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乐芸正自懊恼说错了话,不该在堂妹面前多言,被堂妹囔了出来,又被祖母说了含蓄说了一顿,怪没意思的。

    见祖母又同,她心中已经有了警惕,笑道:“祖母,不过是瞧着模样相似。我以后再也不多嘴多舌了。”

    盛夫人知她误会,就笑盈盈把她搂住怀里,道:“祖母没有怪罪芸姐儿,不过是想弄清个缘由。就咱们两个人,说些私话不妨事的。你说给祖母听听缘故:你是如何看得出薛家晚儿姑娘身上的坠儿,是你爹爹之物的?”

    到底是九岁的小姑娘,再谨慎小心也是有限,天性使然的好奇和探究欲,令她有几分天真烂漫。

    她看着祖母殷切的目光,心头微热,话就不再隐藏着,道:“去岁十月底,我带着钰哥儿在陶姨娘处玩耍,就见陶妈妈从外头捧了个做工精细檀木匣子进来,里面装着个通体透明的青绿色玉葫芦坠儿,说“姨娘要的玉葫芦,多宝斋的人连夜赶工做出来。,钰哥儿问是不是给他配那件紫罗色直*用的,陶姨娘就笑着说,是给爹爹冬月初一生辰的礼物。钰哥儿吵着要瞧,我也在一旁瞧了一回。第二日去我姨娘那里,她正在做穗子,樱红的盘螭穗子活灵活现的。

    我瞧着有趣,问姨娘给谁的穗子,这样费工夫?姨娘说,她和陶姨娘准备给爹爹送件生辰礼。又说是陶姨娘的意思,照南边的规矩,男子逢二十八生辰,需一个玉葫芦坠儿挂着,配上鲜红的穗子,寓意多福平顺,官运亨通。爹爹去年冬月初一正好是二十八岁整”

    陶姨娘是盛修颐的庶子盛乐钰的生母。

    自从陈氏暴毙,盛修颐房里的事,大部分都是陶姨娘管着。

    陶姨娘原本是盛家二少奶奶葛氏的姨母庶妹。虽是小户人家的庶女,却生的伶俐乖巧行事大方得体比起那些大户闺秀还要强几分。

    又会在盛夫人面前殷勤讨巧,盛夫人很喜欢她。

    陶姨娘生了庶子盛乐钰,为盛家添了男丁,算是对盛家大功一件。

    因为盛家一直人丁不旺。

    盛家二少爷房里三位姨娘,一直无出:二奶奶生了嫡女盛乐蕙以后,也一直不见动静:三少爷尚未娶亲。孙儿对于人口稀薄的盛家而已,特别珍贵。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盛夫人都一样的疼爱。

    因为陶姨娘生了庶子,又是极有见识的,盛夫人原打算今年开春做主抬了她为盛修颐的继室。可去年腊月就遇到与薛家结亲之事,后又定了盛修颐娶薛氏女,抬贵妾为继室的念头只得作罢。

    盛乐芸口中的“我姨娘”是她的生母邵氏,闺名叫紫檀,是盛修颐从小贴身服侍的丫鬟。原配陈氏进门后,让邵氏做了通房,生了盛乐芸后,就抬了姨娘。

    邵氏服侍盛修颐尽心尽力忠心耿耿,在府里年月又久,性子温顺敦厚,从来不惹是生非,盛夫人也喜欢她。

    因为盛夫人喜欢盛修颐〖房〗中的这两位姨娘,从来不拘着孩子们跟这两位姨娘来往。

    盛乐芸更是人前人后不喊邵姨娘的姓,只称呼“我姨娘”。

    听着这么个缘故盛夫人也想了起来,她去年的时候的确记得盛修颐腰封上坠着个玉葫芦坠儿,很是好看,还问他哪里得来的。盛修颐当时只是笑了笑,说别人给的就没有细说。

    盛夫人还以为很隐晦,不能说。不过是个顽意儿,盛夫人也没深究。

    后来也一直见他戴在身边的。

    再后来,就是腊月中旬,盛夫人嫁在安徽安庆府的大姐突然殁了,盛修颐去吊丧。回来时遇着大风雪原打算除夕夜赶到家的,结果拖延到正月初八才到家。到家第二天就被赐婚,所以盛夫人记得很清楚这个日子。

    回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戴过。

    盛夫人以为是不喜欢了,就搁置不要的。

    如今听盛乐芸的口气倒好像是送人了,……………

    “芸姐儿,你瞧得真切吗?薛府那位晚儿姑娘身上的玉葫芦,就是你两位姨娘送你爹爹的?”盛夫人心中一滞,眼神严肃望着盛乐芸。

    盛乐芸肯定的领首:“我姨娘做的穗子,正面瞧着是盘螭,倘若反过来,又是个蝙蝠模样,是她自己捉摸出来的,旁人都不会。薛府晚儿姑娘腰封上的鼻个坠儿,我仔细瞧了三遍,的确姨娘们送爹爹的无疑。”盛夫人的眉头不免蹙了蹙。

