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州府衙之内,通判孙洙对刘统军的表态十分欣赏,点点头道:“好,刘统军能勇于任事,本官就放心多了。当前,最重要的就是要保证州中的稳定。严防有心人乘机发乱,伤害百姓。”

    “大人放心,有我刘武在,这信州之地,乱不起来。”刘武拍着胸口道。

    “那好,辛苦刘统军了。”

    “大人,说起有人乘机发乱,属下倒听说过一人,在外宣传勤王,却招聚了一批亡命之徒,横行乡里。如果不加惩处,恐怕日后会酿成大祸。”州中童巡检出席,拱手道。

    “哦,还有此等事,确实堪虑。确是何人?”

    “大人,此人乃是本州铅山县河口镇的一个揖盗小吏,名叫陈远。如今横行乡里,百姓不堪其苦,铅山县不能治,报到属下处,还望大人祥处。”

    “哦,一个小吏,有何能为,铅山县竟不能制?”孙洙沉吟着,回头看到林签判打来眼色,接着又道:“若真有此事,倒不得不防。此事,待本官祥查清楚,再行处置。”

    “是。”童巡检有些失望地退下。

    “好吧,今天就到这里吧。今后,还望各位尽心尽职,为信州百姓保一方平安之地。”孙洙起身道。

    “属下告退。”童巡检等人起身告辞。

    童巡检等人出门,林签判却留了下来,林签判本就通判府的属员,谓为孔洙心腹豪不为过。

    “牧之,这陈远是怎么回事。”孔洙皱皱眉,道。

    “大人,这陈远之事嘛,属下倒知道一些。”林签判走到孙洙身边坐下,“这陈远之父,乃是信州闻名的绅士陈晋,号称陈百万。大人或许听说过。”

    “哦,原来是他啊。”孙洙点点头。这个陈百万,孔洙自然是听说过的。

    “这个陈晋,去年因病去世了。家中只有陈远一子,在世时,在临安也给他儿子弄了些闲散职衔,并被任为河口镇巡检。陈晋过世后,就由他执掌家事。如今世道颇乱,陈家又是一个大家。这陈远就散了些钱财,以勤王名义,招了几十号人,用以保境安民。根本目的还是用来看家护院的。”林签判有些轻苗淡写道。

    “哦。如此也算合情。但何以童巡检….”

    “还是钱闹的。以陈晋产业之巨,现由一个稚子持家,尤如三岁幼童持金于闹市一般,怎不令人垂涎。”林签判笑道,“这陈远倒也有些心机,在陈百万重病时,就变卖了好些产业,州府这边的产业基本上转卖了,让一些人扑了个空。有些人自然不甘心。听说铅山那边,还有人盯着他家的一些产业呢。”

    “世道沦丧,人心不古。牧之,适当之时,能帮就帮些忙吧。这陈百万虽是商贾,也算是慈善之人。”孔洙点点头,淡淡道。这种事,自已见多了。陈晋这个商人,孔洙也有所接触,每年捐资助学、振济孤贫,修桥补路也做了不少。

    “大人仁慈。”林签判拱手道。

    …….

    却说那刘武出了通判府,带着两个亲随,挺着个大肚子,有些得意地在大街上走着。正愁没什么名目让州里拔付出一些钱粮呢,如今可不是想睡觉碰到了枕头。

    “大人,大人。”一个精瘦的人凑了上来,道。

    “哦,侯七,你有甚事….”刘武问道。

    这候七是个厢兵,很有些眉眼,常为自已办些精细事。

    “大人,有人在醉仙楼侯着大人。”那侯七上前,凑到刘武耳边轻轻耳语了数句。

    “嗯,那就走。正好,本大人正有些饥渴了。”刘武心情更好了,挺着肥胖的身子,两眼好似要陷入肉中。

    “好哩,小的这就给大人引路。”侯七应一声,当前开路,三人直奔信江边的醉仙楼而去。

    一会儿,到了醉仙楼,早有伙计招呼着。刘武让亲随在楼下侯着,带着侯七上楼。

    “刘大人大驾光临,小的十分荣兴。”从一雅间,走出一个身穿青色直袍,头戴禢色襥头的年青人来。

    “哦,是陈主事吗。好说,好说。”刘武倒也随和。

    三人俱进了雅间,陈主事请刘武上首坐了,自已与侯七两边相陪。店里伙计上了些酒食,退了下去,三人也不拘束,随吃随谈了起来。

    “陈主事,怎么平时少见啊。”刘武手拿着一个鸡腿,一边啃着,一边道。

    “多谢大人记挂。”陈主事笑容满面,道:“小的陈永。不瞒大人,陈某常年跟随敝东家,少在外走动。这次是我家东家让小的专程前来拜访大人的。”

