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佳用探寻的目光看着周俊平。 .c o老老实实被自己欺负惯了的丈夫不同,她更信赖儿子,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

    周俊平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感慨:“我今天才知道,妈你的那个学生谢浩然不是一般人。他是青灵集团的董事长,手上掌握的资金至少超过上千亿。”

    这句话对周佳产生了极其强烈的震撼效果。她猛然一惊,很想问个究竟,可是下颌骨被牢牢固定住,没办法张口,发不出声音。

    “我让公司里的律师与青灵集团那边接触过,对方的态度很强硬。他们已经起诉了,人证和物证都有,还有那天在学院里的完整视频录像。妈……你得做好思想准备,在医院里恐怕呆不了多久,这个案子没那么容易了结。盗窃罪,涉案金额超过二十万……法院那边要是按照正常流程判下来,至少也是十年以上的刑期。”

    周佳离开床,穿上拖鞋快步走到周俊平面前,死死抓住他的手,用又急又怒的眼睛瞪着他。

    盗窃罪?

    要在监狱里关上十年?

    周佳觉得简直难以置信。这种事情在她看来根本不应该发生。尼玛的我可是堂堂正正的副教授啊!我把学生的画卖掉又错吗?我从中收取一点儿好处费又怎么了?学生是我教出来的,他们的成果成绩自然有我的一份。他谢浩然凭什么起诉?我还没告他故意伤人,把我打成重伤呢!

    周俊平看穿了母亲想要表达的意思。他摇着头轻声叹道:“就算我们起诉,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用。谢浩然昨天就离开了派出所。法律允许交保,他不会在意这点儿钱。”

    说着,周俊平脸上浮起一丝莫名的恐惧:“但是我们不同。妈……我通过朋友的关系从青灵集团那边问过。我估计你和我爸的工作可能都保不住了。还有我的外贸公司,他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下手。到时候……”

    话说到这里就停了。神情落寞的周俊平没再吱声,他站起来,走到窗前,用无神的目光望着外面。

    周佳用阴沉沉的眼睛盯着地面。

    此时此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告我?他敢!”

    ……

    美术学院,院长办公室。

    油画系主任苗兴国神情激动,脸上写满了怒意。

    “院长我跟你说,谢浩然这个学生我是绝对不要了。我今天把话放在这儿,要么开除,要么我立刻辞职走人,你看着办吧!”

    苗兴国的火气不是没有理由。这段时间网络新闻上全是关于美术学院的热门话题,那天在周佳办公室里的对话,被人完完整整发到了网上。视频里的几个主要人物顿时引起关注,苗兴国也成为其中的焦点人物。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谢浩然干的。这家伙很狡猾,他把视频省去了一部分,只到几个人谈话谈崩的时候就没了。虽然视频后面有人跟帖爆料,说当事人周佳被打成重伤,但是人们的关注重点不是这个。他们只看到身为学生的谢浩然画作被周佳擅自卖掉,而且只给了他八千块钱。

    谣言这种东西会随着口口相传迅速发酵。“八千块”这个数字也在不断缩水,到了今天上午,很多网站贴出来的文章干脆直接把这部分省掉,就说了一句“黑心导师偷卖学生画作拒绝给钱”。

    反过来,“两万三千美元”这个卖画的数字也在不断加码。先是变成了五万,然后变成了五十万。后来干脆变成了一百万……货币名称当然是美元,由此也引发了很多观众浓厚的兴趣,他们表示想要看看谢浩然被卖掉的几幅画究竟是什么内容,为什么会卖出如此之高的价钱?

    学院内部也是议论纷纷。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暗中鼓动,那些曾经与周佳有过往来,经她之手卖过画,跟着她做过雕塑的学生,他们联合起来成立了一个组织。没有具体名称,性质很有些像是农民工向黑心工头讨薪的那种。苗兴国和系里被搞得焦头烂额,每天都要花费大量时间应付这些学生。对方声称“周佳教授以前也是着样对我们,把我们的作品在外面卖高价,真正到我们手上的却没几个钱。不行,无论如何也要让周教授给我们一个说法。”

