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死一般沉寂以后郑智生往上欠欠身子有气无力地劝道:“各位!你们静下心来听我说一句!我倒有个办法兴许能够从这里逃出去。”大家精神一振一个个伸长脖子一起眼巴巴地望着郑智生!赖吉成将信将疑嘲弄道:“你有啥办法呀?说出来大家听听!”郑智生捂着青紫的右眼强打着精神沙哑着嗓子道:“你们还知不道!俺俩这一趟出来原本是给东家到徐州来送封信的!临来时东家太太给开了一张路条路上也碰上不少盘查的一看路条就放了行这路条才管用。当然那是在鲁南县、丰县地面上在徐州管不管用还知不道?”赖吉成两眼熠熠放光凑到郑智生跟前盘腿坐下急切道:“依我说准管用。只要在鲁南县、丰县管用在徐州也肯定管用!咱得试试不试咋能知道呢?你说对不?”李三桥也伸头问道:“路条呢?拿出来叫俺几个看看!”郑智生从衣兜里掏出已被揉搓得不成样子的纸条和信函递给他们!大家争先恐后地围了上来。李三桥接过纸条连忙掏出洋火划亮一看却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只知道白字黑字却有没人认识。

    李三桥瞎瞅了一回抬头问道:“你们谁识字呀?”大家都尴尬地摇摇头。洋火燃尽四周转眼被黑暗吞噬。赖吉成悻悻地把纸条和信函还给郑智生问道:“上面都写些啥呀?”郑智生道:“路条还能写啥?我想是”见条就放行“呗!”赖吉成失望道:“你也不认得字呀!”郑智生道:“我倒是跟俺哥学认了几个字这上面的字却一个也不认得只觉跟咱中国字有些不同。”李三桥不耐烦道:“别问了!只要在鲁南县、丰县管用在徐州也肯定管用。”赖吉成也附合道:“就是!就是!我敢说在徐州也管用。”路春全道:“不试咋能知道?总比没有强呀!”郑智生诡谲道:“可就是有一件:我们从家里来的时候是两个人!所以路条上只写见两人放行我只能带出去一个人!你们几个踮算踮算我带谁出去呢?”大家一听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暗中相互揣测各打自已的小算盘心情相当复杂。赖吉成干笑了两声谄媚道:“其实呢!按说你跟那个矮胖子有仇俺不该管您的闲事!这事不是碰巧了吗?咱以前又不认得你才生了误解。大兄弟!您可别见怪。说实话俺一大家子人全指望我一个人养家呢!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得饿死七、八口人。大兄弟!日本人要是问起来你就说咱俩是一起来送信的中不中呀?”

    李三桥“蹭”地站起身来指着赖吉成的鼻子厉声喝骂道:“赖吉成!你***真不是东西!黑脸白脸都叫你唱了”软、硬、刁、憨、精一溜子鬼吹灯“!这个兄弟……”低头哈腰一脸媚笑低声下气地问道:“兄弟!您贵姓呀?”郑智生不知他问这干啥茫然答道:“我姓郑!叫郑……”李三桥直起腰来指点着赖吉成的脑门骂道:“黑胖子跟郑兄弟有仇你他娘里个浪屄吃饱撑的没事干了?管得也忒宽了吧?郑兄弟想淹死谁就淹死谁你***”一不当官二不当差“!管人家的闲事干啥呀?在河边我就看出你***存心不良!你把这个郑兄弟送到保长哪儿去就想领赏钱!”扭头对郑智生进馋道:“这个赖吉成呀!在我们附近那几个庄上提起他来没有不骂的!这***坏事做绝你要是听了他的话非叫他操死不中。郑兄弟!别理他还说他是跟你一块来徐州送信的这不是明摆着说瞎话吗?日本人也不信呀!二百多里路家里面没人了派个半截老头来?郑兄弟!俺表哥在徐州火车站上当副站长威风得很!赶明咱弟兄俩送过信就去找他。俺表哥这人好客我领你去狠狠撮他一顿。”赖吉成嗤之以鼻讥笑道:“您表哥?李三桥!你从哪儿又蹦出一个表哥来?东西两庄上谁还不摸谁的底细?李三桥!您爹是谁你知道不?”伸长脖子对郑智生媚笑道:“这个龟孙操的叫李三桥!不摸底细的人以为他姓李!其实李家坟头上哪出过他这根草呀?他到底姓啥他本人也难说知道!这个小舅子揍的两岁时被人丢弃到大桥底下眼看着就要被饿死是李楼的光棍李秃子把他抱到家拉扯大的他才姓的李!李秃子三辈单传到了他这一辈头上没毛是个秃货又长得歪瓜裂枣的连个媳妇也没娶上呀!他李三桥又从哪儿来的老表呢?净在外人面前吹牛屄。”李三桥见赖吉成在人前揭了他的短处不觉恶从心边起怒从胆边生挣上前去劈头给了他一个耳光。赖吉成也不示弱握紧拳头就打黑暗中两人扭打在一起。

