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黑了下来,西风呜咽,北方大地寒霜降临,官道上,路晓明仍旧抱着闵秋在向北狂奔。

    路上他们又经过了一座村庄,可惜仍然迟了一步,村子已经被屠,无一活口,粮食牛羊被捋掠一空。一幕幕前所未见的惨状到现在仍旧萦绕在路晓明脑海,挥之不去,恨火烧的他几欲发狂。

    跑着跑着,大地尽头出现了火光,隐隐约约还有呼叫声传来。路晓明心急如焚拼命加快脚步,额头上汗如雨下。

    随着急速逼近,火势越来越烈,哭喊声也越来越大,一座庞大的村庄出现在前方,火光中,有骑兵往来穿梭,大声呼喝。

    路晓明停住脚步,把闵秋放了下来,又立刻开始向前跑,大声嘱咐:“找个地方躲起来,天亮了我来找你。”

    闵秋没有拦阻,追着喊:“注意安全。”   、

    “放心!”路晓明的应答声转瞬远去,没入了夜色中。闵秋拐下官道,却没有躲起来,而是乘着夜色继续向北跑。

    路晓明猜得没错,前方一队匈奴骑兵正在屠村!

    这里地处河北腹地,前方就是远近闻名的石家庄,再向北一百余里,就是北方要冲常山。常山驻守着大约五万名守军,敌人敢在这里公然屠村,显然聚集了大量兵力,所图不小。

    石家庄有居民上万,绝大部分都姓石,世代经商,家主名叫石崇,富可敌国。据说当年边陲闹蝗灾的时候,国库不盈,大汉先皇还曾打白条找石家借钱粮救急。

    这么一个大家族,自然有自己的武备,而要拿下他们,绝不是小股部队能达成。今夜匈奴杀到,突袭石家庄,整整纠集了5000人马!

    河北大多为平原地貌,这里也不例外,石家庄平地起了一座土城,墙高三丈,宽有两米,城头上布满了壮丁,执弓箭死守。原本大部分庄民都住在城外,现在大部分都逃到了城里,没逃掉的已全部遇害。

    五千骑兵包围石家庄后,先转移了财物,接着就开始在外围纵火焚烧房屋。冲天火海中,小小的石家庄土城犹如巨浪里的孤岛,城中拥挤的难民哭成一片。

    处处火舌狂舞,城头上,守城壮丁面色被映的通红,他们看着正在被毁的家园,目光中悲愤夹杂着恐惧,执弓的手簌簌发抖。他们虽然都是青壮年,可毕竟都只是些农民,根本就没经历过生死搏杀,这份压力他们承受不住。

    “稳住!蹲下!没我的命令不准放箭!敢后退者杀!”一名穿着鱼鳞甲的中年汉子在城头上大步穿行,嘶声呐喊,听见他的喊声,壮丁们心里定了些,紧靠在箭垛后戒备。

    汉子走了一段回头看,土城不过一里直径,现在里面已经挤满了惊恐的人,大多为老弱妇孺,疲惫地坐在地上,个个满脸黑灰,又被眼泪冲刷出两道沟壑。

    汉子叹了口气,土城并不坚固,能执刀开弓的守城壮丁不过千余人,要怎么抵挡城外如狼似虎的五千匈奴骑兵!再看向城外,南面敌人大军聚集在一起,他们派出了一支小股部队在燃烧的村庄里往来穿梭,大声怪叫,前锋已经逼到了护城河下。

    土城也有护城河,可宽只有三丈,现在又是枯水季节,水面只剩下了一丈宽,连孩童都淹不死,作用已不大。

    走着走着,汉子猛然转头看向城外,脸色变的铁青。火海中,那队匈奴骑兵排成一线,竟然开始向土城下发起冲锋。

    “这些匈奴人人疯了不成?”汉子连忙趴在箭垛上向下看,护城河到底还在,直接用骑兵冲锋能有什么用?下一刻他就有了答案。

    随着骑兵队快速接近,守城的壮丁们发现这些匈奴人全都是长枪手,他们斜端着铁矛,每杆长矛上竟然都穿着一具尸体!

