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燕府和刘府正紧锣密鼓的筹备两家婚事,燕乐施为给燕乐允娶回刘练郎卿,下血本拿出近三层的家产作为聘礼。而刘府送给刘练的嫁妆却少之甚少,但燕乐施并不在乎,因她明白燕家缺的从来都不是财富。

    这日,李韵和正和燕归晚在皇城里巡查。见身边无旁人,李韵和便凑到她身边,笑说道:“恭喜晚姐姐,家中又要办喜事儿了。”

    “别人揶揄我也就算了,怎么,连韵妹妹也要这样说么?”燕归晚谦虚道。

    李韵和手握刀柄目视前方向前走,可那机灵的声音却从厚重的盔甲里传出来,“别人是不是真心实意我不知道,但我可是真心实意的呀!晚姐姐不知,刘家是这京都丰城里最与众不同的高门。”

    “哦?此话怎讲?”

    “咱东梁第一名门唐家,四世三公,直到老丞相唐玉卸任才换上我家主母登位。可我家主母李湘阳也是唐家主母的得意门生,我李家和唐家同宗同族之间通婚者不计其数。也就是说我们李家和唐家一样,是经过几世几代的累积,才换取回今时这‘诗礼簪缨之族’。”

    “这些我倒是略有耳闻。”

    “除去唐李两家以外,就是那朱家了。朱家你应该熟悉,我知晚姐姐母亲原就是在朱太尉麾下。朱家一门为国捐躯的将士达二十人之多,是武将里最德高望重的。听说当年我们东梁与西洲那场苦战打了十天十夜,眼看着我东梁节节溃败大势已去,是晚姐姐的母亲带领八百壮士冲出突围,用自己和八百壮士的性命,扭转乾坤使东梁赢得最终的胜利。自此西洲三年来再也不敢侵犯我东梁国土。”

    燕归晚听到李韵和这样敬重自己的母亲,感到意外也觉得欣慰,原来她母亲燕乐然并没有被世人遗忘,她仍是东梁女国的英雄。可是李韵和也有不知的地方,那就是西洲和东梁之间,在边疆时不时仍会出现摩擦碰撞。三公主寿诞那夜,听朱将军的意思,占领上峰的还是西洲,并非我东梁。

    “讲完朱门剩下的就是这刘家了。刘家乃寒族出身,刘家老主母原投在女皇门下,也算是跟对了储君,这才有了刘轩德晋列三公的机遇。刘轩德又不同于她母亲,做事风格太过保守和古板。说来这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最要命的是他们家人丁单薄,除了独女刘缨就剩下继子刘练了。”

    李韵和说到这里时顿了下来,向燕归晚脸上扫一眼,见她的情绪没有多大变化,方才继续说下去:“刘家看似最弱实则也有强处,你们燕家与他们家联姻结果必然互相依存,若换成唐家,他们未必把你们燕家当回事。”

    李韵和小小年纪竟说出这样的长篇大论,而且字字珠玑卡在燕归晚心窝里。她望向李韵和,诚恳道:“韵妹妹,难道外面人都觉得,我燕门的脸上已经明写那三个字——‘向上爬’?”

    李韵和“噗嗤”一笑,道:“晚姐姐,外面众人怎样觉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燕家要怎么下这盘棋。”

    燕归晚一抬手将李韵和逼到宫墙角,“燕家自然是跟着九殿下共进退,谁与九殿下同好,韵妹妹会不知情?”

    李韵和心领神会,“晚姐姐既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韵妹妹怎会如此想?”燕归晚引诱道。

    “我说了你未必肯信,我怕日后李恩和再不要我同你交好。可今日你这么说过,我想我们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拎得清轻重,我李韵和只想与燕归晚成为朋友,我烦他们那些人步步为营精心算计。但我……都懂。”

    燕归晚不可思议的看着李韵和,“我与你相识不过月余,你何故重情于我?”

    “晚姐姐总是喜欢把问题想的复杂,月余就月余,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呀!你把你的小点心留给我吃,教我御前规矩,照顾我起居,还帮我洗漱。你也是公府里的女公子,这些粗活却样样拿的起来,想必……晚姐姐是在为有朝一日能领兵打仗做准备吧?”

    “韵妹妹……”燕归晚被她戳穿心事,“韵妹妹,以后的事情我不敢去想,我只想做好眼前的事。得你青睐,甚感欢喜。”她对李韵和还是有所保留。

    李韵和听燕归晚这样说已经很开心,“令家小姨母何时娶亲?”

    “定在秋分之后,估摸时间也不富裕了。”

    “晚姐姐,倘若你肯赏光,明日出宫你随我出外玩乐一日?就算是我谢谢晚姐姐这段时间以来对我的照拂。”

    “这……怕是府上都在忙小姨母的婚事,我……”燕归晚有些犹豫不决。

    “嘘!”李韵和压低声音,“我们偷偷的,绝不在外面招摇,早去早回。你说好不好?”