    “想不到陈巡检还记得刘某啊。”刘武笑道。

    “大人多年照拂着陈家,陈家上下哪个不惦记着大人的大恩大德。我家东家近来有些事,要不然早就前来拜见大人了。”

    “呵呵,你这小子,不错。”刘武笑着,眼睛都似要迷缝了起来,“说吧,找某家有甚什么事。”

    “呵呵,我家大人最喜欢直来直去。陈主事有什么事但说无妨。”一旁的侯七笑道。

    “多谢大人,多谢侯军校。”陈永拱手施礼,轻声道:“想必大人有所耳闻,近来世道纷乱,我东家就招了些许人,也好保家护院。但这赤手空拳的,能起得了甚么事。而大人多年来甚是关照我们陈家,我家东家就让小的来拜见大人,看看大人这有没有法子。”

    “哦,你们需要些什么?”刘武问道。

    “小的临来时,东家吩咐过了,但凭刘大人方便,东西不限。”陈永道。

    “陈主事,你这就不对了。我家大人这里,什么没有,你尽管说就是啦。”候七笑道。

    “那谢谢大人啦。我家大人说,但是军中之物,刀枪棒棍都可。若有弓弩就更好了,若是床弩也行。”陈永道。

    “弓弩?还床弩,你家东家到底要做什么?难道真还要去临安勤王?”刘武听得两眼一睁,惊道。

    “勤王?”陈永笑着摇了摇头,道:“就凭东家招来的那几十个农夫,去临安不是送死吗,就是守守家业也牵强。东家就是为着这事心烦不已,这些人,蠢笨无比,什么也不会使。听说弩倒好使些。”

    刘武点点头,这兵器之中,这弩确实好使些,只需有些力气即可。但弓弩乃是远程杀器,威力具大,朝廷管控得也十分严,一般只是禁军中有配制,严禁民间私人持有。床弩就更不消说了,乃是守城之利器,现在厢军手上也没有,库房倒可能还有些。要说以前,自已也没有什么办法,但如今,但可以想想办法。

    “大人,咱们也没有那些弩啊。”候七轻声道。刘武眼睛一瞪,候七明白是自已多嘴了,忙住了口。

    “哦,刘大人也搞不到弩吗?那就没有办法了。”陈永半是激将,半是叹息道。

    “唉,小老弟,这世间哪有不可能的事情。小老弟可听说过一句话,钱能通神啊。”刘武叹了口气道。

    “大人意思小的明白。只要有,钱自然不会少。”陈永眼睛一亮。

    “这事,等会你与侯七谈吧。”刘武淡淡道。心里却笑开了花。

    这前脚刚从通判大人那领到了便宜,后脚生意就找上门来了。现在唯一需要打点的就是姓周的啦,若能说通,这库房之中东西尽可卖得。大不了最后放上一把火,就什么手尾都没有了。

    这世道,听不定哪天就变了,能捞不捞得到下辈子的养老钱,就看这几天了。

    “哈哈,谢谢大人。”陈永喜出望外。

    “不值一提。”刘武摆了摆手,让他与侯七谈,专心对付起手中的鸡腿来。

    “对了,陈主事,你家东家可说过要多少?”候七问道。

    “陈某临来时,东家曾交待说,数量不限。军中诸物,兵甲战具,马匹粮草,多多益善。如有硫磺、硝石之类,更是重金求购。东家还说,武器若有,家中那些蠢笨的人也不会使,坏了也修不好,若军中有的话,还请一并请些去。”陈永道。

    “哦,陈主事还要硫磺、硝石?想是需要做突火枪吧,这种东西,连着火药,营中都有不少,只是不瞒陈主事,这些火药、突火枪什么的,看着好看,但威力不大。”候七道。

    “乡野之人,还在意什么威力不威力的,只要能使,听得声响就行。若大人处有,也不防多让些给敝东家。不过,临行前东家有吩咐,若刘大人这边有会炒制火药的匠人,也得请些去才好。”