    乘着马力,骑兵直冲到护城河前,猛勒马缰,矛上穿着的尸体被甩进了护城河中。扔了尸体后,骑兵立刻调头,转了个弧线向回跑,队伍兜成了个半圆,尸体被一具具抛入了河中。

    城头上,指挥的汉子大惊,这些匈奴人竟然用被屠村民的尸体填护城河!

    “放箭!射死他们!”汉子抢过一张弓箭,当先射向城下,箭矢怪叫着飞向冲过来的匈奴人。得了命令,城头上的壮丁嚎叫着站起来开弓放箭,杂乱的箭矢顿时横飞斜射,杂乱无章罩了下去。

    弓箭在守城战中,根本不能当做精确打击武器使用,只能覆盖射击。可这些人的箭矢既不同步,方向也不统一,密度更无从谈起,尽管射的热闹,却几乎无任何成果。

    协调有序的攻击不是一天两天能训练出来的,这等局面,任何人都束手无策。

    毫无威胁的箭雨中,冲锋的匈奴骑兵冲锋丝毫不受迟滞,尸体被接连不断抛入护城河中,渐渐堆塞了起来。指挥的汉子面色阴鸷,抬手大喊:“停止攒射,所有猎户到我这里来,其他人闪开!”

    敌人既然填塞这里,那攻城也必然会从这里发起,他现在只能聚集最大的防御力量死守这一段。猎户们聚集了过来,其他壮丁让开阵地,一把把两股钢叉指天,所有人严阵以待。

    向前看,那队骑兵完成任务后,已排成纵队后撤,暴风雨即将来临!

    外庄后方,匈奴大军聚集,阵容鼎盛,兵骄马悍!他们处在火海后,相当于灯下黑,他们能清楚的看见土城上的动向,对方却看不清他们。

    领军的匈奴首领一马当先矗立,他身穿皮袍,头扎两股小辫,高有两米,裸露在外的胳膊上布满了刺青。面对着火海,他的双目微眯,直到长枪骑兵奔到面前,方才猛然睁开了眼。

    “扎尔罕大人,通往‘羊圈’的路已经铺好了。”长枪骑兵首领勒住马缰,抚胸弯腰笑着说。

    扎尔罕抬起一只手轻轻挥了挥,下令:“进攻吧,天亮前拿下这座土城,大单于还在关外等着我们。”

    “哈哈哈哈!”后阵传来疯狂大笑,一位精赤上身头戴豹皮帽的大汉高抬手一挥,贴着火海打马奔向西侧,“孩儿们,跟着我‘花斑豹’去宰了这些两脚羊,抢光他们的财宝和女人!”

    约有两千骑兵跟随其后,向西呼啸而去。

    “大人,花斑豹这家伙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扎尔罕身边一位长着鹰钩鼻的瘦高大汉不满说道。

    扎尔罕阴阴一笑,摇了摇头,“去吧,我的猎鹰。”

    鹰钩鼻大汉抚胸一礼,“遵命,我的山神。”

    说罢,鹰钩鼻大汉脸色一变,重重向前一挥手,大队骑兵立刻狂涌而出,山呼海啸般涌向孱弱的土城。

    大火中,骑兵们分成无数列,在火海之间穿行,纵横驰骋毫不减速,马技娴熟无比。他们是马背上的民族,全民皆兵,这样的分进合击不过是家常便饭。

    千军万马冲锋,大地抖成了筛子,土城内,所有难民屏息凝气,大睁着惊恐的双眼,感受着越来越近的铁蹄声。土城上,看着飞速冲来的匈奴人,指挥汉子深吸一口气,面容瞬间扭曲,大叫一声:“准备,杀!”

