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长宜递给雯雯两张纸巾,说道:“雯雯,你千万要挺住,在家看别掉眼泪,那样你婆婆更会疑心自己的病了,一定要坚强,另外,按时督促她去做化疗,要不你这样,请假回家照顾他们,反正年底团委也没什么事,把工作安排好,只要有事团委能找到 人就行。”

    彭长宜和娜娜在老家吃完中午饭后,又陪父亲去县城洗了一次澡后就和娜娜回来了。把娜娜送回家后,他就直接去了金盾酒店,因为张栋梁和舒晴今天没有休息,锦安计生委的人在亢州普查,下午的工作也是为迎接几天后省里计划生育普查工作做准备。

    今天,普查组去的开发区,工作结束后,在开发区开了一个简短的总结会后,锦安计生委的人就走了,曹南和寇京海觉着舒晴是第一次来开发区,又是周末,晚上便留下舒晴和张栋梁,曹南又邀请了姚斌和吕华作陪,吕华因为惦记着上午给彭长宜打的电话,这样,他又跟彭长宜汇报了开发区宴请舒晴的事。彭长宜问清原因后表示,如果晚上没事的话,可能会赶去凑热闹。

    彭长宜本来就是一个好热闹的人,只是他回到亢州后,参加故交和朋友的聚会就少了许多,倒不是他有多大的架子,是这些故交和过去的酒友们不便邀请他了。另外,作为彭长宜,他也要平衡各方面的关系,所以这样的聚会参加的自然就少了,除去寇京海和姚斌几个人叫他,他很少参加私人聚会了,但是每年春节,他们还都延续着一个老习惯,就是哥几个轮流坐庄聚会。

    好在这几个过心的朋友没有真正疏远他,尽管聚会次数少了,但有话还都是愿意跟他说的。前两天刘忠就找到彭长宜,说林岩做主,北城购进了三辆改装的面包车,一辆充实到计生办,一辆配给了农委,另一辆配给了司法科。当时买车的时候,刘忠就提出这些改装车的安全性的问题。林岩说,反正这些车也不出远门,就是留作各科室下乡用,因为这几个科室下乡任务繁多,大部分时候都是从企业借车,近几年,各个企业的日子也不好过了,有的破产,有的改组,再伸手跟企业借就有些不合适了,所以才决定添置三辆小面包车。按说这些车倒很便宜,可是,对于机关用车来说,将来这些车的维修费用也将是相当惊人的。尽管刘忠反对,林岩还是买了三辆小面包车。通过经销商的手,这三辆车,还都上了牌照。

    彭长宜当时就说,即便上了牌照,也肯定是假的,因为国家规定,这些改装翻新车是不会给上牌照的。”

    刘忠却说:“开始我也认为是假的,但去交警队查了,是货真价实的真牌照。”

    彭长宜感动奇怪,因为他曾经做过明确的指示,亢州不得给翻新车上牌照,这是铁律。事后,他让李汝明调查了这件事,居然发现,这些牌照不是从亢州上的,而是从锦安上的。看来,报废车这个市场的确水深,你亢州控制,人家却从你的上游上了牌照。

    彭长宜感觉到报废车拆解领域里,有着一条无形但却是巨大的利益链条。他不禁感觉到有些无奈。

    彭长宜把娜娜送回了家,半路上接到了吕华的电话。

    吕华的年纪比彭长宜大十来岁,无论是作为秘书长还是老大哥的角色,彭长宜都挑不出他的毛病,他做的非常好,大凡吕华打电话请他出席的的宴席,彭长宜一般情况下不过问都有什么人参加,他知道,有吕华掌控着分寸,这些个场合他出席是不会有负面影响的,他还是比较相信他这个秘书长的办事分寸和办事能力的。

    彭长宜答应了吕华,他也想去,因为上午吕华就说舒晴找他有什么事。

    彭长宜直接就去了饭店,他没有回去换衣服,仍然穿着回老家时的运动休闲套装。他这身打扮,即便被什么人看到也无所谓,一看装束就知道是出席私人聚会,从而就会淡化山头、帮派的嫌疑。

    当他身着一身运动休闲装束出现在饭店后院时候,吕华正在后院的门口等他,见他停好车后,就给他拉开了车门。彭长宜说道:“正好我晚饭还没着落呢。”

    吕华借这个机会说道:“没有外人。”

    彭长宜说:“有没有外人我不管,那是你秘书长的事,你敢挖坑我就敢跳,反正我跳进去你也甭想好。”

    吕华笑了,说道:“哪有啊,即便真的有坑,那也是我先跳,给您垫底。”

    彭长宜笑了走了进去,刚走进房间,正听见寇京海正在手舞足蹈地给舒晴摆活着什么,舒晴似乎听得入了迷,见彭长宜进来了,众人都站了起来。

    彭长宜指着寇京海对舒晴说:“你要是听他瞎摆活,非得给你摆活到沟里去。我不听就知道他又在摆活什么。”

    “哈哈。”大家一起笑了。

    寇京海说:“我在给舒书记介绍基层百态,怎么是摆活呢?那都是活生生的事实。”

    舒晴笑着说:“寇主任正在给我正说彭书记光荣史,说道彭书记驾驶挎斗摩托车和拆迁钉子户斗智斗勇的故事。”

    “什么?”彭长宜指着寇京海说道:“老寇,你太不地道了,我现在和老巴可是好朋友了,不能总是翻旧账啊。”

    寇京海梗着脖子说道:“我又没添枝加叶,只是给舒书记介绍了一个这样的事例。老巴听见又能怎样?他能否认这一事实吗?”

