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是秀儿在杭州登台的日子。

    昨晚依旧只睡了一个时辰半夜惊醒后就再也睡不着了眼睛生痛胃里也不舒服。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直冒虚汗差点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从大都下来也二十多天了不是旅途奔波就是登台演出或唱堂会。从没出过远门的人突然一下子天天在外面混可能真的不适应吧身体也好像差了很多。

    秀儿坐在床边想着等把这一阵子撑过去了就停下来好好休息几天。到时候不干别的每天就吃了睡睡了吃跟猪一样。不过那恐怕至少得等到春节了。

    如果戏班在南边的势头一直这么看好师傅可能真如帖木儿说的根本就舍不得回去连春节都叫他们在这边过了。春节前后对于戏班来说那可是捞钱的黄金时段光堂会就唱不完给的赏钱也会比平时翻倍。也许到时候她自己也舍不得回去了出来奔波流浪载风载雨不就是为了多挣两个钱?

    虽然很难受秀儿还是赶紧撑着去梳洗。昨晚收工之前就讲好了的既然白天来访的客人多以后卯时初刻就开始排练。秀儿的想法是访客不可能天一亮就往别人家里跑早上早点开始也许能赶在访客进门之前就排完一场。

    昨晚已经完整地排练了一场如果今早能再好好排一场就算白天还是像昨天一样人来人往没得空闲心里也多少有底一些。

    “秀儿你脸色好差。昨晚又没睡好吗?”翠荷秀关切地问。

    “是啊我习惯不好一遇重要演出就失眠。当初在大都第一次登台时。也是连着三个晚上没睡着。”

    翠荷秀惊呼:“天那亏你还没倒下。”

    “倒下了啊。在师傅房门前我不就倒下了。”

    “那是你跪了一夜又淋了雨才晕倒的。”

    “也不全是之前我就已经两个晚上没睡着觉了。”

    像她这样的心理承受能力其实就不该吃这碗饭。这么容易紧张、容易失眠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么多有形无形的压力?可是偏偏她爱地就是唱戏走的就是这条路再怎样也只能走下去。

    早上安静没人打扰精力集中这一场戏排得很顺利。秀儿又是这样的人再困再累再不舒服。一旦进入状态那些不好地症状就会奇迹般地消失越唱越精神。越唱越投入。

    她是戏疯子一类的人只要入戏了。就忘了一切。包括自己身体地不适甚至病痛。完整排完一场后。早饭也做好了虽然还是没什么胃口秀儿还是努力往肚子里塞了一些东西。她已经没睡好了不能不吃好。

    这天戏班来了一个秀儿认识的访客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打听到这里的不过看见他出现秀儿还是小小惊喜了一下。正所谓踏破铁鞋无处觅得来全不费工夫她正想找这个家伙呢。

    不用说来人就是在通州塔影客栈住过的在张娇娇失踪案中有重大嫌疑的周文俊。

    他照例是高头大马鲜衣美服从门口摇着折扇走过来好不风流潇洒。…当时院子里有好几个人别人犹可惟有俏枝儿面露惊喜地唤了一声:“周公子是哪阵风把您吹来了。”

    “不就是枝儿美人你地香风。”

    “少哄我谁知道你是来看谁的。”俏枝儿脸上笑着言辞之中却怨气颇深。

    要不是秀儿当时正好坐在院子里的石磨上看戏文她也不会听到这番对话。院子里空气好太阳也不大她害怕自己坐在屋里就会忍不住爬到床上去歪着然后越歪越乏力这才刻意坐在外面的。

    听到这两人的对话她诧异地想:俏枝儿什么时候也认识这位了?

