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统犹如新生,脚踩着地面让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禁感叹道:“好久没接地气了,果真神清气爽。”

    他抬头瞧着外面的景象。香彻在一旁,不敢走得太快,眼睛都是一直有注视着一拐一拐的负伤者。

    整个村落被高有二十米的山壁围绕着,这块由东北到西南两头拉长呈椭圆状的谷地非常宽广。若是用庞统的概念来看,那么足以放下一个飞机场了。大小木屋一万多间,栗树、杉树以及一些低矮的大叶类植物是这里的主流。当然栗树还是主流中的主流。

    庞统住的那间屋子在靠西面一点的位置,但离中央处比较近。他在香彻的带领下以窥伺着未知世界的眼神环顾着一切。而四处的房屋、草木都也像对待陌生物体般包围着他。那些行人更是见他便呆住,有些会看一看,有些年纪轻的女孩子会比较害羞,小孩子则开始在周围乱跑,有意无意的形成了跟随的趋势。

    他被孩子们跟随着往前慢慢地走着。瓦塞族人大部分身体比较黝黑,肤色浅一点的像香异那样呈现优美古铜色的人也比较多。就算大家用好奇或是戒备的视线投过来,但对于这个外来者更多的人抱以比较热切的观望。因为典韦在此地已经建立了良好印象的缘故,庞统也是受到了礼遇,有些人对他点头而笑。庞统用因为支撑身体而绷劲的左半身肌肉拉扯住的脸部神经,尽量露出令人舒服的笑容,以回应山民的友好。

    他停了下来,让自己的身体得以放松,抬头看着栗树上挂着的那些露出绿色细毛的饱满球体。他问道:“栗子树吗?”

    香彻双手放在脑后,一副已经全然忘记庞统伤势的表现,悠然自得地看着那些果实。他回答道:“是啊,这里最多了。再过一个多月就可以吃了,不过还是九月的时候比较好、最成熟。”

    庞统喃喃道:“是很香的东西。”

    香彻呵呵大笑了起来:“当然啊,不过吃到你饱后,你也会吃腻的。”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拉着木推车结过,他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很礼貌的朝着庞统点了点头,爽朗的说道:“这是我们的宝贝啊,秋季的时候,要是山上稻谷收成不好,或者狩猎不顺利的话,可以当作充饥的食物。”

    “是啊,很容易饱的呢。”庞统说着回以笑容。他看着男子结实的双臂肌肉紧绷着,两手握着拖车前方左右两侧的两个木把手,很多箭矢堆叠在车上。庞统怔住了,就像看到了战争的狰狞面目,那个血腥的地方,在汤平关的大败都浮现在了眼前,本来只是和谐面貌的部族的环境瞬间就遁入了令人有点想呕吐的充满腐臭的尸堆之中。

    香彻看到他愣在那里,表情僵硬,便注视着那被渐渐拉远的货车,对庞统道:“没事吧?阿元说得没错啊,你怎么了?”

    庞统的视线一直固定在了那个角度,虽然那辆拖车已经走远了,可是那些箭矢影影绰绰地在视线中重叠出现。他摇晃着脑袋,像被辣椒水喷了的眼睛紧闭着,苦瓜脸该就是现在的样子,他有点不悦地说道:“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他之前并不是容易心事重重的人,只是一次巨大的挫败后,每当想起与战争有关的事情就觉得火烧眉毛般急迫。马腾给他留下了一次深刻的教训。那天后,庞统该有两天没出去过。不过最后在香彻的努力下,他还是在周边的地带兜了兜,和山民们友好的交流。回去后也已经是一身的汗。

    午时,香异端来了饭食。庞统的食欲非常好,不过他归咎于此处的伙食好。饭后,他杵着拐杖在窗口往外观望着。只见香异抱着个木盘过来了,盘子里盛满了还在冒烟的热水,水温可比天气还热吧。她肩上还挂着个毛巾,看似要去沐浴的人。看着她走上阶梯后,庞统收回身子看着帘幕被她抱着木盘的姿势顶开了。他赶忙一瘸一拐的上前帮忙拉住帘幕。香异一副笑得花枝乱颤的表情,把木盘放下,拉下肩上的毛巾在水里搅了两下后松手,任那毛巾浮在水面上。

    庞统想起了什么事情,脸涨的通红。他的身上由于半月没洗过身子,油脂和尘埃使得皮肤表面非常的粘腻,突然,连自己都有点受不了似的垂头丧气,不敢正视从心里纯洁到外表的香异。

    “之前也是我的活,不用介意的。”

    香异说着用手食指点了点地垫的位置。庞统坐了下去,为难地抬头道:“我自己来吧,已经可以了。”

    香异弯身捞起毛巾用力扭紧,沥干了水后便往庞统脸上擦。

    “你自己弄,要是那水湿透了腹部的伤处怎么办?那里还没好透呢。”

    脸庞被擦得通红的庞统无话可说,似乎有点怄气的皱眉皱眉,心里却是蛮舒心的。香异把毛巾在水里洗了洗后又把他擦了上半身。特别在经过伤口处的时候她尽量放缓了速度和力量。庞统看了看过分褶皱的黄色长裤,心想下半身也该要擦的,怎么说也让我自己来,但若她不肯怎么办呢?

