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杆,保安队战士草草打扫完各处战场,埋锅造饭。众战土虽然疲惫,却十分兴奋,城卫营洋溢着一片欢乐的气息。

    城中各处守、巡逻安排,陈远尽数交于陈雄去安排,自己一头扎进伤兵营,与军中郎中一起救助起伤兵来。

    临时设置的伤兵营躺满了受伤的战士。据粗粗统计,这次战斗战死三十余人,受伤的更多达百人。第1营减员四分之一。

    “受伤的兄弟,必须好好照顾。不得再有意外。鲁郎中,这里交给你了。”陈远板着脸对一名头发花白的郎中道。

    “大人尽管放心。有了那种缝合伤口的法子,再上些金创药,大多兄弟都能恢复过来。”鲁郎看了看不远处一个人进人出的帐篷,兴奋地道。

    帐篷内,几个年青些的医士正在为受伤的战士做着称之为“手术”的活汁。

    那几个军中医士都是鲁郎中的新收弟子,之前有的是忤作,有的是裁缝,有的是屠夫。

    这些人自然是陈远硬塞给他的。诊病开药方面一窍不通,但在拔除箭矢,缝合伤口等外科方面倒比鲁郎中还熟练。他们一个个血淋淋的在里面忙乎,鲁郎中也插不上手。只有等徒弟们处置完,抬出手术室他才接手。

    这种手术自然没有麻醉环节,手术中巨大的疼痛都需要伤员熬着。意志坚定者咬着块木块,汗珠滚滚地强忍着;大部分伤员却需几人上前死死按住,如同杀猪一般。

    还好,好些人抬入已经昏迷,否则真如屠宰场般残叫个不停了。

    伤员们不停般抬进去,又不停地抬出来,安置到伤兵营去。抬出的伤员基本上都人事不省。鲁郎中一个个过手。

    “医官,我们排长进去好好的,怎么治疗后就昏死过去了!”在手术室外接过伤员的一个战士不忿道。

    这个排长被刀所伤,右胸显些被一刀划开。

    “险些被劈成两半了,还好好的!还好刀口不深,骨头未断。皮外伤。出血太多了,养养就好了。”

    “刚进去还和我说笑来着。你看现在都死过去了。”那战士红着眼,带着哭腔道,“排长是为了救我受伤的。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滚!放下抬架,哪凉快哪呆着去。伤病营禁止外人进入。”鲁郎中喝道。他也是烦透了这些“医闹”,这不是第一出了,有激动的还有准备冲入手术室找医士算帐呢!

    两个护理上前,接过担架,有警戒人员上前,拉走那个哭啼啼的战士。

    “以后送伤员来的,送到后就让他们走,伤病营闲杂人员免入。”鲁郎中吩咐着,又看了看陈远几人。

    陈远笑笑,这是赶自己走啊,这个倔老头。

    果然,鲁郎中道:“大人,你还是去忙你的去吧。这里有老天看着,出不了什么事。药与种烈酒不多了,你让人多送些来。另外,不论何种肉食,也多送些来,给这些伤员补补。老夫忙着,就不陪大人了。”

    “好,好,我就走。”陈远没好气道,“营地卫生一定要搞好,伤员绑带要洗净煮透了。人手不的,我让人再派些过来。…”

    “走吧。”陈远摇了摇头。鲁郎中不待见自己也是有原因的。

    这老头,原是铅山城乡首屈一指的名医,生活优渥,很受乡民们敬重。为了请他出山,陈山软磨硬泡都没奏效,最后干脆动粗威逼,才搞进山寨来。

    到了山寨,这倔老头消极抵抗。最后还是陈远抛出了所知不多的医护知识,又允他来去自由,这才引得他上了勾。陈远又“热情”地为他招了好些学生,若不是山寨上下俱对他尊敬有加,几个学生,虽然资质极差,倒也听话,要不然这老头早跑了。