    室内空间本来不大两人又打得一塌糊涂大家都尽量往墙角里挤以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郑智生靠在墙上因身上有伤稍一动便疼得龇牙裂嘴。路春全颠颠地凑上前去殷勤地划拉了一抱麦秸塞在郑智生的身下叫他躺得舒服些。等郑智生躺好路春全对打架的两人不屑一顾嘴角微微一撇俯郑智生耳边悄声道:“这两个人”一个在席上一个在苇子上“;”和尚骂秃子都是没毛货“!郑大叔!他俩谁说的话您都别相信!都不是啥好玩艺。”郑智生不禁骇然慌忙叫道:“你别喊我大叔!你的年龄比我还大!”路春全陪笑道:“您老人家还知不道?我这一生最佩服的是英雄好汉。我看您老人家为报家仇淹死了那个黑胖子!说实话我打心眼里佩服只有您才配当我的长辈。在河边都是这两个***逞能依我也就是少管闲事!郑大叔!我手上没准把你碰疼了吧?”郑智生苦笑道:“你差点没把我的胳膊给拧下来。”路春全尴尬极了歉疚道:“郑大叔!我是小辈您可别跟我一般见识!”大人不记小人过“!凡事您老人家担待。”郑智生大度道:“你打的那几下倒不重叫那个野丫头害苦我了。”路春全怒目圆睁破口大骂道:“从哪儿跑来的熊骚娘们?和母夜叉差不多看将来谁敢娶她?当时我要是在场非摁倒强*奸了她不中!这骚娘们敢打老爷们这还了得?她家是哪儿的?您老人家认得她吗?”郑智生皱眉苦笑摇头道:“怪就怪在这儿我根本不认得她!这熊娘们不分皂白蹿上来就打这是啥人呢!”路春全安慰道:“郑大叔!您老人家别生气了这种娘们不值得咱生气。郑大叔!您这封信是送到徐州哪儿呀?徐州的地面可大了方圆好几十里地呢得有个地名不然不好找。”郑智生道:“地名倒是有东家说是一个叫”东宝商行“的地方!”路春全喜道:“有地名就好找!您老人家这回伤得可不轻!郑大叔赶明咱找辆人力车您放心坐车车钱我来掏!您老人家腿脚不便跑腿的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郑智生肚里暗暗好笑扭头对打架的两人道:“你们俩别打了。”郑智生了话打架的两人如得圣旨立马住手却都已鼻青脸肿气喘吁吁。两人虽然住手但还是捏紧拳头横眉冷对象两头情的骚绵羊!气鼓鼓地瞪着对方。郑智生招了招手两人赶紧一左一右蹲在他两旁听候落。郑智生睥睨道:“你俩为这点事打架也忒不值了。虽说路条上只写了两个人咱就不能诌个空吗?就说咱们都是东家介绍来徐州”东宝商行“干活的?就说路条上只写了两个领头的兴许能挡得过去!你们说中不中啊?”赖吉成擦了擦流出的鼻血惴惴道:“就怕不管日本人可精明得很。”李三桥嗤之以鼻喝道:“狗日操的一说话你就打坝!你就不能把你那张屄嘴夹上吗?你不说话能当哑巴卖了你?你说不中就不中?日本人是你干爷?就这么听你的话?你不是说不中吗?不中把你留下吧!赶明跟你日本干爷喝红芋糊糊去。”赖吉成回骂道:“你咋不说日本人是你干爷?”李三桥怒目而视“腾”地站起身来断喝道:“你敢骂我?”赖吉成也捏紧拳手恨恨道:“王八崽子!我骂你又咋啦?”郑智生见他们捋袖子又要动手慌忙拦住他们诌空道:“别再打了留着劲睡个好觉吧!本来东家就叫多来几个人的说是徐州”东宝商行“里缺人手干活。就因找不到人才只叫俺俩先来打个前站。”大家一听满心欢喜。有了生的希望个个精神抖擞眉飞色舞。

