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玶紧张得咽了咽口水,喉部上下滚动,那个人鼻息似乎也混乱了一下。樊玶迅速挺身而起,趁水花飞溅之际,撩起衣架上的白色中衣,系上衣带,中衣松垮,湿发垂踝,好一个出水芙蓉!

    樊玶站正,警备地看着对面之人。迷蒙的水气中,她看到一位头戴白玉冠,身着青衣博袍的男子站在水雾中,正用大袖擦拭眼睛。

    “来者何人?!”樊玶厉声问道。

    “我啊,你不认得了!?”男子回答。

    樊玶一听这熟悉的楚地口音,轻轻一笑:“你啊,我听声音就知道了。”

    男子无语地摇了摇头,伸出手拿出香囊,动作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两眼认真地看着她。

    “善戏谑兮,不为虐兮,姑娘,有礼了。”他昂首自信的声音旷达开朗。

    男子慢慢走近,水雾朦胧中,他的眉眼渐渐清晰起来,如隐藏在山岚中的秀峰,水雾缭绕,朦朦胧胧,烟岚散尽才显现叹人之姿,巍峨高耸,高不可攀,甚有盖人之魄和拒人千里的冷峻高调,兼有壁立千仞的坚实之感。

    樊玶对楚国和楚人的情感是复杂的,有感恩之情,也有受之侮辱的蔑视厌恶和骨子里对蛮夷的不屑。可对于眼前之人,楚国太子熊侣,她对他是单纯真切的感恩,感谢他能对她额外无微不至的照顾。

    在楚国王室子孙的百般刁难中,熊侣不与他们同流合污,坚持己见,用自己的太子身份保护她,实属难得,甚至小时候就拿出香囊定情,要她做自己的太子妃,不知他是年少无知还是真的用情所致,樊玶提不上对他心之所悦,但是甚为感激,把他当做挚友,因此对熊侣的态度格外友好。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樊玶说着话,把架子上的衣袍取下来穿上。

    “你闹得动静那么大,睿轩他们早就飞信告知于我,我立刻起程来绛城找你……嗯,你能不能先把身子擦干再穿衣,你看衣袍都湿了,冬天受了寒就不好了……”熊侣有点看不下去,打算用手把她的湿发从衣袍里捋出来。

    樊玶躲过:“当然会湿了,你一声不吭就跑到浴房,我哪有时间擦干,还请你先出去!”樊玶用衣袍裹紧自己。

    “别那么凶呀,我来社寓歇脚,你说好巧不巧,我刚坐下就看到一个落魄之相、面色无光、两眼呆滞、一身穷酸的小儿在听人说三道四,我看了看,这小儿像我熟识之人,仔细一看果然是我许久未见的玶姑娘,我一时无聊就跟踪你进来,没想到你都没发现,看来你警惕性真的不高。我就一直看你散发,脱衣……”熊侣看了看樊玶的慢慢变成铁青的脸,声音慢慢变小。

    “说啊,怎么不说了,还是一如既往的油腔滑调,罗里吧嗦……”

    “我如何油腔滑调了,我是口齿伶俐,我若不是太子也是个辩臣,将国家兴亡之数取决于我一口之说……”

    “辩臣,谁敢请你当辩臣,难道想当亡国之君?”

    “小瞧我,看来你是不知道我的口舌之利。”熊侣单手搭在衣架上,刚好把樊玶围在自己怀里,眼里喷着灼人的小火花,看得樊玶脸上露出微醺般温热的红晕。

    “你别看了,快出去吧。”樊玶催促道。

    “怕什么,你是我太子妃,这脸蛋,身子都是我的,还怕我看。”

    樊玶火冒三丈!太子妃什么的根本没有经过楚国王室的认可,从头至尾都是熊侣一个人在说,而且她一个未嫁的黄花大闺女,成天被他说成是自己的太子妃,她到时候如何嫁出去。

    “我不是你的太子妃,一直都是你一厢情愿,太子请自重,莫要说出逾礼的话。”樊玶严肃认真地回应道。

    “如果是我一厢情愿,那这个香囊,你怎么还留着。”他温柔如水的声音潺潺流出,不疾不徐。

    熊侣手指吊着龙凤呈祥的香囊流苏,垂在樊玶的面前,正是当年小时候在学堂里熊侣送给她的定情香囊,而现在只剩下囊袋,里面的香草都被樊玶用在催眠许露上了,就算香囊已经用尽,樊玶还收在自己贴身的衣物里,珍藏如宝。

    “香草用尽了,你为何不丢?”熊侣轻轻地问她。

    “做工善可,舍不得丢。”樊玶轻描淡写地回应,虽然樊玶不是对熊侣恋人一般的喜欢,但是关心她的人送的礼物能够在困难之际给她勇气,让她觉得不那么孤单。

    熊侣看着香囊,这香囊跟随樊玶多年,几次出逃,香囊都被捏在手心里当以慰藉,被汗水浸湿,路途风尘,早就污渍斑斑,破旧不堪,哪还看得出做工善可。

    “这样做工的香囊我大楚应有尽有,何须在乎这一支,何况比这做工上乘,料子更好的还有很多,你偏偏将它带在身上五年,是情有独钟它,还是我……”熊侣慢慢低头迫近她,周围温热的水气和男子身上特有的竹香扑面而来,一时让樊玶喘不过气。

    “咳咳,太子,香囊现在在你手上,你现在丢了,我也不会反对,不必一问再问。”樊玶面无表情,转头不再看他,闭上了眼睛。

    熊侣把手从衣架上放下来,把香囊放在她的手心里,不再靠近她:“樊玶,你要如何才可以跟我回去。”

    熊侣不明白樊玶为什么要拒绝他的心意,他从小就对她一见钟情,打小就庇护她,他一听说有关于她的消息,就从楚国赶到绛城,不耽误片刻,到了九原社寓,谢天谢地,恰巧她就在眼前,可当他接近她时又感到和她的距离那么的遥远。为何她和樊瑛是姐妹,两人差别那么大,樊瑛安安静静地待在楚国,不添麻烦,理解他,顺从他,可是樊玶却天生和他作对,放着到手的太子妃不做,跑来前线当密探,偏偏自己爱上了她,她却时刻想离自己远去。

    “太子,倘若大楚被灭,你想报仇复国,还是养尊处优?”樊玶目光莹莹地望向熊侣。

    “报仇复国,不是凭你一己之力做得到。”熊侣迎上她的目光。

    报仇复国不是空有匹夫之勇,莽夫之气,就可以敌得过对方国之千乘。一时的冲动不亚于螳臂当车,以卵击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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