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有个三岁小儿……”货郎哆哆嗦嗦回答,目光一,不经意看见三妹儿手里的枪似乎有抬起来的趋势,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那孩子是我捡来的!”

    “哦?”三妹儿闻言笑得更灿烂了,“这么说来,你还是个善人,不知我们的‘大善人’有没有娶妻?”

    听见这话,路晓明趴地上目瞪口呆,这……

    “什么意思?”货郎也傻了,问这做什么?

    三妹儿步步紧逼,柳眉一竖喝问:“你只管回答是也不是?!”

    “没!”货郎赶紧回答,没好气地说:“我就一穷小子,还带着一捡来的孩子,哪家姑娘会愿意嫁给我啊。”

    三妹儿闻言莞儿一笑,大大方方说:“刚才,小哥儿你救了我一命,小女子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了……”

    “噗……”俩路晓明当时全喷了,以至于三妹儿都没注意旁边那个死人竟然大出气。

    再看那边,货郎路晓明都发抖了,也不知是吓得还是高兴地,总之他哆哆嗦嗦问:“这位姑娘,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三妹儿意气风发一挥手,“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姑娘我怎么会拿这事儿开玩笑!自古英雄相救,弱女子以身相许,都是在折的,怎么,你莫非竟不愿意?”

    货郎当时就急眼了,可刚准备吐露心声,就看见那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稍一琢磨又缩了回去,嗫嚅着说:“我高堂尚在,这事儿不由我做主哇……”

    三妹儿一听是这么个理,点头说:“这好办,我们这就去你家,见过高堂,请她老人家定夺,你看如何?”

    货郎敢说半个“不”字吗?枪口可还指着自己那!

    “那……好吧。”货郎满心委屈嘟囔,眼光一,落在了“横死”在地的路晓明身上,不禁又悲从中来,哀叹道:“这位兄弟,你为了救我枉送姓名,我这心里,委实难安呐。”

    路晓明心说你得了吧,赶紧回家娶媳妇去,麻溜点儿,再耽搁下去我就要憋出内伤了。说实话,要不是怕吓着这俩人,他早就忍不住放声大笑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只能用峰回路转来形容,实在是……妙不可言。

    货郎看着路晓明哀伤,三妹儿这时候扫视一圈,也不由悲从中来,下山的时候兄弟们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现在……

    “咱们把尸体弄出去埋了吧。”暗自抹了把泪,三妹儿走过去抓住了黄鼠狼的尸体,拎着走向了到洞口。别看她外表柔弱,单手提着黄鼠狼举重若轻,看上去并没有费多大的力气。

    盗洞出口在地下空间的东南角,离地只有一米多,三妹儿双手一举把黄鼠狼尸体塞了进去。回头看,货郎并没有过来帮忙,正在那儿倒腾路晓明“尸体”,她叹了一口气,自顾钻进去向外推。

    洞底,货郎满腹委屈无人说,只好向路晓明倾诉,他用双手勾在路晓明腋下,使力往上搬,哼哼唧唧小声说:“哥哥,你倒好,现在留下我给这女魔头逮住,当真是生不如死哇……走你!”

    货郎一使劲,愣是把路晓明给拔站了起来,路晓明听得一肚子气,人那么漂亮一姑娘愿意跟你就你还不乐意?那可是林心儿前世!

    想到这儿,路晓明心头火起,趁着惯性故意往前一扑,脑门撞在了货郎脑门上。

    嘣……“哎呀!”

    货郎被撞得惊呼一声,连退了三步,路晓明又死皮赖脸趴地上了。

    “怎么回事?!”盗洞口,三妹儿跳下来急忙问,她以为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手枪再一次被拔了出来。

    货郎揉了揉额头,哭丧着脸说:“这人太重了,我一人搬不动。”

    揉完他的手松开,眉心里赫然留下了一个印记,那是个红色的小字天!翻天印就这么转到了他身上。

    三妹儿松了一口气,把枪插回腰里,走过来揪住了路晓明后腰,往上一使力,随口说:“这人看上去也就和你差不多,能有多……哎呀?”

    三妹儿本想说“能有多重”?可话没说完,就发现手里的“死尸”重的像石头,纹丝不动。她又试了试,确定完全没有提起来的可能后,转头疑惑看向货郎。

    据她估计,这尸体怎么也不会轻过300斤,刚才这货郎怎么搬起来的?