    翌日天刚亮岗哨换岗郑智生赶紧叫过哨兵递上路条。没想到那哨兵只看了一眼就慌忙给送走了。大家一看这路条果真管用都兴奋异常对郑智生更是殷勤侍候奉若神明。过了一顿饭功夫一个日本军官领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人走了进来听他们说话也是个日本人!那人索要信函拆开看了一遍用生硬的中国话问道:“你们都是?”还没等郑智生回答大家慌忙七嘴八舌地应道:“都是、都是我们都是一起来的东家叫到”东宝商行“做工的。”那日本人看看信又看看大家皱紧眉头半天没有吭声看来是信上的人数和实际相差太多。大家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无不捏出一把冷汗。那日本人沉思了良久又问道:“谁是冯剑?”大家不知冯剑是谁左顾右盼最后齐刷刷地把目光对准了郑智生!郑智生心里有鬼不知日本人问冯剑干啥不由得惊惶失措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脸色苍白惴惴不安叫苦不迭不敢回话。日本人左瞅右顾又叫道:“冯剑的站出来!”不知是凶是吉大伙面面相觑没人敢冒名顶替。见没人站出来日本人对那日本军官叽里古鲁不知说了些啥话。终于那日本军官一招手哨兵把门打开了。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相互兴奋地对望了一眼争先恐后地从屋内一涌而出跟在那日本人后面来到一辆停靠在院里的卡车跟前。日本人示意上车赖吉成手脚并用第一个爬上卡车。李三桥鄙夷道:“你这是抢孝帽子吗?”赖吉成脸色通红慌忙哈下腰把手伸向郑智生!要拉他上来。李三桥冷笑一声斜了他一眼和路春全一道把郑智生搀扶上车。

    等大家都上了车汽车动起来摇晃着驰出院子。卡车拉着大伙拐出胡同顺着大街一路奔跑左拐右弯在城内转了好大一圈却开出了城开到南郊一个人烟稀少的山沟里拐进一个茅草杂生、荒凉的院子里停了下来。大家面面相觑刚才脱离险境的兴奋早已化为乌有一个个吃惊地睁大恐慌的两只眼晴不知这是啥古怪地方更不知啥样的命运在等待着他们。正感诧异跑过来几个日本兵不由分说把大伙象赶猪一样又驱赶进一间草屋里囚禁。大家大眼瞪着小眼拥挤在潮湿、闷热的草屋内沮丧、恐慌、无助、忐忑不安。这时有人端上饭来虽然大家又渴又饿却谁没有心思去吃喝。李三桥忍受不住煎熬冲郑智生大喝道:“姓郑的这里不象是个商行呀!哪有商行开在山旯旮子里的?你弄准头了吗?那封信上到底写得是啥呢?我咋觉得不对劲呀!”经李三桥一喊大家这才醒悟:是呀!是郑智生的那封信他们才被关到这里来的。郑智生心里也是极度不安辩解道:“我上哪里知道去?路条上的字我也不认得反正觉得跟咱中国字有点不一样。信里面写的啥我也知不道我又没敢拆开看。”李三桥不信冷冷道:“你是送信来的信上写的啥你会知不道?”赖吉成也疑惑道:“姓郑的你别把俺几个给操一顿!”大家本来心里就象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听了这话无不觉得有道理都怀疑是被郑智生出卖了纷纷指着他的鼻子质问。

