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触即发。

    人群中缓缓让出一条道,阮姨娘从中间慢慢走出。

    苏轻羽警惕的盯着眼前人,手心中捏了一把汗。她没想到,她心思如此缜密,外面竟然都让人守着。

    如今腹背受敌,即使是插翅也难逃。

    阮姨娘也听到了外面的响动,偏头问了问身边的人:“外面是什么人?”

    声音虽小,可在一片沉重的寂静里,飘入了她的耳中。

    眼波微闪,苏轻羽轻轻垂眸,眼中锋利稍稍收起:“姨娘这就不知道,这外面,可都是提刑司的人呢。”

    平稳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压迫人心的从容。

    “怎么可能?”阮姨娘脸色倏地难看,眼中划过一抹光芒,随即,她肯定道:“夫君明明说过,即使有提刑司的眼线潜伏在丞相府,肖陵也不能插手。先前被你诈住了,倒是一时没想起来。”不然,她岂敢暗害丞相夫人。

    苏轻羽睫毛微颤,脸上不动声色道:“姨娘记性真的不行,我不是说了吗?舅父先前与我在酒楼中叙旧……”突然,她顿了一下,“哎呀,是我记性不行,竟然忘记告诉你了。”

    说着,她从袖间掏出一个物件。暗红色的令牌格外显眼,阮姨娘见此,瞳孔倏地一缩。

    她轻笑道:“看来姨娘是认识了。”

    “这是舅父的令牌,虽然舅父不能插手府里的事物,可他毕竟是提刑司的首领,你说,他的令牌有没有用?”话音刚落,外面恰好传来了一阵拔刀的声音,兵刃出鞘,杀气瞬间弥漫着本就拥挤的地方。

    苏轻羽微微挑眉,笑了笑。虽然她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回事,但她肯定,肖陵令牌在丞相府无用的私密事,她一个后宅妇人是绝对不知道。

    瞥眼看着脸色发青的人,一张风韵尚存的脸上满上狰狞,此时死死的盯着她,似乎想要看出什么端倪。

    她嘴角挂着轻笑,有恃无恐般缓缓道:“墨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记得我们马车摆在前方不远处,姐姐身体不太好,我们就架那车出去吧。”

    在众目睽睽下,主仆三人缓缓离开,无一人敢拦着。

    有惊无险地驾车出了府后,苏轻羽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了,后背一片冰凉。

    她掀开车帘,看着先前那墙壁外空无一人的道路,眼底带着几分思量。

    先前那墙外的兵马声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来不细想,就已经匆匆驶过了丞相府。

    她们没看到,就在一个死角处,站着一队身着黑色甲胄的队伍,寂静无声,恍若幽冥。

    泷泽彻看着消失的马车,眼底颜色微深,似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阿苏毕竟年纪还小,即使如何聪明,有时候还是难免有算露的地方。

    既然她不愿他出手,那他便暗地守候,给她收拾烂摊子。让她大展手脚,亲手收拾算计了她的人。

    突然,一人走到他耳边,低声禀报道:“主子,先前在酒楼里招惹了苏小姐的人跑了。”

    “跑了?”倏地,他眉头紧皱,薄唇轻启,“这人来历不明,着实诡异,下次他若再出现在阿苏身边,直接杀无赦。”

    那人得令退下。

    泷泽彻的脸色在一片晦暗里,阴晴难测。

    一路狂奔的主仆三人此时已经到了一家客栈里面。

    “墨兰,你先和姐姐在这里安顿着。”苏轻羽看着榻上已经用过粥睡下的苏倾洛,低声对墨兰一脸正色道。

    墨兰眼里含着担忧:“三小姐,那你呢?”

    “我得赶紧再去一趟问水巷,免得他们毁灭证据。”她眉头紧皱,眼里含着几分疑惑,“你有没有觉得,先前阮姨娘的态度太过激了?我本来以为她只是做做贩卖女子的生意,可看她先前不顾一切要杀我的样子,似乎事情并没有我想得那么简单。”

    以前她养在清逸居士身边时,曾无聊随着寺庙里的小沙弥出门采买食物,刚好她无意间撞到了阮姨娘和那个买猪肉的人接头。

    因为好奇,她也偷偷跟了去,一路到问水巷后看到她将一些女子卖给了一些打扮艳丽的人。

    从她们的话里,阮姨娘似乎摸了不少黑钱。她出身平民家庭,想要在后宅如鱼得水,手头上自然得有银子。这方法阴损,但的确是暴利。但若被捅到爱惜毛羽的丞相面前,却可能会让她失宠。

    所以,她阻拦她的继续调查是在意料之内的。可是,她明明最是步步为营的一个人,为什么先前却一副破釜沉舟的样子,似乎带着拼命一博的决绝。

    不对。

    那问水巷,一定还有别的猫腻!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跳:“这个令牌你拿着,你赶紧带着去提刑司找舅父。姐姐大病刚醒,如果没有找到肖家奶奶,一定让舅父请御医为姐姐看看。这两天,我不在你们身边,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姐姐。”说完,她便匆匆被人群淹没,没了踪迹。