    还好,这倔老头倒有一腔热血,听得保安团出兵打鞑子,没费陈远等人口舌,就要求随军了。现在管着伤病营,倒让陈远省了不少心。

    对这种粗糙的,血糊糊的外科治疗,陈远也没有观赏欲望。只是揪心于战士的安危,才第一时间赶来看看。见伤病营基本上按原先定下的规律正常远作,自己也就放心了。

    这些生死场上走过一遭的战士,将是自己队伍的中坚力量。

    “吩咐下去,救治完兄弟后,那些没死的汉军伤员也抬过来,救治下。”陈远又想起一事,吩咐北地佬逍。

    “救那些该死的鞑子狗做什么!没一刀砍了什么就算便宜他们了。”北地佬瞪大眼,惊讶道。

    “上差下派,他们大多也是身不由己,跟着投入蒙元。放下刀枪就不是敌人了。都是汉人,能少死些就少死些吧。”陈远耐心解释道。

    “那也用不着费力去救他们。受伤的,丢出营去,让他们自生自灭,谁让他们为蒙元鞑子卖命的。”北地佬梗着脖子道。这次警卫连倒没什么损失,但常一起相处的兄弟折损了不少,北地佬恨死了那些汉军。

    “唉,你啊。”陈远摇了摇头,“这次战斗,咱们人数占优,为什么折损了这么多的兄弟,你想过吗?”

    “那群杀才,都是久经战阵的,听说好些还是江淮弟子,咱们大多兄弟几个月前还在田里刨食,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北地佬愤愤道。

    “是啊。咱们兄弟战力还差了些。若个个都如这群江淮兵一样就好了。”陈远叹道。

    “大人,莫不是想把那群狗杀才招入咱们保安团?”

    这北地佬自然也不真是傻子,恍然道。

    “是啊。这群江淮士卒,不过一时迷糊。若我们以诚相待,说明白鞑子欲灭我汉家人冠的道理,还是能让他们迷途知返的。特别是那些伤员,咱们治好了他,他总不能反倒记恨于我们吧。咱们队伍若能招收到这些人,战力必然有较大的提升。你看现在,伤亡近二百人啊,咱们哪还有什么战力,今后怎么打鞑子。”

    “那行,我一会就去知会主事之人。”北地佬只是心伤兄弟们的伤亡,对那些江淮兵还有挺佩服的,于是点头应道。

    “你先去办这事吧。将我的意思传达给兄弟们,让他们善待俘虏,多给他们讲道理。当然,死硬分子还是要处置的。”陈远叮嘱道。他还真担心有的战士心伤同伴伤亡,虐待俘那些汉军兵卒。

    “是。”北地佬答应一声,带着两个人转身去了。

    陈远在警卫连战士的护卫下回保安团指挥所。

    因为陈远所部只是谢枋得所派出的先锋,安仁县衙将是谢枋得的帅帐所在。故而安仁光复后,陈远并没有踏进安仁县衙一步,将保安团指挥所设在城卫营中。

    回到指挥手,见赵忠、陈雄、汪麟等人都在等着,看着自已都有些怨意。在他们看来,大战之后,特别是接手县城,主将将要事抛下,一声不吭地跑到伤兵营去了,无疑是一种不负责的行为。

    “哦,事情都忙完了。”陈远也懒得再解释什么,淡淡问道。

    “大人,县衙及各处库房均已接收完毕,现在都分人看守。因我军突然发动袭击,除粮库、兵械库受到败兵波及损失了外,钱库及文房帐籍都保存完整。经计点,钱库有钱四万余贯,宝钞五十万贯,绢八百匹;粮库存粮约二万五千担,兵械库有兵甲若干。”汪麟首先汇报道。

    安仁不愧为江东之地上等之县,库房真够富蔗啊。厅中众人听得,俱是喜形于色。

    “今后就称我为统领吧,对内也可称团长。”陈远淡淡道,“从粮库支取米粮一千石,但为我军几日用粮,兵械库兵甲也取上些,准备我军。其余各种物资,俱予以封存,以待谢大人前来。”

