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修吾徒,字知守,勤而好学……”

    书院后殿里,东楼晦持着笔,将安修的一切书写于自己的身上。但是,还没有写完,就渐渐感受到皮肤一阵阵刺痛,似在老化般。

    可是他没有理会,在疯狂书写着。

    字迹越来越潦草。

    坐在对面的封青岩,眉头皱紧蹙着,心里忍不住叹息一声。

    若是再不阻止,恐怕不是皮肤老化那么简单,有可能整个人都灰飞烟灭了。

    “大先生……”

    封青岩沉吟一下便轻道。

    但是。

    东楼晦没有理会,继续在疯狂书写着,此刻只想将弟子的一切,烙印于身与心……

    自己怎么能忘啊?

    他没有想过,将安修烙印于向会发生什么。

    但是。

    他不想去想。

    即使是死,又如何?

    不过片刻后,东楼晦就变得苍老无比,原本只是花白的头发,已经变得雪白无比。

    红润的皮肤,犹如老树皮般在干裂……

    但是他还没有停下来。

    继续书写着。

    他要将安修的一切,都烙印在自己的身上。

    封青岩看着瞬间就苍老了上百岁的东楼晦,心里再次叹息一次,指间便出现一缕轮回之力。

    随之轮回之力落在东楼晦的身上。

    以轮回之力抵挡。

    此刻。

    东楼晦似乎停止了苍老。

    但是,身上的字迹却在消失,一个个地消失不见。

    他猛然愣住,骇然地看着消失的字迹,就抬头看着封青岩,痛苦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没做什么。”

    封青岩只是摇了一下头。

    “你,真没有做什么?”

    东楼晦问。

    封青岩点了一下头。

    “若是你没有做到什么,为何我身上的字迹消失了?”东楼晦声音都有些颤抖,显得十分痛苦。

    “大先生,天下间永远都会有人记着老师……”

    封青岩轻轻道。

    “哈哈——”

    东楼晦痛苦笑了一声。

    而在此时,封青岩没有再说什么,起身朝东楼晦微微一礼,便走出了后殿。

    东楼晦则继续在书写着。

    但是,后面的还没有写完,前面的就已经消失了。

    他不得不重新开始写……

    写着写着。

    他就茫然愣在那里,有些疑惑道:“我这是在干什么?”

    他努力想了想,还是没有想起来,不知道自己突然持着笔在写什么。

    他摇了摇头,就将笔放下。

    “封圣何时走了?”

    东楼晦有些诧异,他记得刚才自己是在与封圣喝茶聊天。

    此刻他走出后殿,看向虚圣府沉思下来。

    “封圣归来时,走遍了天下……”

    他蹙着眉头。

    总感觉封圣的归来,十分不简单,似隐藏着什么巨大的事情般。

    要不然。

    为何诸子百家会出现巨大的变动?

    “这很像是告别啊。”

    东楼晦摇了摇头,接着目光便移向西北方向。

    待颜山回来,他便要回圣地,因为大义主辞去大义主之位,而他则得到原大义主、教主等人的提名。

    他可以说是儒教的新一任大义主。

    颜山则为葬山书院院主。

    此刻。

    颜山、赫连山、牧雨等葬山书院弟子,正从西北赶回。

    浩浩荡荡上千人之多。

    除了葬山书院的弟子,还有不少凤鸣书院的弟子。

    这百年来。

    葬山书院与凤鸣书院常有交流。

    不少凤鸣书院的弟子,都会来到葬山书院进修……

    而同样会有不少葬山书院的弟子,前往西域三十六国,追随颜山、赫连山等师兄。

    在凤鸣书院中。

    有上百岁的老者,亦有十余岁的少年……

    虽然凤鸣书院与葬山书院常有交流,还有不少的凤鸣书院的弟子,会前往周天下游历。

    但是。

    毕竟是少数。

    在凤鸣书院中,大部分的学子都没有走出过西域三十六国。

    此刻他们前往葬山书院,以及拜见传说中的封圣,即是他们的大先生,心中显得无比激动。

    即使是上百岁的凤鸣书院弟子。

    亦不例外。

    封圣在整个天下,有崇高的地位。

    毕竟他的传说,影响着整个天下,足足百年有余。

    “先生,还有多久才到?”有凤鸣书院的弟子心急问着,“封圣可还在书院?”

