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离洛的确如他所言,护着她。

    用生命去实践。

    很多年后,她再次想到此时的告别时,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在离洛走后不久,宫里的宣旨太监便来了丞相府。

    毫无疑问,是正妃。

    即使苏轻羽不愿如此仓促的嫁给泷泽彻,可违抗圣旨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为了姐姐不受自己牵连,她也没有办法,只能接过了圣旨。

    况且,她的确喜欢泷泽彻。

    况且,她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了。

    平静的接过圣旨,她心底没有任何喜意。

    手上沉甸甸的圣旨如同压在她心口一样,格外的闷。

    虽然这道赐婚一切都好,可她没有忘记,那个藏在泷泽彻心口上的人。但两人的大婚之日是两年后,这好歹给了她许多时间却接受。

    “轻羽……”等到送旨的公公走后,苏珞羽扶起了跪在地上的人,眼中有些担心。

    苏轻羽顺着她的动作起来,脚下有些踉跄。

    她眉头微蹙:“你没事吧。”

    摇了摇头,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放开她的手向房间里走去。

    苏珞羽担心她想不开,连忙跟在她身后。

    走了一段路后,前面的苏轻羽突然停下了脚步,幽幽道:“姐姐,你说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活千年吗?”

    声音很轻,如同隔了许多重重叠叠的纱,似有若无。

    “什么?”身后的人如同没听懂一般。

    她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思绪轻笑一声:“没什么,我只是开了一个玩笑而已。”

    伸了一个懒腰,回头满脸轻松的看着自己的姐姐,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转眼就是半年。

    因为有了上次的不欢而散,她与泷泽彻这半年似乎呕着气一样,谁也没说见谁。

    而她,更是直接在丞相府窝了半年。

    半年里,许是催眠的影响逐渐散去,她与他如黄粱一梦般的记忆逐渐有血有肉,温热起来,在她心里潜滋暗长。

    她知道,自己那的确是喜欢了。

    这半年里平静如水,却又发生了许多事。

    阮娘和洛柔相继假死离开了丞相府。

    洛柔在苏丞相怀里假死弥留时,他是真的伤怀。

    早上晨曦正好,透过窗棂照在放满盛开梨花的房间里。

    微风轻轻拂过,卷起了几片梨花瓣,吹在垂落在地的轻纱帷帐上才堪堪停下。

    一个满脸苍白的女子躺在素色帷帐后,如墨青丝铺散在淡雅的床被上,两只手叠放在小腹上,胸口的呼吸恍若不可见。

    虽然整个房间看似简朴,可丞相府的人都知道,这是丞相心尖尖上的柔姨娘。

    只是如今,柔姨娘身患疾病,就连肖家奶奶都束手无测。丞相心痛万分,现在日日陪在她身边。

    这天,他如往常一样,一下朝便过来了。

    打开门,里面的摆设如同以往,十分熟悉。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一道窈窕身影蓦然回头,捧着亲手做好羹汤笑道:“苏哥哥,你回来了”。

    似乎感觉太过热情,她皱了皱眉,换上了一副清冷的表情,别扭而可爱。

    他轻笑一声,近日的疲惫似乎消散了。

    然而转眼间,眼前除了清冷的桌椅,哪里有什么人?

    他轻叹一口气,脱下了官帽。

    “柔儿今天怎么样了?”换好便服后,他偏头问着伺候柔姨娘的婢女。

    那婢女垂下头,沉默了许久,低声道:“姨娘今天还没醒,这几日一天比一天嗜睡,吃的也越来越少,只怕……就在这几天了。”

    苏丞相微愣,看向了床榻间。

    素雅的帷帐洒落在地,里面的人若隐若现,双眼紧闭,似乎永远就此睡去一样。

    他心里一慌,连忙走了过去。

    然而,手放在帷帐上准备掀开时,却顿住了。

    这时,床上的人颤了颤睫毛,缓缓睁开了双眼。

    看着床边儒雅的人,她苍白的唇边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一向清冷的眉眼柔柔的看着他,如同一潭水般潋滟。

    “苏哥哥,梨花好香啊。”她缓缓撑起,虽然慢,但却稳。全然不像是久病之人。

    苏丞相看着她泛着光亮的眼睛,一扫往日的疲乏,瞬间知道了什么回事。

    是回光返照。

    压下心底的酸楚,他连忙坐在她床边,伸手揽住她瘦弱的身子,让她靠在他怀里,能够轻松些。

    他看着那些梨花轻声道:“这是我特意让花圃里养着的,你若是喜欢,我让他们多样些。”

    洛柔伸出指尖拈起放在床前的一朵梨花,轻轻放在鼻尖嗅了嗅,惨白的肌肤在金色晨曦里如同透明。

    放下梨花,她看向苏丞相浅笑道:“苏哥哥,不用麻烦了,如今我也没什么日子了。如今已经秋日了,养着不合时宜的梨花实在是过于奢侈了。”

    苏丞相一把握住她的手,埋汰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和我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们说好了的,你给我要生两个女儿和一个大胖小子的。”

