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怀里出来后,她走向了那个木棍掉落的地方。弯腰捡起敲了敲地面,侧头认真听了半响,转身敲了敲其它地方。

    除了熟悉的咚咚声,没有其他。

    微微皱眉,她直起身子看向墙边的那个柱子,眼底微沉,抬起手中的棍子敲了敲。

    嘭嘭声传入耳中,带着几分空洞,仿佛她一敲,声音传到了深不见底的深渊中,隐隐还能听到回音。

    睫毛微颤,她嘴角一钩,幽幽道:“找到了。”

    离落伸出修长的手指抚上那个巨大的柱子,澄澈如初融雪水的眼睛顺着柱子看向阁顶,随手抄了个小物件抛上去,依旧是空洞的嘭嘭声。

    苏轻羽抬头看着被天花板截断的柱子,眉头跳了跳:“没想到地道的入口并不在地上,而是在空中。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在第几层?”

    阁楼有三层,他们所在的是第一层。

    相视一眼,两人抬脚上了楼梯,阮姨娘的卧房便在第二层。

    抬脚踏入她的卧房,奢华富贵的房间出现在两人面前,眼睛扫过周围,她看向那张帷纱重重的床:“按理来说,那根柱子应该会从那床边戳上来,但为何这里却不见那柱子?”蹙了蹙眉。

    阁楼一般修建规整,下面的主要柱子会笔直从下贯穿到楼顶,而阮姨娘的卧房在下面厅堂的正上面,怎么会没有那柱子。

    两人走进阮姨娘的床边,细细敲打。

    突然,离落脚下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一道细微的啪嗒声传入耳中。

    床榻上一角陷了下去,苏轻羽心里一跳,连忙掀开上面盖着的被子。漆黑狭长的黑色洞口出现在眼前,直通地底,如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

    “离落!应该就是这里了,我们快下去。”眯了眯眼睛,抬头看向站在她身边的人。

    狭窄的楼梯螺旋盘桓在周围,往一片黑暗中延生,不知通向何处。

    没有任何犹豫,他先抬脚进去了。楼梯狭窄,只能容许一个人通过,因此在将上面的床板合上以后,她紧紧跟在离落身后。

    黑暗中,时间仿佛停滞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脚下的路仿佛都走不完一般,心里莫名慌乱,如同被鬼魅缠身了。

    突然,楼梯走完了,终于到了平地上。

    静默无言中,两人向前面走去。

    地道太深,又太狭窄,空气十分稀薄,走了走着,她便觉得心口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沉闷,有些喘不过气来。

    停下脚步靠在墙壁上稍稍喘息,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肩:“你没事吧。”温润的声音传入耳中。

    她摇了摇头,微微蹙眉,提了一口气道:“阮姨娘的阁楼离外面并不远,按理来说我们应该很快便可以知道出口在哪里了,可是如今走了这么久却依旧没有到头,你难道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地道狭窄如同一根埋在地下的管子,直直向前,没有任何岔口,他们不可能错过出口。

    离落没有说话。

    因为地道太暗,她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皱眉靠在身后的墙上,难受的用手抚着自己的胸口。

    良久,寂静中传来他突兀的声音:“不管有什么猫腻,只要我们走到了地道尽头便知道了。”一双手搂上了她的腰,脚尖一轻,有风刮过脸颊。

    苏轻羽靠在他身上微微瞌眼,冷风袭来,心里的堵闷稍散。昏暗中,一直处于微缺氧里的她眼皮有些沉重,一时间,有些昏昏欲睡。

    “我们到了。”声音如啪嗒落在棋盘上的棋子,她心里一个咯噔,瞬间惊醒。

    在已经没有路的尽头,她如瞎子般伸手伸出手,摸上了一块平滑的木板。

    从左向右划过去,碰上了一个小凸起,顿了顿,伸手按压了下去。随着些许轻响,一道刺眼的光从外面射了进来,她眼睛微疼,连忙抬手挡住视线。

    香甜的脂粉味道从外面袭来,有些刺鼻,她蹙了蹙眉。

    霎时,“你们是什么人?!”耳边响起惊慌娇柔的声音,“来人……”身边的离落动了,飘起的衣决带起了一阵风,呼救的声音突然嘎然而止。

    适应了外面的光后,苏轻羽放下了手,视线环视着房间周围,淡淡的帷帐带着几分温馨,不管是摆放的陶瓷器物、还是花草盆栽,都十分讲究,小书台上放置的一小蝶糕点,也是做工精细。

    这俨然是一个大家闺秀的房间。

    只是阮姨娘的阁楼里,为什么会有一个通向女子闺房地道?