    “还有三日便可到了。”

    有葬山书院的弟子道。

    其实他心亦是焦急不已,恨不得现在就飞身到葬山书院。毕竟封圣是他的大师兄,而他是葬山书院的第一届学子……

    葬山书院的前五届学子,对封青岩有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感悟。

    师兄终于回来了。

    ……

    ……

    封青岩离开了书院后殿,便回到了虚圣府。

    这百年来,虚圣府没有丝毫的变化,犹如百年前一样……

    只不过变得冷清很多了。

    毕竟封圣不在。

    但是现在。

    虚圣府再次热闹起来。

    拜访者、求见者、慕名者,络绎不绝,都将门槛都踏破了。

    封青岩见不少曾经的同辈,以及不少百年来冒出的天才,毕竟他顶着虚圣的名头。

    此刻他回到亳城已经三天了。

    第一天在葬山书院,除了与东楼晦等教谕、学子交流后,还在悟道树下讲了半天的经学。

    第二天在虚圣府。

    第三天则是行走在亳城的街道上。

    这百年来,亳城变化很大,由原先的一座小城,变成了周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城。

    人口亦由之前的十万余,达到了上百万。

    曾经的亳城,已经扩大了十余倍。

    从曾经的亳城到葬山书院前的灵水河十余里,现在皆为亳城的一部分……

    他行走在街道上,并没有隐去身影。

    毕竟亳城把他当成自己人,与有荣焉般,他百年后归来,岂会隐去身影与民隔绝?

    “封圣!”

    “封圣封圣!”

    街道上,涌现无数百年,皆是兴高采烈的样子。

    不少年轻人尽情地高呼。

    而在亳城中,亦由一些百年前的故人。

    此刻虽然老态龙钟了,但是持着拐杖走出来,显得激动无比的样子。

    在看到封青岩时。

    他们有些愣住了,他们没有想到,百余年过去了。

    封圣竟然没有变丝毫。

    犹如当年般。

    在仿佛中,他们犹如回到了百余前……

    当年封圣还不是封圣。

    但是。

    出现在街头上时,无数妇人涌出来围观,就连封圣当时的车子都被堵住,没路去了……

    况且有无数妇人、小娘子,纷纷送上瓜果蔬菜等。

    多到牛车根本就装不了。

    此刻与当年无异。

    同在此时,不少小娘子看到封圣,都有些愣住了。

    她们真的没有想到,传说中的封圣,竟然如此年轻,看起来犹如少年一样。

    而风采更是照亮了天地般。

    让她们失神。

    “天下怎么有如此风采之人?”

    有小娘子失神道,目光里只剩下一身白衣身影。

    “原来……此便是封圣,怪不得曾母逝世前,亦念念不忘,欲要再看一眼封圣……”

    “如此之风采,怪不得让天下失色。”

    “我今日为何要出来看封圣?看了封圣之后,天下可还有男子,与封圣相比?”

    “天下男子尽失色!”

    “……”

    在封青岩走出亳城后。

    亳城里无数女子犹如丢魂失魄般,痴痴地看向虚圣府的方向,似乎欲要再看一眼封圣……

    而且同样有无数女子后悔。

    不该遇见封圣。

    曾经在周天下,流传着一句话:

    一遇封圣,误终身……

    牧雨是如此,剑雅歌是如此,东宫澜是如此,墨书是如此,西禾是如此……

    这些皆是周天下,最为出色的女子。

    她们曾经名震天下!

    可是。

    她们皆痴情于封圣,至今都没有出阁。

    若不是封圣。

    她们宁愿孤老终身……

    亳城的她们,曾经想不明白,不解理,不就是一个虚圣吗?

    值得如此出色的她们。

    误了终身?

    直到现在,当看到封圣时,终于明白过来。

    封圣的风采可照亮天宇,世间谁人能及?而谁,又不愿自己的良人是这样之人?

    当封青岩离开亳城后。

    有一些小娘子痛苦的得,犹如肝肠寸断般。

    这一幕让亳城的年轻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真的妒忌不起来。

    见到封圣后,感觉自己与封圣,犹如两个世界之人般。

    想比一下,都生不出心思。

    只有绝望。

    “原来,这……便是封圣……”

    有人感叹道。

    “传言当年封圣为三鼎君子时,出现在亳城大街上,掷果盈车……”有年轻的学子惊叹不已,“原本我还不信,现在不得不信,的确是这样……”

    不少白发苍苍的老者看到,只是微微笑了笑。

    这便是封圣!