    还钱!这就是学生们的要求。

    平心而论,苗兴国知道这些学生并非讹诈。说起来也是周佳自己做的孽,实际卖了二十多万,却只给了谢浩然八千块。这种事情就连苗兴国自己也觉得离谱。尽管他有心想要保下周佳,可是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苗兴国心里也沉甸甸的,觉得事情失去了控制。

    听说,有些学生已经到周佳家里去过。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苗兴国也不清楚,只是周佳的家人报了很多次警,而且每次都要给他这个系主任打电话要求帮忙解决,搞得苗兴国烦不胜烦。

    相比之下,谢浩然就很逍遥。听说他在警察局那边交了保金,所以还是像过去那样,每天按时上课。只是他在学院里已经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很多自称被周佳“欺骗过”的学生都会主动找他,也不知道在私底下谈论的究竟是什么内容。

    看着怒冲冲的苗兴国,院长只能报以苦笑:“老苗,你这话就说的过了。谢浩然毕竟是咱们院里的研究员,你不能用学生的那一套来对待他。何况周佳的那件事情,本来就是谢浩然占理。”

    苗兴国今天是下了决心,丝毫不为所动:“院长,你说的这些我都懂。我就是把态度摆在这里:谢浩然这个人我们油画系不要了。他现在搞得油画系上上下下根本没办法正常上课,学生们都带着有色眼镜看待老师。当然,苏老是一尊大神,他的徒弟我可得罪不起。院长你还是把他请走吧!去国画系,去工艺系,不管去哪儿都行,总之我是一天也不向看到这个家伙。”

    院长眼睛里闪烁着似笑非笑的目光:“老苗,你说这话是真的?”

    苗兴国相当笃定:“真的。”

    “你不后悔?”院长这话问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为什么要后悔?”苗兴国皱起了眉头。

    院长这次的回答很爽快:“这样吧!正好国画系苏老那边上次也跟我提过,说是如果你觉得为难的话,就把谢浩然转到他那边任职。一个美术研究员而已,老苗你真是想多了。”

    “那就让他赶紧走吧!”听到这句话,苗兴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现在就通知系里人事科给谢浩然办手续。赶紧走,赶紧走,哪怕早一秒钟都好。”

    院长深深地看了一眼苗兴国,摇头笑着,没有说话。

    既然做出了决定,转系手续办起来就很快。中午吃饭的时候,谢浩然已经带着自己的私人物品,走进了国画系为他安排的一个单人宿舍。

    苗兴国觉得今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阳光灿烂。

    自从发生了周佳那件事以后,他脸上还是第一次发自内心露出微笑。

    谢浩然就是一尊瘟神。这样的人,眼不见心不烦。真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把答应把他弄进来放在方玉德班上做研究员。大概是吃了猪油蒙住了心……卖画这种事情院里很多老师都在做,苗兴国自己也卖了不少。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周佳的事情一出,以前卖画的学生都跑过来找自己要说法。现在谢浩然终于走了,自己也才有精力去面对那些学生。

    人一旦高兴起来就会觉得兴致勃勃。苗兴国约了系办公室里所有的人,在附近餐馆里定了桌子,请大家吃饭。

    不逢年过节的,这样的机会可不多。餐桌上的气氛很热闹,谈论话题很快从今天请客的金主苗兴国扯到了周佳事件,然后就是谢浩然。

    很多人都在骂,也有人一言不发。今天正好是周末,下午没有课,几杯酒下肚,苗兴国也来了性子,红着脸,坐在那里大声嚷嚷,话也说得很难听。

    他毕竟是系主任,手中权力很大。无论爱听还是不爱听,人们都只能坐在那里,耐心地听着。

    肆意发挥刚开始没多久,苗兴国就看见系里的财务科长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他喷吐着酒气高声笑道:“老刘,我刚才打电话给你怎么不接啊?今天大伙儿高兴,我请客。来,来,来,让服务员加一套碗筷,喜欢吃什么菜你就点,今天都算在我账上。”

    财务科长显然跑得很急,气喘吁吁。他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气急败坏地冲着苗兴国嚷道:“苗主任,出……出事儿了。”

    苗兴国最近对“出事儿”这个词特别敏感。他手一抖,夹在筷子上的一块炒猪肝掉了,偏头看了对方一眼:“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有人给院里捐了三个亿的教学基金,今天钱款到账,之前一点儿消息也没有,我也是半小时前刚从学院办公室那边得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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