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行!”水生一脸不屑,先把来人晾在一边,扶着老太太进屋。

    既然是是人家派来的,那也不过就是个下人,自然不能让老太太亲自接待。这人倒也懂的分寸,一看主家不高兴,就规规矩矩站在院子里等,直到水生再次出来。

    “嗯哼!”水生拿着架子装模作样咳嗽一声,正准备喊人,突然脸色一变,转身出溜回了屋里。来人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觉着头顶一黯,一座“大山”压了下来。

    路晓明又扛着一亩地跳进来了!

    一亩地大约能收500斤糜子,可现在都是连杆带叶还没脱粒,堆起来足有一间小房子那么大,摊开了院子里就是一层。来人惊呼声刚到嗓子眼就被埋了,路晓明被吓了一跳,赶紧扔下粮食去捞人。

    好在这玩意不硬,路晓明摸了两把把人从草堆里拽出来,反手撂在了地上,歉意地说:“我这儿还一趟,您还是回屋里坐着吧。”

    “是是是!”来人忙不迭往屋里跑,一路从身上往下撒禾杆子。

    到了门口一看,人老太太坐在中堂上喝茶,脸撇在一边,水生站在一旁招了招手,“进来说话吧。”

    下人上门当然没资格坐中堂,来人一溜小跑到墙根,对着老太太先行了个礼,“主母金安”,然后规规矩矩靠墙坐下,水生这才走过去作陪。

    “没请教这位先生名讳?要为贵家穿什么话?”水生翘着二郎腿问。

    来人进门就被来了个下马威,到现在头上还顶着几根草标,跟卖自己似得,他当然牛不起来,老老实实欠身回答:“在下账房吴老二,这趟是受我家老爷的托付,回婚书的。”

    说完,吴老二从怀里拽出来一张大红婚书,摊开对着老太太照了照,想想还是算了,摆在了水生面前。

    这里的结亲规矩是这样:先由双方合生辰八字,完了由男方起草婚书送到女方家,女方满意了后,写上准新娘子的,然后再带到男方家,又写上准新郎官儿的名字,这就算是定了。并不只是定亲这么简单,这婚书上还有女方家提出的结婚日期,一旦双方通过,连结婚日子就都定下来了。

    这下轮到水生犯了难,一来这事儿他做不了主,二来嘛……他压根儿就不识字儿。

    “还是等少爷回来再看吧,就差一趟了。”水生把婚书又给推了回去,一门心思看着门外。

    吴老二正琢磨着什么叫“就差一趟”?就听院子里又是“咚”一声,草“哗啦啦”洒满了院子,路晓明回来了。吴老二其实也是个人精,只不过这事儿实在是不合常理,也跟传说中不符,所以一时没往那上面想,现在终于明白过来了,难道……

    “活儿干完啦!”路晓明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乐呵呵进来了。

    吴老二赶紧站起来,这才看清了路晓明这一身打扮,眼睛顿时就直了,这穿的是什么?胡不胡汉不汉,僧不僧道不道,也太潮了吧?

    “少爷,人家送婚书来的。”水声迎上去笑呵呵说。

    “婚书?我来看看。”路晓明大大咧咧走到吴老二面前,看他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劈手把婚书夺了过去,展开了逐字逐句看。

    这婚书写的半文不白,路晓明倒是能轻而易举看懂,大意是女方家对这桩婚事还算满意,决定在八月十八把事情就给办了,男方家要是同意,新郎官儿就把字签了吧。

    那么问题来了,“今儿个是几月初几?”

    就路晓明来说,他是觉得这桩婚事挺好的,所以他打算先替人家把婚事答应下来,等正主回来了自己走人,路遂良那小子该赖不掉了,你俩就结婚去吧。

    然而,事情却没那么简单。

    听见路晓明这话,不等水生掐指头算出来,老太太猛然起身,失声惊呼:“这么急?今天可都八月十二了!”

    路晓明当时就给吓一哆嗦,这么说来,女方家定的婚期竟然就在六天后!这要是答应了,六天之内那个该死的路遂良不回来,自己岂不是就得……献身啦!

    “不行不行!”路晓明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这是死都不能答应!

    吴老二应该是早就预料到了路家人的反应,一点不生气,笑眯眯说:“姑爷别急,我家老爷说了,八月十八是个好日子,错过了怪可惜的。只要姑爷答应这一天成亲,婚事诸般都由我家操办,贵家既不用出钱也不用出力,等婚事完了后,二百两纹银奉上,姑爷就可以立刻上京赶考,日子,可不多了啊!”

