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叶也又黄了啊”微哑的声音微凉像是雨落珠盘的清脆,似乎迷茫,又像是叹息。

    只见苍老的大树枝干上坐着一个白袍少年,纤弱的脊背靠在树上,一条腿微蜷,一只胳膊搭在膝盖上,纤长干净的手上拎着一个青玉瓶子,头微扬靠着树干望着夜空,脸上带着面具看不清神色。

    只是露出的清冷的眸子,像是一潭深水,像是被投入一颗石子,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月光透过树叶斑驳的洒在少年身上,轻洒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只是孤寂的感觉让人觉得淡淡的哀伤。

    “公子,公子,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这大冷的天,仔细着凉”匆匆跑来一个十七八岁面貌俊俏的少年。

    那位白袍少年阖了阖眸子,掩去了哀伤,再睁开黑眸像死水般平静,动了动微僵的脖子,手撑着树枝,利落的跳了下来,将手中的酒壶朝他丢去,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尘朝着来人道“一惊一乍的,你家公子又不会丢”。

    那人急忙接住,看了眼手中的瓶子,不禁跳脚朝着白袍少年吼道“还敢喝酒,公子你怎么敢喝酒,你,你,你.........”。

    少年咋呼的声音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风潇,回吧”白袍少年抬脚越过那个叫风潇的少年,朝前走去,月光将少年的影子拉的老长。

    风潇望着少年的背影轻叹一声,快步跟上了少年。

    白袍少年朝着追上来的风潇歪了歪头又像是问他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五年了吧,是啊,是五年了”

    风潇抿了抿唇,闷不出声的跟在少年身后,他家公子总是不经意间带着似忧伤又似叹息。

    “风潇,你去休息吧”少年边说边朝院子里走去。

    风潇朝着少年躬身略带赌气的声音道“是,公子你也早些休息”。

    走进漆黑的房间,借着镂空的雕花窗射入的细碎月光,点燃烛火,房间内并不见任何的金银装饰,只见两三件白玉摆设,角落里放着一张古琴,房间以烟灰色为主说不上华丽,到时极为清雅。

    少年随手放在桌上随手拎起茶壶给自己斟了杯水,还未递到嘴边,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抢走杯子。

    被突然伸来的手惊得微愣,随即有些好笑的看着抢走杯子的人,笑意直达眼底。

    一身红衣锦袍,丝毫不见邪气,反而带着阳光般明亮,英俊的侧脸带着一丝赌气。

    “怎么跑我这儿来了。”

    “小爷来看看你死没死,你死了小爷好继承你的遗产”那人一边说着一边粗鲁的拽起花眠的手腕。

    刚走到门口,准备进来为花眠送夜宵的小丫头听见,跳脚道“楚公子,你怎么咒我家公子啊”小丫头有些埋怨的朝着那人瞪去。

    红衣人没好气的说“小爷不咒,他就不会死吗”

    小丫头将手里吃食置气的嘭的往桌子上一放,朝花眠躬了躬身,转身出了房间

    红衣少年眨了眨眼,被着丫头的火气吓到,惊叹道“花眠,你家小丫头脾气见长啊”

    花眠挣脱了钳着他的大手,对那人有些无奈“楚辰溪,你真是出息了,还跟小狸一般见识。”

    将吃食往对面推了推没好气的说道“还没吃饭吧,赶紧吃,你要是饿死了,遗产可就归别人了”

    楚辰溪朝花眠狠狠地剜了一眼,边吃东西边道“有两个牌子需要你出手,明日就走”

    花眠点头“好”

    一时间,屋内只听见楚楚辰溪咀嚼食物的声音,安静的有些压抑。

    “辰溪”花眠微凉的声音响起,划破了这一片宁静“时间不多了,是吧。”

    闻言,坐在对面的红衣少年怒了,啪的一声将手中的筷子排在桌面上指着花眠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吼道“你就不能问问小爷我今天来是不是找到治你的药了?你就不能问问还有没有别的法子?你就不能问问……”说着说着怒吼变成了喃喃低语。

    这么多年了,真的就没办法了吗?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花眠死去。

    楚辰溪这么多年一直不停地四处寻找,找一种可以救花眠的药。是什么药他也不知道。

    花眠单手撑着下巴,支在桌子上,看着面前一身张扬的红衣少年,眯了眯眼,有些慵懒,驴头不对马嘴地来了句“楚辰溪,你还是那般好看,比当年还要好看”

    楚辰溪有些微愣想起当年第一次遇见花眠的场景,一个十一岁的粉衣小女孩,破破烂烂的衣服上沾满了灰尘和鲜血,一手执着针一手拿线,对着小溪中的倒影,在脸上像缝破布一般的缝合脸上那道血淋淋的口子,看的楚辰溪惊悚不已。

    楚辰溪也不知为何下意识的掏出帕子递给他,“擦擦吧,真丑”

