宿命般注定从此纠缠在一起。可七杀又始终无法摸清楚破军真正的修为实力,这些年在公子剑下世界中磨练,随军征战,七杀不止一次在破军身后悄悄窥探着,可寻常对手又怎能逼破军使出真正的实力,七杀也想过和破军比试一番,然而公子有令在先,十二星主严禁自相争斗,便是比试也不行。

    “你和我究竟谁是公子麾下第一战星就从这一战开始吧。”

    七杀嘴角划出冰冷,向前迈出一大步,挑衅地望向西边第一擂台上手持金铢的男子,冬天偷袭葬虎关的那场战事中,就是他将七杀和紫微阻于煜军之中,险些生死当场。

    “钱神君,就让我来战你吧。”

    少年挑衅的话语回荡全场,那钱神君也朝他看来,脸上浮起错愕,随即淡淡一笑道。

    “也好,那**运气好逃得一命,今日可就没人能救得了你了。”

    “这两位仙神大人,谁愿意选小女子。”

    北朝军阵中,少女盈盈走出,她面似桃花,粉嫩娇媚,双眸清澈动人,好似幽幽流觞的春水,携着淡淡的芳香朝远方淌去。

    “哈哈哈,好一个俊俏的小娘子,也是君公子的门人吗。啧啧,君公子还真是好福气。”

    左边第二擂台上,满脸横肉的大汉直直盯着贪狼星主,难以自持地舔了舔下唇,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

    “这位大人愿意挑我吗。”

    贪狼星淡淡一笑,古怪的寒意从她身上四溢开来,身后的大将面色一僵,座下战马早已慌乱地摇头摆尾起来。

    “自然,哈哈哈,小娘子请上擂吧。”

    三方擂台已定,就剩下东边第一座,那个满身长毛的老人犹在好整以暇地观望着。他目光落到一名少年身上,陡然停下,却见那少年也不言语,径直向他走来。

    “一个个都迫不及待地想要送死呵,就你吧。”

    “我叫紫微。”

    少年抬起头,淡漠地说道,仿佛对那老人说,又仿佛在对两军数十万人从容不迫地介绍自己。

    天头飘过一抹乌云,紫光乍闪,紫微星主第一个飞上擂台,负手站在老人身前。

    “你叫什么。”

    “万羽神君。”

    鼓声轰轰响起,两方军士同时振臂击打擂鼓,目光钉在四方擂台上,眼中满是火热。一方是通天之下最强的大煜十二仙神,另一方是君公子的神秘门人,一场龙争虎斗即将开始。

    “师父,他们能打赢吗。”

    紧张地望向擂台上已然开始交手的星主和仙神,齐灵儿惴惴不安地问向周继君。

    “我又怎么知道。”周继君轻笑一声,可脸上却浮起笃定之色,“我麾下战斗最强的四名星主,若是连他们都无法斩杀仙神,那十二星主将无一人能完成这场试练。这一战既是挑战试练目标,也是在为剩下的星主比较差距,只不过却已然赌上他们自己的性命。”

    深吸口气,齐灵儿咬着下唇,就见四方擂台八人厮杀在一起,拳影翻飞,法宝神通不遗余力地砸向少年星主,星主们虽然修为稍逊一筹,可凭借各自主星之意,以及周继君、虚柯传授的功法战技,并不落于下风。擂鼓轰响不停,两方将士不住高呼打气,这场擂台大战已到之时。

    “师父,那你看好谁呢,他们四人中谁会第一个斩杀仙神归来。”

    齐灵儿关切地问道,她在天吾山经常和十二星一起玩耍,与天机、贪狼尤其要好,看到师父一副大局在握的模样,齐灵儿虽也渐渐放下心来,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

    “我看好谁?”

    周继君眉头微皱,随后舒展开来,他目光游走在擂台上,渐渐凝滞在那个和乌风神君战在一起,仍旧一脸淡漠宠辱不惊的少年身上,周继君忽地笑了起来。

    “还是没有施展全力吗,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记忆如流水滑过脑海,周继君还记得那年他占据天吾山后,花了大半年时间走遍七州各地,搜罗那些失去父母却天资出众的孩童。第一次见到破军,是在炎州市集上,不满十岁的男童背着木柴四处叫卖,木柴两丈多高,比他还要高上些许,男童仿佛珍宝般将它们死死守护在怀里。两个地痞无赖喝嘴酒摇摇晃晃地走过破军,一不留神被木柴划破了衣衫,然后紧紧扯住破军不放,叫嚣着让他赔钱。

    自小孤苦伶仃的男童连半个铜板都没,哪里能赔得了,两个地痞也知诈不出油水来,将破军辛苦拾来的木柴摔在地上,踩得粉碎,随后放到破军一阵拳打脚踢。男童安静地缩着头,护着全身要害,直到有人上来劝阻,方才捡回半条性命。高坐酒楼的周继君冷眼看着少年缓缓爬起身,小心翼翼地将剩余不多的完好木柴捡起,随后望向两个地痞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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