    洛柔低头浅笑,却没有说话。

    她抬眼看向外面的阳光,精神很好:“苏哥哥,我想要梳洗一下,一会儿和你去外面走走,我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过了。”伸手接住晨光,眼底全是贪婪。

    苏丞相本想要拒绝,可听到她的那句话,反而不忍了。

    “好。”他点了点头,将她抱到梳妆台前,拿起了眉笔:“我亲自给你画眉。”

    他们以前经常会有这样的闺阁乐趣。

    却不想,这次洛柔一下子避开了。

    她笑着摇了摇头:“这次不要苏哥哥给我画,让婢女们来,我想要让苏哥哥看到柔儿最美的一面。”

    眼中满是坚定,似是预料到了自己即将离去一样。

    苏丞相愣了愣,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他不想违背她的意思。

    他被洛柔勒令在外面等了不知道多久后,终于,门打开了。

    一个婢女眼眶红红,却笑着道:“老爷里面请。”

    苏丞相看了她一眼,心微沉,抬脚走了进去。

    这时,那些帮着洛柔梳妆打扮的婢女默默行礼后,悄声离开,片刻间,一室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掀开一层层帷帐,一个窈窕的人影背对着他坐在梳妆镜台前,她头上束着一冠银色梨花白玉步摇,长长的流苏垂落在肩,格外华丽。一室盈满金色暖阳,她素雅的衣裙铺在洁净的地板上,绵延到压满枝头梨花前。

    她从未如此盛装打扮过。

    一时间,苏丞相有些晃神。

    似是察觉到了身后有人,她倏地转头,看着来人眯眼一笑:“苏哥哥来了。”头上步摇轻颤,泛起脆响,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芒。

    洛柔眉眼清澈,点了口脂的唇泛着光泽,如同花瓣,眉间花钿更是为她添了几分艳丽。

    一时间,他觉得眼前有只梨花妖,美极了。

    倏地,变故丛生,洛柔似浑身力气被掏空了一般,直直向旁边的梨花枝倒去。

    “柔儿!”

    苏丞相惊呼上前,却只碰上她的一片衣角。

    洛柔压在梨花上,衣决蹁跹间,洁白轻柔地花瓣微微溅起,在阳光中似乎剔透。

    她浑身无力,感觉身上的温度在迅速流逝。

    这时,有人抱住她,那么用力,似乎生怕失去她一样。

    “柔儿!你没事吧!柔儿……”声音字字泣血。

    离别的时候真正到了。

    莫名的,明明说好逢场作戏的洛柔突然忍不住鼻酸,眼眶中的泪水如同珍珠一样不停滑落。

    她微微眯眼,明明没有力气,却硬是提起一口气抬手轻抚他的脸:“以后、苏哥哥要、要照顾好自、自……”己。

    瘦弱惨白的手啪嗒摔在重重梨花中,她眼底的光芒黯淡了下去,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落到了地面。

    苏轻羽没有亲自过来,她只是听人说苏丞相十分伤心,抱着洛柔叫了一天的柔儿,字字凄楚。

    让人不知道他叫的到底是洛柔,还是肖婉柔。

    至于假死的洛柔,她离开丞相府时她亲自去送了一场。

    看得出来,即使她知道自己只是替身,还是动心了。

    也还是舍不得。

    “你动心了。”看着浑身笼罩在帷帽下的洛柔,苏轻羽淡淡道,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她想要藏着的心思。

    洛柔隐藏在角落偷偷看着丞相府的大门,愣了神。

    片刻后,苦涩笑道:“是的吧。”

    “为什么?难道不是从一开始便知道自己是替身吗?更何况苏丞相也是个薄情的人。”苏轻羽微微蹙眉,疑惑的看着她。

    洛柔垂头别开视线,轻叹道:“可是,他对我的好却是真的,我真实的感受着,如何不心动?毕竟我如今只是一个家破人亡的孤女,任何一个公子贵胄都能逗弄两下,但他却将我当人看。”

    “知道不能喜欢他,是知道。但会不会喜欢他,不是我能控制的。”说到最后,她声音有些落魄。

    苏轻羽确实被她的话愣住了,一时间失了神,连她什么时候上马车的都不知道。

    只是,洛柔离开后,偌大的后宅只剩下了蔓姨娘一人,一向花心的苏丞相也没再抬人进来。

    而她自己,因为没了离洛相助,一时间也查不了丞相府的秘密,种种事情就这样被迫中断。

    有时候她看着少了一个人的阁楼,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后悔将离洛赶走。

    闲时时如流水渡,转眼间又过了半月有余。

    轻轻放下手中的书,苏轻羽叹了一口气,抬眼看向窗外,整个人如同入了迷一样。

    外面已是一片尚好春光,偶有两只胖黄鹂在湖畔刚发新芽的垂柳上跳着。

    看着看着,她笑了笑。

    “看来妹妹今天心情不错。”苏珞羽从外面一走来,就看到了她这样子,柔笑着打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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