    “好吧。”燕归晚勉强答应下来。

    翌日一早,燕归晚便打发走前来迎自己回府的九莺,只告诉她,自己与李韵和有事情要去办,日落前会赶回府中。

    九莺听了折回燕府,而燕归晚则同李韵和去往淮成河上。李韵和为她置下一艘蓬船,船上设有美味佳肴琼浆玉液,更请来两个唱曲儿的小生儿助兴。淮成河是京都丰城里的内河,环绕京都大半个城池。李韵和便让三四个船妇从头划到尾,绕这丰城整整三四个时辰。她们俩在这船上,时而听小生唱曲,时而吟诗作对,时而喝上几杯美酒,时而立在船头观赏两岸的美景。

    “美哉!美哉!”燕归晚站在船头,看向岸上的淮乌街。

    忽一艘花船与之经过,里面一众男郎纷纷向燕归晚揽手,慌得她一溜烟跑回船蓬里。

    李韵和笑得前仰后合,道:“我说晚姐姐,你至于这样慌张吗?我听说之前你去花船上抓你家三郎可是很威武哒!”

    燕归晚睃向她,道:“韵和,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有什么事情是你不知道的?你在不认识我之前,就对我们燕家的事了如指掌了?你是独对我这样还是对他人也是这般?”

    李韵和独自饮了一杯金华酒,“晚姐姐,我常在我家主母、娘亲还有三公主身边待着,这是耳濡目染呀!这京都里有个风吹草动,我想不知道都难!”

    燕归晚扶了扶前额,“韵妹妹,多谢你今日摆酒设宴款待我,归晚待改日再答谢。”她说着又敬了李韵和一杯酒。

    “晚姐姐不要与我客气嘛!对了,你过了这个寿诞就满二八了。上面有没有什么风向,要你什么时候正式袭爵?”

    “韵妹妹指的可是我母亲的女公爵位?”

    “那是自然,虽是个虚设头衔,好歹是份荣誉呢!再说谁不眼红,永享俸禄,永免苛捐杂税。”

    燕归晚不语,虽然燕乐施早就暗示过她多次,燕家袭爵,毋庸置疑一准儿就是她,但她从来不敢掉以轻心。她说不上来内心是在防着谁,只是心里绷着的那根弦总时不时的被拨动两下。

    九莺自回到家中说与九灵,二人又跑到上房和木李楼支会一声。

    燕乐施听了面露笑意,“这晚儿与李家小女君结为好友了?”

    九莺叉手回道:“那女君是李丞相妹妹之女。”

    “无妨,你们家主子成天不是习武就是读书,你们何时听她说过出外玩乐?随她去吧,晚夕时再出府迎迎。”

    可徐墨卿听了却略显失望,不知从何时起,三日不与燕归晚相见变得十分难熬,他总是不经意间期盼着她能早些回家。可能这种变化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寥寥地走到庭院中,落寞地舞起剑。再等半晌,燕归晚掌灯前就能回来……

    正在此时,甘棠轩里的一声惨叫,把沉浸在喜庆之中的燕家人生生地给拉了回来。离甘棠轩最近的关雎阁最先跑出来人,只见燕泽银带着小璞和小石快速闯进对面东厢里,东厢耳房的地上倒下一个人,那人躺在血泊当中。他的身边缩着两个小厮儿,已经被惊吓得够呛。

    可这里却不见燕归岚的身影,燕泽银走近那人,把他看得仔仔细细,他不是别人正是白子言!燕泽银定在原地,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小璞在侧率先追问道:“你们岚主她人在哪里?这白子言是怎么一回事?”

    小厮儿唯唯诺诺回道:“岚主应是在磐石斋与温妾公说话呢。”

    “那还不快去请回来!你们这甘棠轩可是出人命啦!”小璞愤恨道。

    那小厮儿立刻向外跑去,却被小石一把给拉回来,叮嘱道:“你出了门不要对闲人乱说话,只叫你家主子快快回来!听到没有!”

    那小厮儿胡乱地点头,匆匆跑向磐石斋去。

    “你们……你们!”小石指了指甘棠轩在场的仆人,“大家出去千万不要乱讲话,不然害得就是你们甘棠轩自己!”

    小石说毕,望向主子,镇定道:“泽主,我这就去通知木李楼那边去。”

    燕泽银看着白子言的尸体,落下同情的泪水,“快去!”

    小石迅速往后院儿跑去,小璞又带领甘棠轩众人关闭门窗,少倾,温长溯同燕归岚一并赶回甘棠轩来。燕归岚惊恐地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白子言,她的眼泪瞬间就滚落下来。可她刚要扑到白子言身边,却被温长溯横加阻拦开。

    “岚儿,不可过去!”温长溯拉住她。

    “爹,你放开我!子言他死了呀!让我看看他最后一眼!”燕归岚疯喊道。

    甘棠轩里乱做一团,小石随书语从外打门进来,书语见状,大声呵斥道:“岚小主!请你稍安勿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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