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晓明发现自己彻底上当了,他一路向西,跑了整整一夜,天都亮了,也没看见紫阳真人那老牛鼻子的影子。、

    站在一座小山上回头看,碧绿的草原犹如地毯,一望无际,看不见半个人影。不过他判断不出自己究竟有没有甩掉追兵,额头上的伤口虽然已经结痂,可仍隐隐作痛,根本没法感应到什么。

    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安全,那就只能继续跑,向着西面。一夜横跨上千公里,之前又经过拼斗,并且还受了伤,到了这里他已疲惫万分,可他不敢停下来。

    又跑了个把小时,天尽头隐约出现了一条连绵起伏的山脉,横亘在前。路晓明搜索了下自己的地理知识,当即断定,那是祁连山。

    祁连山下,绿草如茵,野花遍地开,随风传来阵阵清香。这一片水草丰茂的原野上,牛羊点点,隐约传来听不懂的牧歌,清脆嘹亮。

    风景虽美,路晓明却无心欣赏,他的脚步越来越虚浮,仿佛踩在了棉花上,感受不到大地的存在。他的视线渐渐模糊,喘的犹如破风箱,满耳都是粗重的呼吸声。

    “真累啊,睡一会儿吧……”路晓明心中闪过这个念头,随即被他恶狠狠掐灭,绝对不能停下来,加油跑!

    然而又跑了没几步,脚下一绊,顿时天旋地转,重重摔了个大马趴。这一摔倒,他就好像被抽了筋,再也爬不起来了。

    大地细微震动,似乎有什么正在靠近,路晓明勉强撑着草地翻了个身面朝上,刺目的阳光耀眼,他下意识用手掌挡了下。

    震动在身边停下,路晓明无力放低手,一张娟秀的面孔出现,居高临下看着自己。这是一位少女,看上去还不到20,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了活力,头上戴着一顶尖尖的花帽子。

    “你是谁?”少女用怪腔怪调的汉语问。

    路晓明刚想回答,喉咙里一痒,大声咳嗽起来,咳着咳着眼前一黑,就此昏睡了过去。

    路晓明做了很多梦,乱七八糟什么都有,绝大部分做过就忘,只有最后那一幕他记得很清楚。梦中,林心儿被一个金甲神踩在地上,自己的宝贝女儿被金甲神从林心儿怀里粗暴的拽走,大声哭喊。

    路晓明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想上去阻止却动不了,急得他都要炸啦!,他拼命挣扎,在小丫头对着他伸出双手的时候,终于爆发了出来,嘶声大吼:“住手!”

    “哗啦”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碎,接着传来女人的惊呼声。

    路晓明睁开眼看,自己睡在一张床上,盖着毛毯,浑身被汗水湿透。再看向旁边,自己应该是置身于一个帐篷里,中间地上有一个碎碗,还站着一个身穿彩裙子的少女,正看着自己。

    “呀!你终于醒了!”少女惊呼一声,面露喜色,不过别胡思乱想,她没有扑过来,而是转身跑到帐篷边,掀开门帘向外大喊了一具路晓明听不懂的话。

    路晓明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稍一琢磨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被祁连山下的牧民救了。

    帐篷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门帘被从外掀开,一个身穿灰袍子的彪形大汉钻了进来。

    “你终于醒了。”大汉明显不是汉人,不过会说汉话,还挺标准的,他张开怀抱大步走到床边,乐呵呵抱住路晓明拍了拍。

    这大汉身高至少一米八五,最主要是足够壮,跟牛似得,略显瘦削的路晓明被他搂在怀里犹如个没分量的物件。

    松开怀抱,路晓明显得有些拘谨,嗫嚅着说:“谢谢大叔……”

    “哎!”大汉又拍了下路晓明,有些不满的说:“什么谢不谢的,来了就是客,能在这大草原上相遇,那就是佛菩萨安排给我们的缘分!”

    路晓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会一个劲的点头。

    大汉爽朗一笑,“我叫索嘎勒-安,这是我的宝贝女儿萨娜玛-安,汉家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路晓明。”不知为什么,面对着豪爽可亲的父女二人,路晓明完全说不出假话,老老实实报出了自己的真实姓名。

    “好好好。”索嘎勒-安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萨娜玛一挥手,“我的女儿,把羊肉炖上,酒拿出来,招待我们的客人。”

    “嗳。”萨娜玛脆生生答应,掀开帘子出了帐篷。

    索嘎勒又转向路晓明,笑着问:“小伙子,你要去哪里?”

    听见这话,路晓明悚然一惊,她虽然不知要去哪里,可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咱可是在逃亡途中啊!想到这他急忙问:“索嘎勒大叔,我睡了多久了?”