    不知是在抗拒还是在期待,他陷入了沉思。不过香异却说道:“我去换盆水。”

    她说着蹲下身子抱起木盆往外走。庞统用手指在柔滑的皮肤上游走着,就像是玩着一个无聊透顶的游戏。等着香异进来的时候,庞统扭过身子第一个见到的竟然是香彻,然后香异在后面抱着水盆子走到身旁放下。香彻从姐姐的肩上把毛巾拉了下来,扔到了水盆里,他嬉笑道:“该我了。”

    香异两颊通红地走开了,一声不吭。庞统的心泼凉泼凉的,无言地看了看香异,这小子已经沥干了毛巾,朝着他嚷嚷道:“把裤子脱了。”

    庞统眼睑沉重的就像要塌下去似的,无神地看了他一眼,以平板的声音说道:“我自己来吧,真心不好意思。”

    香彻弯起嘴角,露出不怀好意的奸笑,戏谑道:“能行吗?下身对于男人很重要的啊。”

    庞统咬了咬牙,抬起右手在空中由内往外不停地波动着,示意他快走。香彻一阵欢腾大笑后便走了。庞统放下窗帘,把裤子一脱,自行擦洗了起来。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在沥干的时候特意小心了一点,没有溅洒到伤口的绷带上。当他最后把毛巾沉到水里要拿起来的时候,光线忽然扑入昏暗的室内。庞统一惊,若是香异、萨伊怎么办?

    脸色铁青的他朝着门口处一看,赫然是一脸坏笑的香彻在门口拉开了帘幕,一手将一叠衣服放下后,吹了个口哨便走了。

    杵着拐杖的庞统穿着黑色的短袖、齐膝的衣裤走下了阶梯。他呼吸了外面的新鲜空气,感到阳光的粒子在外面的空气中是有着神奇新鲜度的能量,让人精力充沛。他活动的主要区域还是在屋子的周边地带,毕竟就他目下伤势也不敢走远。时间一长,他变成了这里的熟人了,大家都会和他打招呼,小孩不时地围着他乱笑,或者做鬼脸。这些孩子认为在“外面的人”面前做鬼脸之类也是件很威风的事情吧,各个都乐得开怀。

    数天后,在庞统的屋内,他把上衣脱去裸露在了萨伊和小脸微红的香异面前。香异为其揭掉了腹部的绷带,庞统低头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哪个微微隆起有点褶皱的伤口已经渐渐抚平,不再湿润。香异为他涂上了紫合粉。

    在众人的悉心照料下,这个之前还在奄奄一息中挣扎过的男人终于扔掉了那把拐杖。那天下着毛毛细雨,天空就像黑白世界中的灰暗场景。穿着无袖皮甲的典韦拿着一片巨大的绿叶当伞,伞下的另一人心事重重的样子。

    来到了村子中央处铺满了石板的圆形广场上,东面一间木屋与别不同,它的体积是其他是屋子的三、四倍大,屋外挂着牛、鹿、猪之类动物的头骨。庞统示意典韦等在外面,他迈着阶梯走进了这间屋子。在拉开棕色皮质帘幕的一瞬间,里面一股紫丁香的味道扑鼻而来,不过这种植物应该是五、六月份的花期。他步入屋内,布鞋由于泥泞和湿透而不堪。他索性把鞋子脱了,光着有点粘哒哒的脚丫子。

    “族长,打扰了。”

    他朝着正转过身来的壮实男子微笑着。

    黑色茂密的络腮胡在中年男子的脸上垂落,带着一个金质头箍、手中拿着一个竹筒的他以平静的目光投到庞统的身上。他将带着红布的木塞盖在了竹筒上,表情冷淡地说道:“那样的伤势真是山神赐福。”

    虎皮垫上的瓦塞族族长香多雷额头宽阔,黑发后披至肩,颈部佩带用粗线绳串着野兽牙的项圈,牛皮做的无袖衣紧贴着他厚实的胸膛。宽敞的屋子里有两排架子,上面堆叠一些书卷或竹筒。摄人心魄的一只老虎的面孔挂在了正对门的墙壁上,那对栗色的圆宝石状眼睛似乎在诉说一些与山民厮杀的故事。

    放下与手腕差不多粗壮的竹筒的香多雷伸手示意庞统坐下。庞统谦恭地点了点头后在他的面前跪坐着,而族长盘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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