    路晓明心说那什么破大试关我屁事,我就是想把人老太太忽悠安稳了走人,要不是怕心里不踏实,他现在都想走,谁在乎你们家闺女啊。“不行不行,太仓促了。”

    路晓明作死的不答应。

    路家老太太想了想,忽然眉头一紧,当即拍板,“这事儿我们家可以答应,不过我也有一个要求。”

    吴老二正黑着脸,听见老太太发话,脸上顿时一喜,心说管你答不答应,你们家老太太答应就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这桩婚事里,你个新郎官算个屁!

    “主母大人,还是您明理啊!”吴老二喜滋滋迎上去,点头哈腰,“您老人家有要求尽管说,只要不是什么大事,我吴老二在方家还算有点身份,现在就可以答应您!”

    “好!”老太太平常看着跟普通农妇没什么区别,真遇到大事儿了,那才显出书香门第的风范,她端端庄庄坐回去,淡然说:“吴老二你听好了,老身的要求很简单,我儿可以签这张婚书,条件是得去你们家里走一趟,和未来的儿媳见一面,再签!”

    “这……恐怕不合适吧?”吴老二没想到这位老太太竟然提出这样的条件,按照规矩,未婚的新人是不能见面的呀!

    老太太微微一笑,“让他们小两口隔屏相见,单独交谈几句,这总没有问题吧?婆家要是连这条件都不能答应,那老身可就真的要怀疑……”

    “嘶!”吴老二抽了一口凉气,眼珠滴溜溜乱转开始琢磨起来,一看就是在憋着坏。

    老太太“哼”了一声,转过头不看他,自顾喝茶。

    路晓明不干了,六天后成亲我都不能答应,让我现在就去他们家,还见什么准媳妇?老太太你是想害死我啊!

    不等路晓明表达反对意见,吴老二目光一凝,“好!主母大人,这事儿,我们家答应下来了!”

    老太太微微一笑,抬起一只手,“那就请先生先出门等候,我给我儿交待些礼节,他马上就来。”

    “烦请快点。”吴老二拱手一礼,转身出门等候。

    路晓明赶紧冲上来,都要给老太太跪下了,“您不能这样啊……”

    老太太伸出一只手,摸到路晓明后脑勺,胸有成竹笑道:“我儿莫慌,为娘岂会害你?方家这么急着成亲,其中可能有隐情,你今日去,需得好好打探一番,只需如此,如此……”

    老太太对着路晓明耳语起来,路晓明眼珠子越瞪越大,“这样也行?!”

    “我儿放心,你的本事为娘见识过,绝不会有事!”老太太拍了拍路晓明肩膀,塞了块蓝手帕在他怀里,若有深意嘱咐:“路途遥远,今天晚上就留宿在你岳丈大人家里吧……”

    路晓明回味着老太太说的话,失魂落魄踱出了屋子,被吴老二一嗓子喊醒。

    “姑爷,我们这就上路吧?”吴老二笑的有点儿奸诈,看得路晓明恨不得抽他个大耳刮子。其实他现在内心很挣扎,究竟是该冒险执行老太太的计划,还是该拍拍屁股走人,真是叫人为难呐。

    路晓明举棋不定,走起道儿来就跟木偶似得,跟在吴老二身后出了院门。门边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拉车的骏马脖子上还扎着一根红布带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送“喜”来的。

    浑浑噩噩中,路晓明不知怎么就上了马车,赶车小哥一甩皮鞭,鞭梢“啪”一声脆响,马儿嘶鸣一声,撒开四蹄向北奔跑。

    马是一等一的骏马,车子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既没有轮胎又没有减震,路晓明被颠的像个筛子。这种状况下他压根儿没法思考,干脆就这么恶狠狠盯着对面的吴老二,心说就是你小子坏的事儿!

    吴老二根本不在乎,悠然摸着胡子,不时催促车夫赶快点。

    方家在邻县,两家相距大约50里,骏马一路狂奔,直至申时三刻方到。路晓明从车窗往外看,前面是连绵丘陵,向阳处山脚下有一片庞大的宅院,亭台楼榭一应俱全,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姑爷看好了,那就是我们方家。”吴老二得意洋洋说。

    “嘴脸。”路晓明嘴里不屑,眼睛却死死盯着人家,目光不停来回,不漏过一处,看得特仔细。

    吴老二心中冷哼,“没见识的土包子。”

    马车停在大门前,不一会儿功夫宅门打开,一胖老头领着一大帮子人迎了出来,离着老远就张开怀抱哈哈大笑:“贤胥啊,真是有心了,大老远的居然来看我。”

    路晓明前脚刚跨下车,被这声“贤胥”又给吓得缩了回去,这都哪跟哪儿啊……

    胖老头身旁跟着个二八俏佳人,这时候连忙扯了扯老头袖子,递过去个眼神儿,老头这才醒过神,咳嗽一声改口说:“贤侄,家里已经备好了酒菜,咱们,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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