    这时周文俊也看见了她随即打着哈哈走了过来说:“哟那不是珠老板吗?你现在可是大红人了在苏杭这一带都红得紫了。”

    “哼!我就知道你不是来看我的。”俏枝儿屁股一扭走了进去。

    秀儿本来恨不得找个什么东西把自己罩起来免得跟俏枝儿起冲突。俏枝儿好像非常恨她有时候跟别人聊天聊得好好的眉开眼笑只要秀儿走过去立刻住嘴露出厌憎的表情。看俏枝儿这样子仇似乎越结越深了如果只是见不得自己红那也没办法。不能因为她恨就不努力窜红吧?不红当什么伶人啊当一辈子也只是混日子还白落得名声不好。

    见周文俊走近秀儿只得合上戏本站起来说:“周公子说笑了秀儿才来杭州几天只不过在杭州认识几个人罢了苏州去都没去过谈得上什么红。”

    周文俊摇着折扇说:“你不知道只要是杭州的红人马上在苏州扬州也成了红人这两个地方都是惟杭州马是瞻地。所以我想给贵班和扬州的各家戏院牵个线就不知道珠老板肯不肯赏光到我们扬州去?”

    原来他是来当皮条客拉生意的秀儿马上表示:“这些我不懂地我只管演戏师傅跟哪里签了文书我就去哪里演。您要谈这个必须找我师傅才行。”说到这里她手一指:“诺那间就是师傅的屋子他吃过早饭后就回去了这会儿应该还在屋里。”

    周文俊还是缠着不放嬉皮笑脸地恳求着:“我跟令师不熟可以请珠老板为我引荐一下吗?”

    本来要想从他口里套消息应该多跟他打交道才对。可偏偏今天秀儿一大早起来就不舒服心里自然也不怎么耐烦。再看周文俊那猥琐样子明明也算得上是个美男子偏偏一副淫邪像。说话地时候眼睛不停地在她身上睃来睃去。秀儿打心底里一阵厌恶本能地拒绝道:“不需要地。你只要说明来意就行了有人来介绍生意师傅肯定欢迎的。”

    “还是求珠老板引荐一下吧这样我好说话些。”

    秀儿警惕起来他老这样纠缠是什么意思?是为她本人。还是别地?

    如果目地是她本人只会让秀儿退避三舍。这人虽然每次见面都衣冠楚楚是个十足十的富家公子可秀儿总觉得他一股子邪气不像是正经人家出来的。如果目地是生意想要她引荐好让师傅先入为主觉得他可以信赖?那更是想都别想!

    于是秀儿的语气更冷淡拒绝得也更干脆了:“对不起。我从不参与这些也不懂我只知道演戏。”

    说完。也不管他怎么想地继续低头看书。当他是透明人。

    周文俊直愣愣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一言不地走了。他的脸色有没有变成猪肝秀儿也没看。管他呢。

    他走后秀儿其实也有点懊悔应该忍忍他跟他套套近乎说不定能趁机打探出他的家庭住址啊什么的只要不去注意他放肆的目光就行了。可是她今天身体真地很不舒服耐心也变得很差看得不顺眼的人就根本不想敷衍。

    周文俊到底跟秦玉楼怎么谈的她不知道。后来太阳越升越高磨盘也有点热了秀儿便回房去了。也许是怜她身体不好想让她好好休息一下今天来的客人秦玉楼都没有派人叫她过去陪。

    回到屋里不久秀儿不知不觉地就爬到床上躺了下来。

    恍恍惚惚中只听见门吱呀一声。她挣开眼睛含糊地说了一句:“翠荷姐现在什么时辰了?”

    翠荷秀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立即惊呼起来:“天那秀儿你烧了!这可怎么办呢?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偏偏今日病了这下可糟了也不知道戏院那边能不能改日子。”

    秀儿只觉得头很昏倒没现自己烧现在翠荷秀一说她自己也伸手摸了摸虽然有点热但也没像她咋呼的那么吓人她虚弱地笑了笑说:“翠荷姐你肯定是刚洗完衣服来的吧手冷其实我还好啦。”

    翠荷秀拉过的手道:“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全身滚烫呢?你地手都这么烫了哪试得出体温来。”