    “呵呵,陈主事,这些东西营中倒都有些,人也不缺,只是价值不菲啊。”侯七道。

    “嗯,这个自然。东家交待,若大人肯帮忙,不任何种东西,可较市价上浮三层。”

    “好,贵东家果然豪爽。只是这如今兵荒马乱的,结付的银钱可不能用那些废纸般的交子啊。”

    “全凭大人方便,或银或金,或田地或产业俱可。”

    “贵东家如此豪爽,那这事就成了。陈主事,改日我联系你,咱们再商议、商议。”候七笑道。

    “好,那小的就不打扰大人了。”陈永笑着起身,向刘武躬身施礼告辞。

    “大人,你看…..”见陈永出门下楼去了,候七请示道。

    “你看着办吧。你去看看营中能腾些什么出来。至于弩吗,我想想办法,就先应他二十具吧。床弩州里也才十具,就给他三具,多了也不好报损。”刘武想了想道。

    “是。小的晓的。”候七点点头,接着又道:“只是陈家要的那人?”

    “那更好办,老吴头他们不是会炒药子吗,留在营中也没什么用,就送去给他们吧。至于别的,拣那些没有什么拖累的平时难管理的,都丢给陈家。对那些人说,这是调他们前往铅山巡检营驻守。这样既给老子省心,也给老子省些粮食。”刘武淡淡道。

    “是,小人知道该怎么办了。”候七点头道。

    “价钱和那小子好好谈,也没必要价太高了。生意嘛,长来长往更好,这日子还长着呢。”刘武迷缝着眼,淡淡道。

    “呵呵,大人说得是。可这陈家,家财万贯,确实是个好主顾。”侯七点头笑道。

    ……

    呸,一帮子蠹虫!这大宋不亡,真是没天理了。醉仙楼外,陈永轻啐一口,一拂袖子,转身离去。时间紧迫,还得去和另一帮蠹虫谈呢。

    信州城中,陈永与一帮帮蠧虫磨着牙,河口镇,陈雄也在不停地磨着牙,而且磨得舌干囗燥。

    第二天上午,河口镇码头旁临时搭了处木台子,木台边立了两根大木,各垂下一幅大旗。一面旗上写着“招兵买马,保家卫国”,另一面写着“驱逐鞑虏,恢复中华”。

    木台边,摆放了张桌子,施东家施时正捏着笔,坐在桌边候着。周围倒围了不少人看着。这里自然就是保安团们招兵处了。

    陈远也坐在桌边看着,陈雄在台上不停地讲着。

    “乡亲们,这蒙古人凶啊,他们不是人啊!他们是野兽啊。在四川…在樊城…在常州…”

    台上陈雄涶沬乱飞,控诉着蒙元的罪恶,台下的听众越听脸色越苍白,没有一人肯上前报名应征。

    陈远也眉头紧锁,心中不停地咒骂着陈雄这个无脑的狗腿子。

    不停地说蒙古人的凶悍,你这是招人呢还是在吓人呢!还不如自己来!

    想着,刘远起身,向陈雄招了招手,陈雄停下连编的恐吓,跳了下来。

    “大人,不成啊,这嘴都说干了,愣是没一个人应征。咱们怎么办。”陈雄叫哭不迭。

    陈远瞪了他一眼,道:“你去团部,让人立即送几担钱过来。”

    陈雄愰然大悟:“是啊,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怎么忘了这个。”忙转身向团部跑去了。

    征兵处冷了下来。这可不好,唉,准备不足啊。若如后世一般,招些美女上台表演下,场面一定好!

    施明的企盼目光投了过来,陈远点了点头,硬着头皮上了木台子。

    “锵!”一个队员猛地一敲手上铜锣,大喝道:“现在由巡检大人训话。大家欢迎。”

    众百姓哪知是要拍手,只有十佘个老队员“啪啪”地拍起手来。

    陈远挥了挥手,开口道:“下面都是乡里乡亲,想必都认识我,那我今天就实话实说。

    刚才陈队长给大家祥细讲了蒙元兵的凶残,把大家吓着了吧。我就不多说了。但我可以向诸乡亲保证,陈队长说得绝无虚言。蒙古人的凶残,只比陈队长说得更凶残!不过,咱们也不要怪他们,因为他们都不是人,是鞑子,是野兽。这野兽总是要吃人的,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台下队员整喝道。百姓也有不少人附和,特别是那些叫惯了巡检威武的孩子们,场面顿时活跃起来。一些外地的人,也杂在人群中,饶有兴趣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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