    那时的花眠觉得,这个像阳光般干净的少年大概脑子缺根筋吧,对着血淋淋又有些吓人的她,不应该唯恐避之不及也就算了,还站在面前说她丑,接过他的帕子,“谢谢,你长得真好看,像阳光”

    花眠瞧着出神的楚辰溪,起身朝着屋内走去,在靠近窗子旁的软塌上拿起一只巴掌大的精致木盒,转身走向楚辰溪。

    楚辰溪微微缓过来思绪,朝着站定在他眼前的花眠,如一根白玉簪束起一半的墨发,毫无血色苍白的小脸,琼秀的鼻子,眼神略带着清冷,原本绝美的脸蛋儿被一道从眉心直至左耳肉色的疤痕毁了七八分。

    愣愣的吐了句“真丑”

    花眠不禁黑线,这人果然脑子不正常,反射弧也太长,无视他的言语,将手中的盒子塞到楚辰溪怀里,“找他”。

    楚辰溪把玩这手中的盒子,打开木盒,入眼便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雕刻复杂花纹的玉佩,背面龙飞凤舞的雕刻着“夜”字。

    朝着花眠不明所以的挑了挑眉毛。

    夜可是苍穹国皇姓啊。

    不待楚辰溪问出口,花眠说道“两年前,风西山救过他一命,夜南寂,现任苍冥国摄政王,有些地方皇室出手会比我们来的快,等我们回来你去找他会帮忙的。”

    楚辰溪微微出神,半晌道“两年前风西山?就是那次,你救得是他?”

    天知道那次找到花眠让他吓得半死。

    花眠点头。

    楚辰溪的眸子闪了闪,收敛了几分玩味,正色道“这两年,花阁查到的消息,除了那次外,其他都聊胜于无,找他.....有用吗?”

    花眠道“或许有用呢”只是抱着侥幸的心理罢了。

    自花阁成立以来,这四年来,花阁一直在找寻当年那件事的真相,不过却只是皮毛。

    楚辰溪定定的看着花眠,好像能透过面具看出点什么。有些试探地说“如果找到了呢?”

    “找到就最好了,找不到就算了…。或许过不了多久…。我就见到了呢”花眠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楚辰溪望着眼前的人,白色面具将全脸都遮了个干净。起身甩了甩袖子朝外走去,忽然顿了顿脚步,转身说道“还有两年”话落便消失在夜色里。

    花眠半靠在软榻上,看着窗外的月亮,喃喃道“还有两年啊.......”

    本来熟睡的花眠被有些嘈杂的声音惊醒,花眠胡乱的套一件衣服,赤着脚走到窗子旁,刚想要瞧个究竟。

    “嘭”一声巨响,花眠惊了一下,扭头瞧去。

    只看见一个身型彪悍的黑衣男子,脸上遮着面巾,只露出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睛,拎着还在淌血的大刀,犹如索命的恶鬼。

    抬手就朝花眠挥刀,瞧着扑面而来的寒津津的大刀,还没来得及闪躲,只觉得脸上剧痛无比,而后后颈一阵钝痛,便两眼一黑没了知觉。

    不知道昏了多长时间,再醒来是被浓烟呛的,花眠觉得呼吸道被烟呛的火熏火燎的难受,背上还落着砸下来的房梁,脸上已经疼的没了知觉,触手一片粘腻,背上地被烧得火辣辣的灼烧感,花眠好像闻到了人肉烧焦的味道。

    花眠矮小的身子动了动,艰难的挪动身子,将砸在身上的木头一点一点挪开,踉跄起身,四周都是熊熊大火,浓烟呛得喘不过气来。理智在提醒着她,出事了,他必须出去才行,留在这里只能等死。

    满身的伤,艰难的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抓起榻上的被子裹着身体朝着火光冲了出去。

    原本清丽雅致的院子,铺满银杏叶子的地上被鲜血染得鲜红,顾不得躺在地上仆人,花眠焦急的朝外跑去,他要去找她爹娘,找他哥哥。

    花眠在他爹爹的书房里找到了倒在血泊里爹娘的尸体,花眠小小的身体禁不住的颤抖,跪在身旁,一遍又一遍的做着心肺复苏,“爹娘,你们起来,你们不能丢下阿眠,阿眠还没告诉你们,阿眠会医术,阿眠可以救你们。可以的,一定可以的,不能...........”

    跑遍了府里每个角落,一直到他跌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除了满地的尸体和流成河的鲜血,找不到一个活着的人。

    花眠没有掉一滴眼泪,感觉心脏像被人挖走了一样。生疼生疼的。跌坐在台阶上,看着满是鲜血和尸体的家,看着总是跟在她屁股后面叫她小姐的下丫鬟,还有他的乳娘,他们家的老管家,都变成冰冷的尸体。

    花眠呼的惊醒“爹娘”

    入眼便是烟灰色的帐幔,熟悉的陈设,外边的天色已经大亮了,微微叹了口气,又是梦啊。

    坐起身靠在床头,这梦夜夜如此,那一幕幕怕是刻在骨子里烙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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