    ……

    ……

    封青岩离开了亳城。

    并没有回虚圣府,而是来到葬山之巅。

    葬山下的神秘葬宫,随着安修走进了葬地之心而消失了。

    此刻他默默着,看着葬山,看着书院,看着亳城,看着虚圣府,看着周天下……

    同样看着西北。

    “先生,二先生、三先生他们快要回到了。”

    九歌有些兴奋说道。

    他与颜山、赫连山等葬山书院的学子,同样十分亲近,现在他们能够与先生在一起……

    实在让他高兴无比。

    犹如回到当年的书院一样。

    可惜,他总感觉葬山书院里,似乎少了什么。但是,不管他怎么去想,都想不出到底少了什么……

    这自然是少了安院主。

    可是,连东楼晦都忘记了。

    他如何还记得?

    ……

    ……

    第三日傍晚。

    数十上百辆牛车或马车,浩浩荡荡从西而来。除了车子外,还有学子或骑马,或是干脆走路……

    而在此时。

    封青岩已经出现在亳城西门十里外。

    除了封青岩外,还有东楼晦、百里堃等书院教谕、学子,以及亳城的百姓等等。

    因为封青岩亲自迎接的缘故,使得亳城西门外,集聚了无数的学子或是百姓。

    毕竟连封圣出现城相迎了。

    “来了来了。”

    有人大喊道。

    赫连山、颜山等葬山书院学子,教化西域三十六国,曾经颇为轰动周天下。他们不仅是葬山书院最为年轻的大贤,还是封圣的师弟……

    在周天下亦有莫大的威望。

    不久后。

    一辆辆牛车、马车出现在路的尽头。

    在夕阳下,影子拉得老长。

    此刻牛车、马车等迅速加速,浩浩荡荡而来,令地面都微微震动起来。

    当距离只有一里时。

    前面的牛车就渐渐停下来,后面的马车跟着停下来。

    此刻,他们只见牛车上,走出一名名青年或中年,正是葬山书院曾经的学子。

    颜山、赫连山等人。

    他们下车后,就立即整理仪容,接着整齐往前走上来。

    在只阁下半里时,他们便齐齐拜下行礼,拜见院主东楼晦,拜见大师兄……

    此刻。

    站在最前面的颜山、赫连山和牧雨等学子,看到封青岩时,脸上有着无法言喻的神情。

    他们只是在呆呆看着。

    一切尽在不言在中。

    “二师弟,三师弟,五师妹,六师弟……”

    封青岩一个个点名。

    “大师兄……”

    “大师兄……”

    凡是被点到名字的学子,都忍不住轻呼一声。

    而牧雨的眼睛瞬间湿润了。

    一直在呆呆看着。

    而其他学子以及凤鸣书院的学子,则是惊讶无比看着封青岩……

    “大师兄,这些年你都去哪里了?”

    有第一届的学子忍不住道,声音带着些哭腔,似乎胸里堵着慌般。

    “大师兄,这些年你都去哪里了?为何没有传回半点音讯啊?”又有第一届的学子道。

    “这些年,我去了域外之地……”

    封青岩带着微笑轻声道。

    不管怎么说。

    的确是他对不起他们……

    “大师兄,这次回来了,还走吗?”

    有中年人道。

    虽然他已经是中年心态。

    但是在封青岩面前,他永远只是师弟,永远犹如当年般的学子一样……

    “大师兄,吾等皆想着你……”

    “大师兄,吾等一直在等你归来……”

    此刻有不少学子在说着。

    虽然他们都已经为中年,或是老年,但是在面对封青岩时,犹如当年在葬山书院一样。

    只是一个求学的少年人。

    “大师兄,回来了!”

    有学子说着说着,便猛然大喊起来,声音洪亮如铜钟般。

    “大师兄回来了——”

    “大师兄回来了——”

    “大师兄回来了!”

    此刻,越来越多的学子大喊起来,喊声中有着无法言喻的情感,无比激昂……

    颜山、赫连山、牧雨、虞渊、梅兰等学子。

    渐渐跟着轻喊起来。

    封青岩静静看着,脸上依旧着带着淡淡的笑容,仿佛此刻回到了当年的求学时代。

    若是老师亦在此。

    那该多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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