    索嘎勒闻言有些担忧的看了路晓明一眼,“小伙子,你是不是遇到了草原上的狼群?受了伤不说,还累成了这样,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听见这话,路晓明反倒松了一口气,随口支应了两声,一天一夜都没被追上,那说明自己已经逃脱了追踪,至少暂时安全了。

    帐篷外传来萨娜玛的歌声,低吟浅唱,如泣如诉,路晓明不觉听得痴了。索嘎勒坐在床沿上,跟着节奏打拍子,闭着眼睛也听得摇头晃脑,说:“这是我们裕固族的萨娜玛可,这片草原上,没人比我女儿唱的更好听。”

    “哦。”路晓明点了点头,沉醉在了愈加委婉的歌声中。

    索嘎勒跟着哼唱起来,“哈登迪莎萨娜玛可,哈登迪力喔啦……”

    “萨娜玛可是我们尧熬尔的女英雄,他为了守护家园,守护这片腾格里大坂,和男人们一起战斗,最后死在了回家的路上。”索嘎勒轻声说:“我女儿的名字,就来自这位女英雄。”

    说话间,萨娜玛在外面喊:“阿爸,差不多可以了,出来吃吧。”

    “哎,来了。”索嘎勒答应一声,重重拍了下路晓明肩膀,大声说:“男子汉,吃饱了肉,喝足了酒,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路晓明被豪迈的索嘎勒大叔感染,心头积郁顿时去了不少,“嗳”了一声滚下床,跟在后面走出了帐篷。

    帐篷外,苍穹如盖,碧蓝如洗,大地翠绿无边。围绕着帐篷,牛羊星星点点,悠然啃食青草,不时鸣叫,景色美得让人心颤。

    帘门边,用石块支着个灶,里面的牛粪饼熊熊燃烧,火上架着一口大铁锅,炖着满锅羊肉,咕咚作响,香骚味扑鼻。萨娜玛坐在锅边,用手背擦了下脸上的灰,抱起一个搪瓷盆,正在从锅里捞羊肉。

    羊肉很大块,几乎没怎么做切割,被捞进盘里后,撒上盐和花椒等调料,搅拌了几下,就被萨娜玛递了过来。

    索嘎勒接过大盆羊肉,往草地上一撂,做了个手势,路晓明学着他那样盘腿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功夫,几盘奶制品被端上来,最后是一箱子洋河大曲酒,酒菜齐活儿。三个人围着坐下,由索嘎勒唱了一段祝酒词后,大伙儿开吃。

    现宰的小肥羊,闻起来骚骚的,吃到嘴里那叫一香,路晓明抓着大块羊肉,吃的根本停不下来,糊的一脸油。索嘎勒和女儿对视一眼,会心一笑,对着路晓明举起了酒碗。“小伙子,别只顾着吃啊,喝酒才是正事。”

    路晓明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抓起酒碗,对着大叔憨憨一笑,俩人碰下,各自“咕咚”一大口。

    看看路晓明见底的酒碗,再看看自己还剩大半,索嘎勒大叔有些诧异,“这么能喝的汉家小伙子,倒是很少见……”

    他本以为,凭自己的酒量,一般汉人根本不在话下,今儿个算是开了眼了,那一碗差不多有小半斤,路晓明一口干了,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其实路晓明原本的酒量顶天了二两,现在他肉身早就超凡入圣,喝起这玩意压根就没感觉。

    看见路晓明这么豪爽,父女俩也颇为高兴,草原上的人家就这样,客人越肯喝,他们越觉得有面子。

    一来二去,一大盆肉被扫地精光,洋河大曲干下去整5瓶!大家伙儿终于酒足饭饱。路晓明心满意足摸着肚子,仰天躺倒,长出一口气,通体舒泰。

    再看对面,索嘎勒大叔也躺下了,只不过是趴着的,两瓶烈酒酒下去,酒量不凡的裕固大叔彻底喝高了。

    萨娜玛对此丝毫不以为意,显然已司空见惯了,她把父亲拽起来,扶进了帐篷,不一会儿里面就鼾声大作。

    接下来,萨娜玛出来要扶路晓明,被他摆了摆手制止。“不用了,这里空气好,我躺一会儿。”

    萨娜玛嫣然一笑,不再坚持,走到帐篷后干活儿去了。

    路晓明躺在草地上,双手枕头看着蓝天白云,心旷神怡,无比安宁,自打逃亡以来,从未有过。天幕上,白云一朵朵飘过,形态各异,有的像牛羊,有的像房子,还有一朵……竟然有点像自己的女儿。

    就在这时,帐篷后传来萨娜玛急切的呼喊:“阿爸,小牛生不下来,快来帮忙!”

    连喊三声,帐篷里鼾声依旧,路晓明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从那朵白云里收回目光,翻身起来走向帐篷后。他刚离开,那朵白云里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张开双翅,似是翱翔于天际的鹰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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