    郑智生顿时慌了手脚连忙推卸责任辩解道:“老少爷们咱可不能没良心我先把丑话说在头里不论是啥结果你们可别怨我!我可没说叫您几个跟我来可是你们自已愿意来的!为这事他俩还打架。你们说我图啥呀?我不是一样在这屋里关着吗?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路春全鄙夷道:“你***不用花言巧语你敢出卖这些爷爷!看我不活剥了你。”郑智生有苦说不出心里窝囊极了抢白道:“你冲我露啥的能呀?是日本人抓你你有本事找日本人算帐去呀?你这人咋这样呀?这才半天就不认我这个”大叔“了?变戏法也没变这么快的!”路春全顿时恼羞成怒涨红了脸冲上前去挥拳就要殴打郑智生!被人拉住了。李三桥怒目而视悻悻道:“先别慌动手真要是叫他操一顿再收拾他也不晚。”赖吉成指着郑智生的鼻子怒骂道:“你***办这样的缺德事你就不怕遭报应吗?”郑智生有口难辩委屈极了见大家一致对他知道众怒难犯光棍不吃眼前亏任由他们喃喃叱骂只好忍声吞气屁也不敢放!大家在煎熬难捱中痛苦地度过了两天度日如年。两天来郑智生成了他们撒气的沙袋遭到百般羞辱甚至殴打。直到第三天傍晚战战兢兢的他们被日本兵重新赶上汽车拉到徐州火车站。日本人根本不管李三桥的表哥是不是火车站的副站长便把他和大家一起装上闷罐车。从娘肚子里出来就没见过火车的几个庄稼汉生平第一回坐上了火车。在列车单调的铁轨撞击声中;在漫长的焦急等待之中;在极度痛苦的煎熬中;在前途未卜、对死亡的恐怖中又熬了三天四夜他们被拉到中国东北如今被称为《满洲国》的地方拉到煤都抚顺卖进一所日本人开的煤矿里当苦力挖煤。

    再说那头毛驴被日本人耀眼的刺刀所惊驮着冯剑顺着河道一路狂奔。也不知跑了多长时间在一处水草丰美的地方停了下来。毛驴狂奔了半天早已疲惫不堪便停蹄驻足安安静静地吃起草来。冯剑本不曾死只是被河水呛昏了过去经过毛驴一路颠簸肚子里的水控了出来他也慢慢苏醒过来了。冯剑睁开眼睛看看四周见此处水草丛生一眼望不到边。耳听见水鸟啼叫青蛙咕咕却杳无人烟冯剑知道这里已不是先前洗澡的地方。他动了一下身子才觉竟被人捆绑在毛驴上。冯剑拚命挣脱绳索滚下毛驴躺在河滩上只觉得浑身酸痛四肢无力。此时金乌西坠绵绵长夜将至。他低头喝了几口水稍作歇息便挣扎着站起身来。谁知刚一迈步就觉腿脚软举步维艰。无奈之下他看看身边的毛驴心想:只能骑毛驴了!不然就得死在这里。于是他拉过缰绳勉强上了毛驴。毛驴与他相处半日也感亲切任由他骑。冯剑只觉昏昏沉沉任驴行走。也不知走了多久冯剑突觉腹中作呕把持不住一头栽下毛驴昏死过去。

    迷迷糊糊之中冯剑听到有人在激烈地争吵。一个年老的男人声音叫道:“你这丫头就是心太软了你今天救了他他反过来会害你的。”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诧异道:“我救了他他为啥害我呀?”老年男人不耐烦道:“跟你说不明白!赶紧叫他走再不走我宰了他!”年轻女人道:“外爷爷!你这不是空口说白话吗?他要是能走还用你说?我早把他撵走了!他不是病了吗?”老年男人蛮横道:“那就把他扔在大路上。”年轻女人威胁道:“外爷爷!你要敢把他弄出去我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年老的男人道:“翠菊!名声要紧。再过一月就满三年了这当口你可千万别惹出事来。”翠菊道:“外爷爷!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这人昏迷三天了扔到大路上除了死他没第二条路。外爷爷!小鸡、小鸭也是条命您就做件好事放过他吧这人挺可怜的!”年老的男人恨铁不成钢怒斥道:“你这孩子就是不听话你可怜他!谁可怜你呀?你娘倒是心肠好落了个啥样的下场?翠菊!人言可畏要是叫吴家知道咱家里窝藏着一个青年男人知不道出啥样的乱子呢!”翠菊道:“能出啥样的乱子?我也给他儿子戴了三年孝了还不中吗?他们还能杀了我?”外爷爷耐心劝道:“孩子!你不能由着性子来!人家都说:”寡妇门前事非多“!你不是当闺女的时候了。吴家是要面子的人家眼看着就熬到头了咱不能落个把柄在他家手里。”翠菊冷笑道:“他家要面子?当初是咋说的?三年后我想改嫁就改嫁谁也管不了我!”外爷爷道:“当初是说过这话但你不能给人家留下话把子!说归说吴家是个大姓万一翻脸不认帐咋办?还是少惹麻烦。”翠菊想起后果也是胆怯嘴上却不服软幽幽道:“我也对得起他吴家了!三年来锅上厨下公婆小叔那一个不是侍候得舒舒服服?他家再不叫我抬身改嫁才是真没良心呢!”外爷爷苦心劝道:“孩子!听外爷爷的话吧!就是抬身改嫁也不能嫁个外地人外地人不可信蹲不了一年就走一走就再不回来了。”翠菊不耐烦道:“您别再说了我也没想嫁给他呀!就是人家病了咋也得把他的病治好才能叫他走呀!”外爷爷无奈道:“你从小就会顶嘴我也说不了你!你呀!从小就叫我惯坏了。按说住下就住下吧也不少这一个人吃的!我是怕人看见惹来了麻烦。”翠菊嘲弄道:“咱住的跟人家八杆子打不着他又不出门谁能看见呀?话又说回来看见又咋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外爷爷气呼呼地骂道:“你这个熊妮子!净是些歪理我说不过你你是”王八吃秆砣铁了心“了。奶奶里个腿的!我也别在家跟你撑眼皮了眼不见心不烦!干脆我上淹子里摸鱼去吧!”翠菊喜道:“那管呀!摸条大鲤鱼回头我给您熬鱼汤喝。”外爷爷冷冷一笑刻薄道:“给我熬鱼汤喝?是给他熬鱼汤喝吧?鱼汤是最补身子的我还看不出你肚子里的花花肠子?”翠菊嗔怪道:“外爷爷你看你?跟外孙女耍起贫嘴来了!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掌不起撮来小心我揪光你的胡子!外爷爷!你快点去吧!再不去天就黑了您还摸谁家的鱼呀?”