    “要不……咱俩一起来试试吧。”三妹儿说这话的时候脸都红了,她也是实在没办法。

    搬土匪货郎不乐意,搬路晓明那当然没话说,于是他连忙走过来,俩人一人掐住一头,喊着号子向上使力。

    “1、2……3,不行!”俩人挣得脸红脖子粗,路晓明却犹如在地上生了根,完全挪不动分毫。

    俩人还不信邪,换着方向使劲,一番折腾下来,全都汗流浃背,路晓明还是那幅趴在地上的“死相”。

    “算了,就让他留在这里吧,也算是入土为安了……”三妹儿无奈,劝说道。

    货郎唉声叹气一番,只得作罢,抹着眼泪哭死人:“可怜呐,兄弟,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也没法给你书名立碑……你就在这里安歇吧,以后每逢清明,我都会来这里为你烧些纸钱,你就安心地去吧……”

    路晓明趴地上,心里也是感慨万千,你和林心儿终于走到了一起,我也真的就能安心去了……

    一番哭下来,三妹儿已经把几具土匪的尸体全都搬了出去,走到货郎身边看,这里只留下了路晓明和那朵花儿。

    “咱们回家吧。”三妹儿蹲在货郎路晓明身边好言安慰:“人死不能复生,就让他入土为安吧。”

    货郎挽起袖子擦了下眼睛,抬起头看着三妹儿点了点,还别说,他发现这女土匪长得那是真好看,现在满面关怀,看上去也一点都不凶恶。

    货郎起身回头看,那朵被黑布包着的曼陀罗华滚落在地,“这花儿?”

    三妹看着花脸色复杂,摇了摇头说:“此物只怕不祥,就让她永远留在这地底吧,这里的事情咱们永远不要对外说。”

    “嗯。”货郎点头答应,俩人走到盗洞边一前一后爬了进去。

    不一会儿功夫,盗洞里开始向下漏土,那是货郎和三妹儿在合力掩埋这个地下空间。

    一直装死的路晓明一骨碌爬起来,看着就快要被掩盖的盗洞,心中百感交集,叹道:“你俩没良心的,竟然想把我给活埋了,这是谋杀……好像也不算是谋杀亲夫。”

    放下那些有的没的,路晓明走到一边,把曼陀罗华捡起来,捧在手心,凑在将要熄灭的火把旁细细观看。

    黑布被一点点解开,红白双色的花苞显露出来,路晓明轻轻抚摸娇艳欲滴的花瓣,脸上逐渐浮现一抹温和的笑意。

    这可就是闵秋啊!

    不知何时,路晓明从思念中拉回心神,这才发现,眼前一片模糊,原来,不知何时,已经泪湿眼眶。这一刻他百感交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看见这朵花儿。

    “闵秋,你在吗?”路晓明轻声问,把曼陀罗华放回原位,花儿摇曳轻摆,又悬浮起来。

    痴痴看着花儿,路晓明也不知脑回路出了什么问题,凑上去,轻轻在花苞上亲了一口。

    他这纯属下意识举动,然而,却由此出现了意想不到的状况。

    路晓明刚亲完,花苞猛然开放,又开成了那朵巨大艳丽的曼陀罗华,散发着浓郁异香。还不止于此,原本花瓣上的白色竟然如活了一般,向着花蕊聚集,不一会儿就凝成了一个小小婴孩儿的虚影,蜷成一团睡在了花蕊上。

    这时候再看,双色花变成艳红色,如血死活,光华流转,花蕊里躺着的小婴孩时隐时现,仿佛正在沉睡。

    路晓明目瞪口呆,自己刚才做什么了?这这这……这难道就是闵秋?!

    “闵秋?”路晓明傻了吧唧对着花苞里的小婴孩喊了一声,嗓门儿都激动得发颤了,奈何人家一点反应都没。

    光线渐渐变暗,松枝的火把其实很耐烧,这是因为盗洞已经被彻底封死,里面的氧气浓度开始下降所致。

    路晓明喊不醒婴孩,长出了一口气,却不是因为落寞。现在的他仿佛完成了一件积压在心底许久的事,说不出的宁静,心安。

    他缓缓在曼陀罗华边躺下,将花儿抱在怀中,闭上了眼睛,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与此同时,松枝火把熄灭,这里再度陷入了沉寂,没有一丝光亮,只余轻微的呼吸声。

    路晓明侧躺在花边,耳朵贴着地,能隐约听见外面那两个冤家的声音。三妹儿似乎在责备什么,货郎不敢还嘴,俩人拉拉扯扯逐渐去得远了。

    终于听不见脚步声,时间仿佛凝固,路晓明在前世所有心愿了却,不知不觉就这样靠着曼陀罗华睡着了。

    一梦百年……

    “快醒醒。”

    耳畔传来轻声呼唤,有人推了自己一下,路晓明幽幽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卓玛那张清丽脱俗的面孔浮现,路晓明可能是睡得太久,脑子里一片空白。不过只是一瞬间,所有尘封的记忆开启,潮水般涌入他的识海,海量信息冲击下,他懵了一会儿,笑了。

    “印记丢掉了。”卓玛已经到了水晶湖边,背对着路晓明说。

    路晓明欢欢喜喜爬起来,走到卓玛身边,看着如梦似幻的瑶池长长吁出一口气,感慨万千,“那个什么印记,根本就不重要,这一世的生死,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了。”

    “哦?”卓玛转过头好奇地看着路晓明,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问:“你这一趟遇到了什么事?现在又在想些什么?”

    路晓明迎着卓玛的目光微笑,摇了摇头,“我现在,只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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