    她微微蹙眉,将视线移到了那个已经昏倒的女子身上,倏地,瞳孔一缩,一抹诧异飞快闪过。

    这时,外面传来了有些慌乱的脚步声,砰砰的敲门声带着急促,一道有些尖锐的声音问道:“白璐姑娘,你没事吧!”

    看着昏迷不醒的人,她为难的皱起了眉头。

    门颤颤地要被推开时,一道与先前女子无二的声音柔柔道:“我没事,只是刚刚外面窜了一道黑影,吓了一跳,现在才发现是只猫。”

    诧异偏头,只见离落脸上神色浅淡。

    门外传来一声冷嗤:“既然如此,下次还望你看清楚再叫我们,春香院的姑娘们晚上都累着了,好不容易白天有时间休息,你这样一惊一乍的我们只怕要累死。”推进门的打算都没有。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开口却是那女子满含歉意的声音:“姐姐教训的是,白璐记下了。”

    杂乱脚步声开始离去,唉声叹气的嘀咕声传入耳中:“要不是那位主子让我们好生照看着,我们青楼之人怎么会养一个身怀六甲的人。”

    嚷嚷声渐远,苏轻羽看着离落眉头微跳,意味深长地对他笑了笑:“没想到你还会口技之术,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高深莫测些呢。”

    他微微低头,眼观鼻鼻观心,淡淡道:“小姐言重了,离落不过是小时候的兴趣,后来无意间学了一段时间。唬唬别人还行,但真的细听还是能听出不同的,实在是不足挂齿。”

    收回视线,她笑笑没说话。极短时间里,把别人的声音学得八九不离十,可不是随便学学能做到的。

    转身走到已经被放在床上的女子身边,她伸手拂过那鼓起的肚子,眼里带着思索,良久,突然开口:“我怎么觉得,春香院这名字听着那么耳熟?”

    看着低头喃喃自语的人,离落静静站在一旁,

    突然,她抬头看向他。

    “我想起来了。”十四岁少女特有的灵动眼眸让他微愣,“当时被阮姨娘的人在问水巷抓住时,他们想将我卖去的青楼,便是春香院。”

    起身在房间里缓步转了一圈,目光看向了窗外枝头微黄的叶子,她嘴角笑意渐消,“看来,阮姨娘是早就与这春香院有猫腻了。”

    虽然没有达到他们一开始的目的,但却意外收获到了其它的东西。

    这时,床上的人突然轻嘤了一声,睫毛微颤,眼见着就要醒过来。

    苏轻羽突然看向静静站在一旁的人,笑了笑:“离落啊,你才学斐然,现在不如好好展露一手。”他后退了一步,怎么看都觉得她眼中有几分不怀好意。

    果然:“记得见面时,你那催眠摄魂的啥把戏不错,不知你能不能让这个女子忘记我们俩来过的事呢?”

    他脸色微僵,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转身走到那女子床边,女子刚好睁开眼,张开嘴还没来得及惊呼,瞳孔瞬间涣散了。两人直直对视,不一会儿,那女子眼睛一闭,软软倒在了床上。

    离落从床边起来,身形微晃,伸手扶住床沿才堪堪站稳。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她诧异道:“你这是怎么了?”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他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缓了好久嘴唇才稍有血色:“抹去他人记忆本就是一件逆天而行的事,极其耗神,自然会有些亏损。”修长的指尖捏住眉间。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声音渐小,她心里暗暗唾弃自己,知道了又如何,难道就不让他做这事儿了?

    抬头看向他,干笑了两声。

    离落抬眼看着她,嘴角也微微勾起,并没有拆穿她心里想的东西。

    许是虚弱,他眼神比起以往柔了不少,此时浅浅莞尔,倒有几分温润之感。

    她睫毛轻颤,移开了眼。

    歇息了片刻后,两人为了不惊扰到外面的人,按照原路从地道里返回。没了来时对未知的担忧,回去时苏轻羽觉得轻松了许多。

    从阮姨娘床榻下钻出来后,她伸手将后面的离落拔了出来。

    抬眼看向天色,晚霞微红,时候不早了。

    她轻轻蹙眉,看向了身边的人:“我们赶紧回去吧,不然露马脚了可不好。”

    被人发现不在别院,多少会有些麻烦。只是她没想到,回到别院时,居然发现了一个惊喜。

    傍晚时分,两道人影踏着微暗的夜幕潜入了别院中,踏进了一片规模不大的小树林。

    这时,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地走了过来。

    眯眼看清来人的打扮后,她按住离落的手,低声道:“等等。那不是阮姨娘吗?她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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