    “是。团长,这些都是兄弟们拼命拿下来的,怎么能拱手让人!”陈雄首先不依。

    “谢大人到了,自然会有封赏。告诉兄弟们,这次大捷,不论朝廷如何封赏,每位兄弟都能得到三贯奖励,死伤者加倍,死者另加怃恤银五两。这笔钱,可由河口立即支付给家人或回河口时支取。有职级者按例加赏。各连队,要尽快统计好伤亡,处置好死亡兄弟的后事。汪兄,这些事就多多麻烦你了。”在陈雄等人失望中,陈远宣布了这次战胜的奖赏。

    “这些都是属下的本份。”汪麟看了看陈远,点了点头。看来,自已还真是小看了这个乡间小土豪,放着满库钱帛不取,也只有眼前的这位了。

    汪公子不知道的是,一旁的陈远心中在滴着血。兄弟们拼死拼活换来的,却被自已拱手送了出去。但自已身在谢枋得麾下,也不得不低头了。但愿这是最后一次。

    “各连初步的统计已经出来了。”陈雄上前道,“这次我军可说是险胜。我军杀死蒙元探马赤军6人,俘2人,十夫长扎马赤被俘;杀死汉军士卒74人,伤56人,俘175人,汉军副千户鲁直及两个百户被杀,一个百户受伤被俘。杀死安仁乡兵11人,俘一百五十人,其余逃散。我军战士折损32人,伤112人,还有好些是重伤,恐怕之后折损战士还会增多,恐怕最后折损的兄弟不下50人。”陈雄越说越低沉。

    “唉,这也是无奈了。这次,兄弟们甫一上阵,就碰上了蒙元汉军精锐。伤亡多些,一是咱们兄弟个人战力不及敌军,另一方面就是咱们兄弟缺少甲冑的防护。”赵忠叹道。

    “想不到这些汉军竟如此难缠,可比得上朝廷精税禁军了。”赵勇也赞叹道,“好在我军战士士气颇高,作战勇敢。而且发起突然,敌人不加防备,仓猝应战。好些人来不及披甲,或者胜败真不好说。”

    “敌军再难缠,也抵抗不了手榴弹的威力。”陈雄笑道,“团长,能不能让河口再送些手榴弹过来。这东西真的好用。可惜数量太少了,突入营门时就用完了,要不然也不会出现后来围住敌人却一时无力吃净的情况。”

    “铅山那边目前产量不是很多,过些时候会送一批过来,但数量不会很多。”陈远淡淡道,“此战虽然胜了,但营、连、排都要进行仔细总结,探讨得失。每个人都多想想,如何以目前情况,若再进行这次战斗,应该如何才能快速、更少伤亡地消灭敌军。这种总结探讨,要形成定例,在每次战斗都必须进行。”

    “团长说的是。若重新再来一次,我们绝对可以做得更好。”赵忠赞同道。

    “我军战备还是太差了些。尤其甲胄还是太少了。若我们甲胄多些,伤亡也可以少了些。”陈雄叹道。这次伤亡的兄弟,好些都是被箭矢所伤的。

    “装备之事,这次倒可解决些。”分管后勤的汪麟倒没有陈雄、赵忠那般伤感,激动道:“这次,我军缴获极大,仅从蒙元汉军处获得的鳞甲就有二十五件,棉甲二百余件,还收获了一大批的兵械。另外武库还有上百套棉甲,足以装备我军士卒了。”

    “嗯,尽快装备下去。武库的甲胄兵械也尽数取了。”涉及战士的性命,陈远也不客气了。

    “是。属下等会就去办理。”身负全军后勤重任的汪麟拱拱手,接着又道:“这次,咱们还获得数十匹战马,不知如何处置?”

    听得战马,陈雄、赵忠、赵勇等人眼中俱是一亮。

    陈远看了看诸人,道:“这些战马,就不要分散了。除分配给各营、连几匹作为紧急传令所用外,其它的战马就集中起来,成立骑兵队。骑兵队就由赵勇负责,人员装备优先提供。”

    这次战斗中,探马刺军冲杀给陈远带来的印象十分深刻。若当时有支骑兵在手策应,就绝对不会出现那种危险了。

    “属下领会。”赵勇惊喜若狂,在众人火热的眼光中,高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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