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蒋腾飞的电话后,李亚东心里泛着迷糊,便独自驱车前往东方红广场,想看看到底是哪位村长来头这么大,居然直接跑到自己名下的公司里,还点名要见他。

    你就算是华西村的村长又如何?

    登门拜访不得先约个时间?他李亚东好歹也是日理万机的人呀。

    想见就能见?

    一顿操作猛如虎,三下五除二地停好车后,李亚东进入广场写字楼。

    乘坐电梯来到贸易公司时,隔着玻璃墙面恰好看到了财务老黄,不禁大腿一拍,赶紧在口袋里一阵翻找——过年期间随身携带的红包袋,现在却是没再带了。

    下意识地四下瞅了瞅,当看到公司大门两侧的对联时,顿时眼前一亮,走过去从左边的对联上撕下一段长条纸,然后再从兜里拿出一把钞票,也没数,用长条纸一缠,一个喜庆吉利的红包就成了。

    “哟!老板来了!”

    “老板好。”

    “东哥,您来了……”

    贸易公司里大多都是老面孔,看到李亚东从门口走进后,纷纷上前打招呼。

    “老黄,喏,听说你升级当爷爷了,一点小心意,给孩子买点奶粉什么的。”李亚东与大家简单地打过招呼后,目光定格在老黄身上,伸手将红包递过去。

    “这……怎么好意思。”老黄赶紧推辞,“老板,满月酒和百日酒您可都没去喝呢。”

    李亚东原本下意识地想说“你也没请啊”,不过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真要这样——如果以后每位员工家里有点喜事,都要给他发请帖,那他一年到头估计啥事都不用干了,就等着赶场子喝酒就好。

    老黄之所以没有请他的原因,他心里亮堂,不是不想,恰恰相反。而是担心耽误他的事情。

    李亚东也是过年喝酒时听别人讲起的,刚才过来看到老黄,才突然想起来。

    不管怎么说,老黄也是最早追随他的一批员工之一。只是因为年龄有些代沟,所以平时沟通比较少而已。

    “酒就免了,你知道的,我这一年到头都不怎么着家,让我去喝,我八成也不赶趟。但一点小心意还是要收的,我是给孩子的,又不是给你的,对吧?”

    “那……”

    “别那那那了。”

    李亚东不由分说地将红包塞进他手中,恰好这时,蒋腾飞闻讯赶过来。于是目光便从老黄身上挪开,落在了他身上。

    “到底谁呀,什么村长,你就不会问一下?”李亚东没好气道。

    “我倒是想啊。”蒋腾飞讪讪笑道:“刚招呼他坐下,看他很累的样子,出门喊人给他泡了杯咖啡,回来一看,好家伙,睡着了。”

    “……”

    李亚东不由一阵无语,蓦然想起了年前在魔都偶遇的、风尘仆仆的王万达二人。

    “人呢?”

    “就在我办公室。”

    李亚东不再多说什么,大步流星地往蒋腾飞的办公室走去。

    磨砂玻璃门被推开,果不其然,牛皮沙发上真的躺了一个人,穿那种现在首都这边已经不太多见的蓝色干部服,配青布裤子,脚下是一双绿色劳保鞋。

    ‘这谁啊这?’李亚东心想。

    由于对方刚好坐在沙发墩子旁,此刻撑着双手趴在扶手上,脸埋在手中间,只露出一个后脑壳,李亚东连对方几只眼睛都看不见,更别提面相。

    “这是什么?”

    李亚东注意到他脚边还有一只蛇皮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显然装满了东西,袋口用红绳子系住,不由望向蒋腾飞询问。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是他提过来的,好像很沉的样子,看他一只手提得挺吃力的。”

    “喂!”李亚东喊了一声。

    然而,对方半点反应没有,睡得死沉死沉的。

    “这怕是有好几天没睡觉了吧。”蒋腾飞说。

    “怕真是。”李亚东点头。

    有意让对方睡一阵儿吧,但他大老远的赶过来,也不是什么闲人,总不能在这里一直干等着吧?

    于是便绕着沙发打量起来,想通过手臂与脸的缝隙间,一窥庐山真面露,搞清对方到底什么来路。

    “咦?”

    可看着看着,李亚东越发感觉……这个身板、这个后脑壳、这个只露出一丝的眉眼,似乎……有些眼熟啊!

    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像是哪位许久未曾谋面的故人一样。

    脑子里捋了又捋,如同一部人形识别机器一样,将眼前的细节与资料库里的储备一一比对,好半晌后,李亚东猛地眼前一亮。

    惊呼道:“马支书?!”

    “诶!在,在呢,是不是姓谢的又来了?”

    李亚东这么一喊,比刚才那句“喂”有用得多,对方立马就醒了。只是头还没抬起来,突然冒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敢情还在做梦一样。

    等到对方睡眼朦胧地抬起头,李亚东定眼一看,发现自己确实没认错人。

    当真是大龙村的马支书无疑。

    他怎么都没想到啊,远在陕北黄土大山中的马支书,竟会突然出现在首都,还找到了他的公司。

    “李老师,我可算找到你了!”马支书眸子里的准星刚对齐,突然发现身前站着一个人,仔细一瞅,可不就是自己费劲千辛万苦想要找寻的对象吗?

    顿时狂喜不止,噌地一下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表情显得十分激动。

    “李老湿?”

    一旁的蒋腾飞诧异,这是个什么称呼?

    “小飞,你先出去吧,把门带上。”

    “……哦。”蒋腾飞一脸悻悻,有意搞清东哥和这个土老鳖到底什么关系,奈何,却没有机会。

    等到蒋腾飞离开后,李亚东脸上才浮现出一抹同当年如出一辙的淳朴笑容。

    “来,马支书,先坐下。”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与马支书已经整整9年没有见面。

    俩人的相识虽然有些偶然因素——应该是85年的时候,那年夏天,为了泡妞,李亚东跟随苏姑娘参加了北大诗社组织的社会实践活动,跑到陕北山区找灵感,顺便支教。但在那段时间里,马支书却给予他和团队成员们极大的帮助。

    实事求是的说,若不是他,李亚东他们这群心比天高命不纸薄的大学生,只怕很难周全的回归校园。

    他不就在那里折了一条腿吗?

    如果不是马支书帮衬,发动村民火急火燎地驱车几十里山路将他送往县城医院,他现在的腿脚能有这么利索才怪。

    后来他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隔着这么远的路,而且又都是险峻崎岖的山路,马支书依然隔三差五的来看他,鸡蛋、老母鸡,这些农家虽然不差,但在那个年代基本不会舍得吃的东西,可着实没少往过送。

    所以是的,对于马支书,不说感恩吧,毕竟他也为大龙村做过不少实事,譬如开辟财路,教导孩子什么的,但心里始终有些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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