    ““陶姨娘问爹爹,那个玉葫芦坠儿哪里去了,爹爹说丢了。

    陶姨娘不信,跟我姨娘抱怨说,爹爹把她们做的东西不放在心上,定是随手赏了哪个小厮。当时我和钰哥儿就在一旁,都听到了。

    盛乐芸怕祖母不相信,又补充道。

    盛夫人沉吟一瞬,笑道:“芸姐儿,这事你不要再和旁人说起,只你和祖母知晓,连陶姨娘和你姨娘都不要告诉。”

    盛乐芸连忙点头道:“把姨娘们送的生辰礼物给了旁人,姨娘们心里不痛快,要埋怨爹爹的。晚儿姑娘又不是咱们家的人,爹爹不应该把私自送贴身的东西给她。祖母,芸姐儿明白,说出去对爹爹和晚儿姑娘都不好,将来母亲进门了,也不高兴的。芸姐儿只跟您说。倘若旁人再问,我就说看差了。”盛夫人见她如此懂事,欣慰颌首:“对对!芸姐儿是最乖的孩子!”说的盛乐芸脸颊羞赧。

    第二日卯正一刻,盛夫人才起来。

    却听到外面人声嘈杂,叫了贴身的康妈妈去瞧。康妈妈出去看了看,笑道:“是薛府的人在准备下山。说师傅们说,薛老夫人领着薛家众人寅初就起来拜了菩萨,上了功德,现在已起身回程,快到寺门口。”盛夫人微讶:“怎么走得这样急?,…

    康妈妈就抿唇笑道:“咱们家娘娘又怀了龙种,薛老夫人听了,心中不自在,庙里也住不踏实吧?”

    盛夫人淡淡笑了笑,却眉头微蹙。薛老夫人可不是这等沉不住气的,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这样急匆匆下山。

    正想说,世子爷盛修颐过来请安,向盛夫人道:“寅正三弟就下山去了,让我跟娘说声,他不来辞行,免得打扰娘。”

    盛夫人没有怪罪,说了句差事要紧,又对盛修颐道:“薛府的人正在下山,你去辞辞吧。”

    “辞过了。”盛修颐平淡说道“薛家说走得急,不敢打搅我们休息,只跟我们家管事说了声辞别。”

    盛夫人就转颐望着大儿子,让康妈妈先出去,她和世子爷有话说。

    康妈妈领着大小姐盛乐芸给世子爷行了礼,就先去了饭厅的厢房吃饭,屋里只留下盛夫人和盛修颐。

    “你知道不知道,薛府的人为何走得如此匆忙?”盛夫人问盛修颐道,目光里带了三分探究。

    盛修颐就想起昨晚那故意在他面前下山的元昌帝,和丢在银杏树下的岫岩玉玉佩,心中隐约明白。可他房里的事,不想让母亲跟着操心:朝中之事,也不想母亲忧愁,就道:“薛家的人原本就是定了今日下山的。听闻山里夜风大,他们家来的女眷多,好几个染了风寒,才提早几个时辰下山。”盛修颐不由想起昨晚遇到的元昌帝等人。

    倘若不是故意,元昌帝身边的二品带刀侍卫早就告诉了元昌帝,盛修颐在此处,元昌帝大可以避开盛氏兄弟。可是他依旧当着盛修颐的面,从小…径下山:还有薛东瑗的玉佩,倘若不是故意让盛家知晓,他不会让盛三爷看到他画的图,也不会让盛三爷看到那块珍稀的岫岩玉。

    急匆匆上山把玉佩还给薛东瑗,是想让她出嫁时带到盛家去吧?

    弄出如此多的巧合,不就是想告诫盛家和盛修颐,薛东瑗虽是盛家的续弦继妻,却是天子惦记的女人吗?

    盛修颐不由心中冷笑。

    元昌帝的心思他明白。

    只是他不知道,薛东瑗到底是无辜者还是帮凶?

    盛修颐心中百转千回,脸上却不露分毫。

    盛夫人哪里知道他此刻的心思早已从薛家众人下山的事上跳跃了这么远,依旧道:“回头要嘱咐咱们家的姑娘们小心,山上的夜风最是厉害,一个不慎就风寒了。”盛修颐闻言,淡淡笑了笑。

    盛夫人犹豫了一瞬,才道:“颐哥儿,娘问你一件事,你老实跟娘说。

    ”面容不由端肃起来。

    盛修颐不解,笑问:“儿子不敢隐瞒,娘问什么事?”

    “薛家有位客居的小姐,叫做薛江晚,你可是认得她?”盛夫人直言不讳问道。一家人等着他们母子吃早饭,她没有太多时间跟盛修颐兜圈子。

    盛修颐想都没有想,摇头道:“不认得!平日里,我不是在家,就是在衙门,哪里去认得镇显侯府的小姐?再说,他们家的小姐,哪里是轻易能认识的?”

    的确是,高门大户的小姐,是不容易结识的。那薛江晚又是客居,就更加不容易出来见外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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