    须臾冯剑隐隐约约觉得有个穿红褂的人走进来把一块湿透的凉毛巾搭在他的额头上自言自语道:“还这么烫?都三天了这烧咋还不退呢?还得给他熬点药喝。”说罢扭身出去了。过了一会门口突然一暗冯剑恍惚觉得又进来一人!随即有东西罩住了他的脸还没等他醒过神来一双铁钳式的大手便死死扼住了他的脖子。冯剑拚命挣扎无奈重病之下浑身无力虽然手脚并用却咋也挣不脱那双大手。他只觉气血翻涌眼脸胀痛意识渐渐模糊生命一点点地离他而去。冯剑绝望了没想到姐姐的大仇未报却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了。就在这紧要关头外面传来“吱呀”的开门声。只听那人“哼”了一声掐住冯剑脖子的大手马上松开了。冯剑重病之中又遭此毒手只觉疲惫至极大口大口地喘气方才从鬼门关上捡回一条命来。喘息了许久冯剑透过气来已是浑身虚脱。昏昏沉沉之中感觉进来一人!那人见他额头上的毛巾掉落在一旁便捡起来走到外面浸透凉水后进屋又盖在他的额头上。突然那人惊叫道:“噫!这是咋弄的?”冯剑就觉有一只温软的小手在揉他的脖子显然是那个叫翠菊的女人现了他脖子上的掐痕。翠菊冲着门外大声喊道:“外爷爷!外爷爷!”外面却无人应声。翠菊自言自语道:“这是谁干的?奇怪!这个矮胖子到底是谁呀?有人要害他?”

    须臾冯剑又听到开门的声音只听翠菊问道:“外爷爷!你刚才回来了?”外爷爷道:“刚才?没有呀!我上淹子里摸鱼去了。”翠菊低声问道:“外爷爷!是不是你干的?”外爷爷嘻嘻一笑道:“你这鬼丫头!栽赃陷害外爷爷又干啥了?”翠菊叹了一口气道:“不是您就好!咱家来外人了。”外爷爷显然大吃一惊紧张道:“来了啥人了?”翠菊悄声道:“知不道!那个黑胖子的脖子上有被人掐的红印子。”外爷爷“哦”了一声轻描淡写道:“这人来路不明还是赶快叫他走吧!咱好心救人别再惹出一身事非。”翠菊嗔怪道:“您老人家咋老说胡话呀!他病成这样咋走呀!要走也得等看好了病再走。”外爷爷叫道:“家里快揭不开锅了填饱肚子都是个问题哪里有钱给他看病?”翠菊跺脚道:“外爷爷!您别哭穷了您就当是你外孙女得病了行不行呀?真不中把他的毛驴卖了吧反正也是给他看病。”外爷爷道:“算了吧!万一这人病好了反咬一口叫咱家赔他的毛驴咋办呀?”翠菊道:“我不信天底下还有这么不讲理的人?”外爷爷冷笑道:“你不信?你不信的事多了。外爷爷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天底下啥人没有呀?我早就说过干脆把他扔到大路上管他死活呢!外地人的心眼不好。”翠菊顿感身上冷道:“外爷爷!你的心从啥时候变得这么毒啊?”