    翠荷秀在屋里嚷嚷的时候窗外正好有人经过听到这个消息自然马上跑去告诉秦玉楼了。秀儿现在是他们戏班的重点保护对象说得再露骨一点是他们地摇钱树可容不得半点闪失。尤其这种关键时候如果今晚珠帘秀不能登台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他们戏班在杭州城以后都不好混了。越是声势造得大的越是不能放观众鸽子。一旦观众因气愤而倒戈你事后再补他一万场也迟了。

    秦玉楼匆匆赶来黄花急忙出门请大夫很快十一也来了。到了这个时候十一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学医弄得现在束手无策。

    其实像这种烧感冒地药方他是能开地可正因为躺在床上的是秀儿他反而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他不会看脉只会根据一般地烧感冒症状来判断可万一秀儿不是一般的呢?

    到底是繁华地段医馆多大夫很快就请来了。于是把脉看诊开药抓药一气呵成。戏班的人只要被指派上的人人都变成了飞毛腿大家都很担心很着急。因为这不是秀儿一个人的事而是关系到整个戏班生死存亡的大事。

    一个多时辰后药已经端到秀儿的病床前了。当时坐在床前的秦玉楼还问了一句:“熬这么短的时间药味熬出来没有?”

    翠荷秀把药碗端到秦玉楼面前说:“师傅你闻闻很重的药味了药汁也很浓。熬药当然是要微火慢慢熬但第一遍先就这样给秀儿喝了再说吧淡一点总比不吃药好。反正一副药要熬三回下次再慢慢熬。”

    秦玉楼点了点头:“嗯那你快给她喝。”

    坐在床沿的十一接过药碗说:“还是我来喂吧。”

    见有十一贴身照顾秦玉楼遂陪着笑说:“那就麻烦十一少爷了我先过那边去看看黄花刚打走了好几个客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得罪人。”

    十一答应着:“秦老板只管去忙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了。”

    因为药还比较烫十一先慢慢吹着见秦玉楼起身要走他想起来问了一句:“早上我家的菊香说看见原来在通州时住在塔影客栈的周公子来访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十一会问这话只是担心这人也在打秀儿的主意倒没想到别的。

    秦玉楼告诉他:“他想给我牵线让我带班子去扬州。”

    “那你答应他没有?”

    秦玉楼摇着头说:“没有我如果想到扬州去演直接把队伍拉到扬州再去跟那些戏院老板联系就行了何必通过他让他赚一道皮条钱?如果我们在这里唱红了还怕去别的地方找不到戏台唱戏他们还要奉承我们拜托我们去呢。”

    这时一直昏昏沉沉的秀儿突然开口道:“难怪他早上非要我给他引荐逼着我领他去见师傅的原来打着这个算盘。真是个烂人。”

    一屋子的人都望着她十一惊喜地扶她半躺着把药碗端到她嘴边慢慢喂她喝着。等她喝了几口秦玉楼才说:“他一进门就说跟你怎么怎么熟是你在街上碰到他请他为我们戏班找路子的。”

    把秀儿气得:“真是服了他这种谎也敢撒!当时我就在院子里师傅只要喊我进去一对质就不穿帮了?”

    秦玉楼忙安慰她:“别气别气为那种人生气不值得。再说我也根本没相信他呀我们统共来杭州几天你才上了一次街哪里就那么巧刚好就碰到他了?”

    十一也劝道:“你只管喝药喝完了好好睡一觉。你师傅老江湖了还看不出这种人的把戏?”

    翠荷秀说:“要是以前我们在通州的时候他肯这么热心为我们打前站帮我们在杭州扬州这边先接洽找好戏院再让我们过来我们还会感激师傅也会甘心出这个中介费的。”

    秦玉楼冷笑道:“他那时候怎么料得到我们会在南边红呢。他明知道这边的人喜欢看南戏只怕他当时的想法是想等着看我们的笑话吧。后来打听到我们在杭州居然这么红就临时起意想赚这个皮条钱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秀儿已经喝完了药十一让她躺好盖上小线毯一行人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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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学白痴又数错了上一章该是(第十九场)这一章就是(第二十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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