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烟山在长安南,约莫二百里地远。层峦耸翠,山石花草间缀着碧玉一般澄澈的太初湖来,山光水色,风景旖旎。最难得的,是山间的那几股子泉水,夏寒凝冰,冬温若沸,据说极是养人。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姑母才会邀姐姐一起来玉烟山行宫的吧,萧因暗想。

    贵妃娘娘国色,诞下皇子之后,更是宠冠后宫,皇上甚至允她,可随时来行宫玩赏。萧绮云身边的丫头引萧因、萧奂去房间,一路上笑着说道。

    萧因有些模糊了的记忆中,却是有些怕这位姑母。姑母是父亲唯一的胞妹,萧因现在还记得,姑母在王庭里那些不得父亲宠爱的妃子、嫔子面前的高傲与跋扈。

    “贵妃娘娘待我们娘娘也是极好,”小丫头却笑道,“这不是知道我们娘娘抱恙,便邀了娘娘来行宫。可惜,偏偏怎么玉烟山行宫也混进来了北氐的暗人呢。”

    “北氐的暗人?”

    “是啊,”小丫头答道,“皇城司的大人们已经在审了。虽然当时天黑,场面混乱,没有擒住刺客,可是有好几个府兵都与刺客交过手。那几个府兵都说刺客使得是北氐的刀法,好像有个侍卫还听见刺客说了一句北氐的土语呢。”

    适之哥哥说得真是没错,萧因心里暗暗嘀咕,这还没有到长安呢,就已是这般。

    “你可知道,那几个府兵如今在哪儿当值?”萧因问道。

    “奴婢听说——”

    “多嘴!”

    陆詹事不知何时从穿廊过来的,听到小丫头嚼舌,厉声剪断了话。然后,才转过身来,向萧奂、萧因行礼问安。

    “陆大人真是事必躬亲,尽心尽力呀。”萧奂把手中折扇一摆,摇晃着走了两步,漫不经心地说道,“小丫头,多嘴!这氐人,也确实可恶可恨。”萧奂这么一说,萧因倒是没法儿再问什么了,只得暂且压下。

    可是萧因却有一种感觉,这件事,绝不会单单是北氐人所为。

    萧奂倒是一脸的戏谑与玩世不恭,正摇摆着要走过去了,忽又回过身来,笑着对着陆詹事道:“哦,对了,陆大人,本世子想起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这一路上,天天闷在马车里,可把本世子憋坏了。我叫人选几个马术好的府兵,陪我去玉烟山马场遛马。我已经跟姐姐说了,可姐姐说还要跟您陆大人说一声。”

    “老奴不敢,老奴一定尽心安排。”萧奂话里带刺儿,陆鼎夫越发的毕恭毕敬起来,唯恐惹恼了这位混世小霸王。

    这位芪兰的世子爷,还真是一个富贵乡里养出来的纨绔小爷。陆鼎夫心里暗想,在芪兰倒是没发现这位爷这么难对付。据下面的人的回话,不过是半天的功夫,这位小爷把府兵营折腾了一个底儿掉。一下子是叫所有的府兵们舞刀剑,一下子又是叫他们分队蹴鞠助兴,回话的人说,甚至还有几个府兵唱了几曲。府兵营前竟然一时成了杂耍的地方。

    到了黄昏,萧奂竟然兴致还很浓,不过好歹总算是放过了府兵营。他选了几个人,预备到太初湖边的松林遛马。

    到了湖边,萧奂却突然说有些累了,便叫左右把船划了上来。

    “老木!”萧奂喊道。

    老木是随着萧奂、萧因从芪兰来的老人了,很是忠厚稳妥。他应声从船舱里出来,旁边却还有一个身量纤细的人,只见她把斗笠一摘,抬起头来,竟然是萧因。

    “你怎么来了!”萧奂有些生气,对着老木呵斥道,“胡闹!”

    “哥哥少怒,”萧因忙道,“不怪木伯,是我一定央求他带我过来的。姐姐受伤的事情,很有些蹊跷。我知道,哥哥定然心急。眼下事情初发,找到那几个府兵,或者可以查出个一二,若待皇城司的人审理结案,风头过后,这几个府兵恐怕也就性命难保了,到时候就再难查清楚原委了。”

    “你这个小妮子,倒真是了解我。”萧奂这一番折腾的障眼法,倒是瞒过了事事精细的陆鼎夫,却没有瞒过自家这个妹妹,“长姐的状况,你也见了。堂堂太子妃,倒是忧思惶恐成这般样子,我若是不弄个清白,也是不放心的。”

    “我也是这样想,可是我午后,又去见了姐姐一面。”萧因道,“当时四下没有人,我便把同哥哥心中一般的这些疑惑问了姐姐。姐姐的原话,这件事情,牵扯过多,让我们千万别再追究了。我知道哥哥今天下午这番折腾绝对不是没有道理,所以才逼问木伯。”

    别再追究,萧奂心中更是疑窦丛生,诸多蛛丝马迹,分明证实着之前的猜测,这个莫名其妙的刺客,分明是冲着萧绮云而来的。如今长姐却叫不追究了,所谓何?

    船在太初湖上缓缓地划着。

    萧奂有些犹豫。

    船不知不觉荡到了靠近玉带小桥的渡洲附近。桥上如约,响起了几声哨声。

    萧奂正要探出船舱,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儿。

    几支箭飞了过来。

    “老木,快护她走!”

    萧奂拔剑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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