    现在日头正好,京城的每个街道上无不繁华异常,各个小摊上挂着五彩缤纷的彩带,随风飘荡。人来来往往,嬉笑怒骂,街上都有。或是精神矍铄的老人,或是黄发垂髫的小孩,或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或者挥斥方遒的意气书生,有时,还能看着仆从成群、带着帷帽的小姐闺秀。

    可在城郊处的问水巷,即使是这个时候,依旧了无人烟,紧密得可怕。

    收了猪肉摊子的罗胖子走在安静的小巷,身上的疲惫微微得到了放松。他眯着他的小眼走在树荫下,不干不燥,带着几分惬意。

    突然,前方的分叉后传来飘忽急促的脚步声,扰乱了这一块安宁。

    他眉头一皱,心里微微有些不悦。

    可这时,一浑身褴褛的女子突然从分叉口闯了出来,直接扑倒在了他的脚下。

    挣扎着起身,她抬起虽然脏乱,却依旧可见秀美俏丽脸看着他,声音凄楚道:“这位好汉,小女被继母从家里赶了出来,无处可去,能否恳求好汉收留,小女子愿做牛做马。”

    看着她的脸,罗胖子被肥肉挤成一条线的眼中划过光芒,随即一副为她打抱不平的样子:“你这个继母实在是可恨!”

    伸手轻柔扶起她:“冥忧阁的人如今卷土重来,世道实在是不太平,你也别谈什么做牛做马的了,先随我回去吧。”话语间满是慈悲和善。

    “谢谢恩人。”那女子似乎没想到一出门就遇上了这样的好人,如水杏般的眼中浮现了盈盈波光,格外清澈好看。

    罗胖子一见,心里也似稍稍几分怜惜之意,一路扶着她到了家门口。

    敲了几声门后,里面来了个妇人开门。

    “娘子,我回来了,这是个苦命的姑娘,无处可去,我便把她带回来了。”在那个女子看不见的角度,两人眼神碰到了一起,“你先去给她倒杯茶,压压惊。”一切如常的语气里带着两人才懂的意思。

    那妇人迟疑了片刻后,连忙热情的跑过去到了一杯茶来。

    那个女子见后,满脸感激,连忙接过了水喝了起来,突然,她似被呛到了一样,连忙用灰扑扑的手袖捂住咳了起来。

    终于,没咳后,她擦了擦嘴角,刚准备开口道谢,却不想脚下一软,晕了过去。

    罗胖子顺势伸手接住。

    “今日你怎么带了个人回来?不是说最近不弄这些的吗?”此时,那妇人脸上热情的笑意也瞬间消散,反而紧紧皱起了眉头。

    罗胖子嘿嘿一笑:“人自己送上来的,我这不是没忍住顺手捡了嘛。”

    却不想,那妇人脸上并没任何放松,反而皱的更紧了:“今天早上天才泛白的时候,有人竟然用我们和丞相府那位约好的暗号敲门。可我一开门,那人却十分面生。我连忙关门给那位传了消息,可现在,那边却一直没有回信。”

    “那你怕什么?若是有事,那边自然会传信鸽给我们的。”罗胖子不以为然,只是打量着怀里人的脸蛋,“这丫头长的不错,估计能买个好价钱,你到时候去把春香院的人叫来。”

    那妇人眼中闪过一抹焦急。虽然觉得现在这关头带个人进来不太妥当,但看她男人那样子,便只能答应了。

    反正一会儿就要把卖出去的,眼中疑虑稍退,只是提醒道:“那你到时候把她放在老地方,我这就去找人。”

    说完,便开了门。她警惕地打量了周围一眼,转身钻入错综复杂的小巷里,没了踪影。

    罗胖子将那人随意扛在肩膀上,晃晃悠悠的走到一块草地上。脚下随意踢开一堆杂草,一个可活动的木板出现在了眼前。

    他有些艰难的蹲下身,把那将方形木板从地上拉了起来,随即,一道阶梯出现在了面前,直直通到昏暗的地窖里面。

    这地窖与以往的不同,很深,深到外面投入的光都照不到底。

    他摇摇晃晃地走进了昏暗的地窖,扑面而来一阵寒冷的气息,到底后,那个昏迷的女子被他随手丢到了地上,如同破布麻袋一样。

    做完了这一切,他拍了拍手,伸了个懒腰,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随着哐当一声,入口去的木板被狠狠合上,地窖中瞬间没了一丝光亮。

    倏地,先前还昏迷不醒的女子瞬间睁开了眼睛,眸子清冽如雪,哪有半点迷糊?

    她缓缓起身,揉了揉自己被摔疼的四肢,从腰间取出一个火折子,随着刺啦一声,微弱的暖光瞬间照亮了她沉静的面孔,不就是苏轻羽吗?

    她低头看着被她吐出的茶水浸湿的衣袖,眼底波光微闪。

    缓了片刻后,她站起身来在这封闭的地窖中搜索着,然而,转了一圈后,却一无所获。因为这个封闭狭窄的地窖中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她心里不甘心,准备又摸索一遍时,地上面突然传来了有些慌乱的脚步声,是先前出去了的那个妇人。

    她连忙小心爬上楼梯,将耳朵贴在地窖口的木板上。

    此外面的声音带着几分凶狠,断断续续地传了进来:“先前你…来的人留不得了,赶紧…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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