    外爷爷“嘿嘿”冷笑挖苦道:“你娘俩的心眼都好看你们落的啥下场呀!”翠菊轻轻叹息幽幽道:“这是人的命呀能怪人家吗?”外爷爷极其厌恶悻悻道:“跟你娘一个脾味不撞南墙不回头。依我说弄点草药给他熬着喝就看他的造化了病养好了赶紧叫他走。”翠菊问道:“那要是病好不了呢?”外爷爷不耐烦道:“就是有些烧还能死了他吗?”翠菊担心道:“都说了几天胡话了这事可说不准。”外爷爷埋怨道:“我说翠菊!外爷爷病了也没见你这么尽心侍候过!对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你倒是尽心尽力我摸不透你心里是咋想的!”翠菊叹道:“死鬼我照顾了半年他还是撇下我走了我不忍心看着这人死呀!他家里也有兄弟姐妹也有父母尊长都盼着他回去呢!”外爷爷冷笑道:“你倒是心善就是命忒苦。赶明你先回婆家去吧!免得吴家又来人催。要是吴家的人见咱家里躺着个青年男子你一身是嘴也说不清了。”翠菊幽幽道:“回去又干啥呀?还不是独守空房?在咱家里还有外爷爷您陪着我说说话我不想回去。再说这人病成这样我也不能走呀!”外爷爷无奈气呼呼地道:“我真拿你没办法!这个黑胖子上辈子是咋修来的这么有福分!外爷爷的心里酸溜溜的。”翠菊笑道:“赶明外爷爷您不能动了我也一样侍候您!”外爷爷苦笑道:“那感情还是俺外孙女孝顺。给你说吧我不叫你孝顺。你就是不巴我好盼我得病我偏不得病气死你。你赶明还是回去吧!这人我来照顾。”翠菊嗤笑道:“你照顾?我还不放心呢!我才出去多大会就出了这一档子事。”外爷爷忐忑道:“万一吴家的人来了碰见这个人就麻烦了!”翠菊嗔怪道:“外爷爷!您老提吴家干啥呀?吴家的人见了又咋啦?我才十九岁就不兴我改嫁呀!我可没想守一辈子寡一个女人一辈子咋过?啥时候能熬到八十呢?外爷爷您老人家活着我还有个亲人您要是不在了我找谁说话去呀?”

    外爷爷喟然赞叹:“这一点比你娘想得开。翠菊!就是改嫁也不能嫁给黑胖子!他是外地人外地人忒不可靠。俺外孙女长得俊着呢得找一个长得一表人才的女婿才中。”翠菊轻轻叹了口气耐心道:“唉!外爷爷!我已迈过一道门槛了好人家谁要我呀?只要人家不嫌弃咱哪有咱再挑人家的道理?您偏偏不叫嫁当兵的偏偏不叫嫁外地人!”外爷爷道:“”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当兵的没一个好东西!外地人更不可靠。”原来连年战争当地成年男子大都当过兵或死或残青年男子奇缺。散兵流勇残害百姓更是令人憎恨。所以老百姓对士兵抱有极大的成见。

    翠菊翻翻白眼道:“外地人又咋啦?您对外地人就是有成见。”外爷爷冷笑道:“我是”一年经蛇咬十年怕井绳“呀!”翠菊道:“各人有各人的命咱家的女人命都苦。”爷爷厌恶道:“中了!中了!咱爷俩别再提伤心的事了。你一说又是命不好跟你娘一个脾味我听了除了生气。死丫头!快给我炖鱼去吧!”翠菊欢声叫道:“外爷爷!您逮了这么多鱼呀?这下子可好了能熬鱼汤了。”外爷爷“哼”了一声嫉妒道:“光熬鱼汤呀?”翠菊撒娇道:“忘不了给外爷爷您炖鱼吃!去年酿的那几坛子洒快露底了吧?”外爷爷笑道:“喝完再酿呗!外爷爷酿的红芋干酒那是天下第一!”翠菊拎过鱼来蹙眉道:“矮胖子得罪啥人了?外爷爷!我心里老是害怕。”外爷爷宽慰道:“哼!没啥大不了的有外爷爷在你怕啥呀?乖孩子!快点炖鱼去吧!”翠菊嗯了一声拎着一串鲫鱼钻进锅屋里忙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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