    这一声喊撕心裂肺,刚喊完,土城内哭喊声乍起,响彻夜空。

    轰隆隆!轰隆隆!

    马蹄声转瞬震耳欲聋,潮水般的匈奴人已逼近城下,城头上,所有壮丁死死盯着下面,拼命握紧手里的武器,大口呼吸,等待着和敌人殊死搏杀。他们的家人就在身后,正绝望哭喊,一旦土城被突破,这些人要么死,要么就会沦为猪狗不如的奴隶。

    已经没有退路了,他们只能拼,拼到死!

    然而,期望中的一幕并没有出现,匈奴人刚接近护城河,不用发令,齐齐弯弓搭箭,乘着前冲的马力,向着城头抛射。

    与守城壮丁不同,他们的箭虽不密,却整齐覆盖一片,疏密有致,仿佛暴雨,毫无空隙。

    “举盾!”指挥汉子大骇,急忙大喊。壮丁们哪里哪里有制式盾牌?闻声一片门板桌子被顶了起来。

    笃笃笃!

    一连串箭雨落下,门板上密密麻麻钉了一层,一片惨叫声传来,箭矢穿过缝隙,撂倒了十几个。受伤的人大声哀嚎,再也端不住门板,空隙变得更大。

    “顶住!顶住!”指挥汉子嘶声呐喊,可这并没有什么用处,土城外的匈奴人首尾相接,跑成了一个大回环,箭矢连绵不断抛射了上来,压的城上抬不起头。

    猎户们接连不断倒下,这一片城头壮丁越来越稀,受伤的人开始从城头往下跳,城内墙根下转眼堆积了一大片。流矢从城头划过,稀稀落落落在城内,挤成一团的老弱妇孺们惊恐尖叫,向着北面挤,眼看着亲人哀嚎挣扎却不敢上去救助。

    城里的人向北跑,城头的壮丁向南跑,他们眼看着南面吃紧,想过来支援。

    指挥的汉子察觉不对,抬起头向两边看,顿时面无人色,挥手狂吼:“快回去!别过来!”

    话音未落,一支狼牙箭激射而来,钉入汉子后脑,从口中穿出,喊声戛然而止。同一时间,挤在北墙下的百姓们只听城外轰鸣震动,紧接着土墙狠狠一震,被巨物撞出了一道裂痕,土块如雨般落下。

    一片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中,城头零落的壮丁大喊:“匈奴人从这边过来啦!”

    喊声未落,夯土墙又是剧烈震动,竟然被生生轰塌了一块,一根尖锐的木桩顶端穿进了城内,又开始缓缓后退。土方垮塌,挤在墙下的人无处躲闪,当时就被埋了十几个。

    这是撞车,早就埋伏在了北面,伺机而动,只有两米宽的夯土墙根本就经受不起冲击。

    土城南面,上千匈奴人聚集,人群簇拥中,扎尔罕纵声狂笑,“可笑的‘绵羊’,以为躲进羊圈里就安全了。”

    “牧人把羊赶进羊圈,不过是为了方便宰杀。”鹰钩鼻大汉谄媚说,上千匈奴人同声大笑。

    扎尔罕终于止住了笑声,摆了摆手说:“我的猎鹰,让你的崽子们亮出爪子吧,要不然,恐怕所有的羊都要被那头‘豹子’给宰光了。”

    鹰钩鼻大汉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连忙挥手,侍候在他身边的匈奴人满脸兴奋,摘下牛角号,仰头鼓腮吹动。

    就在牛角号刚发出一个单音的时候,突然,一道“狂风”从匈奴军阵头顶掠过,那个号手一口气吹空,发出“噗”的一声破音。他呆呆的把手放在眼前,手里空空,牛角号已不知去向。

    “那是什么?!”身旁传来一阵惊呼,所有人向前看,只见烈火中,一道黑影向着土城飞蹿,快成了一条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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