    彭长宜见寇京海说得振振有词,就转而对舒晴说道:“你可是别听他的,他的话你必须经过洗衣机甩干才能听。”

    舒晴笑了,说道:“我没感觉出有多大的水分,况且,大家也都听着呢。”

    彭长宜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在基层,干部们就是有这样的本领,把假的能说成真的,把真的说得更真、更神奇,把没有的说成有,你要小心,要学会鉴别,别让他们蒙了你。”

    舒晴捂着嘴笑了。

    彭长宜一屁股坐在了下手的位置,仰着头看着大家说道:“坐啊,你们怎么都不坐?”

    寇京海扭过头说:“您坐在这儿我们还怎么坐?姚兄,要不咱们坐走廊去?”

    姚斌说道:“彭书记,这不是咱们私人聚会,你呀,就别难为大家了。”

    彭长宜说:“这不是私人聚会吗?要是工作聚会那这里没有我的事,我走了。”说着,站起来就要往出走。”

    曹南伸手就拦住了他。

    张栋梁急忙说:“彭书记,这个不完全是工作聚会。是因为…….”

    “不完全还是有一点,那我在这里不方便。”彭长宜继续往出走。

    “看,又开始耍了不是?”寇京海冲着他的背影白了一眼,小声说道。

    彭长宜站住了,回头冲他说:“怎么叫又开始耍?好像我经常耍似的。”

    “那谁说得清了。”寇京海小声争辩道。

    舒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她抿着嘴“嘻嘻”地笑了。

    彭长宜说道:“既然你们都不愿意我走,那么,今天那个位子我是不会去坐的,就请省领导上座。”说着,就冲舒晴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舒晴笑了,说道:“别把火往我身上引,要不我搬个板凳,也到走廊去坐?”

    “嘿,你学得倒快?”彭长宜撇着嘴说道。

    “哈哈。”众人都笑了。

    曹南说:“大家别这样站着了,到开发区来又没打站票。”

    “老规矩,按岁数排座位。”彭长宜说道。

    如果按岁数排座位,曹南最大。曹南赶紧拱手说道:“得嘞,千万别,领导们在此,那个座位我是无论如何不能坐的,各位领导,就别折煞我了。”

    姚斌说:“长宜,我不称呼你书记了,别难为大家了,今天你就坐上去吧,至于那些规矩,也是有适应范围的。”

    彭长宜看了一眼姚斌,说道:“那也轮不上我坐,舒书记请。”

    “省领导是来地方当小学生的,小学生当然不能坐在班长的位置上了。”舒晴说着,便躲在了吕华身后。

    “舒教授说的有理,彭书记请吧,你不坐的话,没人坐。”姚斌半拥着彭长宜,把他拥到了那个正位上。

    彭长宜看出今天这个架势,他不坐的话,没人坐了,也就不好再谦让了,被姚斌拥坐在了正位上。。

    他一落座,大家按照规矩,自然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寇京海坐在了舒晴下手的位置,小声跟舒晴说道:“这就是我们彭书记,工作上对下边的人要求很严,你跟他根本就打不了马虎眼,他闭着眼就能知道你工作上什么环节偷懒了,什么环节出现了问题,在这样的领导手下不好干事,唉――”

    舒晴说:“我没觉得你们有多么压抑啊,相反,我感觉你们似乎还很自豪。”

    “论工作当然是这样。”寇京海说道。

    “哪天,再跟我多讲讲你们经历的那些事。”舒晴说道。

    寇京海说:“这样,你今天晚上好好表现表现,我就把彭书记那点事儿都给你抖落出来,怎么样?你用不着扎到基层亲自去实践,我给你说说他当年是怎么处理工作中的疑难问题,你就基本了解了基层。”

    “说什么呐?干嘛要说我在基层的事,怎么不说说你们自己?”彭长宜抗议道。

    寇京海说:“关键是我们没有出奇、出众、出彩的经历,更没有可以用来传诵的事儿。”

    “我有啊?”

    “当然了,比如深更半夜挖死人,舌战两位两太太,深夜追讨大月份,等等,哪个都是相当精彩。”寇京海说。

    “呵呵,这些,比起我在三源来,有些真的是毛毛雨。”彭长宜感慨地说道。

    “所以我要讲给舒书记听吗?没想到舒书记对这些非常感兴趣。”寇京海为自己开脱。

    舒晴说:“如果不是亲耳所听,刚才那件事无论如何我是想象不出的。”

    “呵呵,那是小儿科,不是正道,别听他跟你瞎咧咧。”彭长宜说道。

    舒晴说:“如果咧咧的是事实,我倒真是喜欢听,更听评书的感觉一样,心惊肉跳的。”

    彭长宜笑了,说道:“没那么邪乎,他经过自己加工夸大了,再说,好多事能做不能说,一说就变味了。”

    “我像伟大领袖保证,没有一句夸大的话,大家刚才都听见了。”

    姚斌说:“的确如此,没有夸大事实。”

    “师兄,怎么你也这么说,好多事,不能让省领导都掌握了去。”彭长宜煞有介事地说道:“咱们得留点看家的老本,不然再他们这些高知面前,咱们就会被饿死的。”

    舒晴说:“为什么这么说?”

    彭长宜说道:“你想想,对于你们这些年轻的省领导们,我们不占任何优势,唯一的优势就是我们懂基层,就这么一点可怜的优势,再被你这样的天之骄子们学了去,就没有我们吃饭的地方了,我说的对不对?”他转头问大家。

    众人点头,纷纷赞同他的说法。

    “也是。”寇京海说道。

    舒晴谦虚地说道:“哪呀,我来这么几天,就感觉基层的同志们真是太不容易了,有些硬性工作,的确是需要斗智斗勇、甚至剑走偏锋,才能完成任务,这是宝贵的经验,也是宝贵的财富。相比之下,我什么都不是,刚才说自己是小学生都自夸了,认真想想,连幼儿园的级别都不到,充其量也就是启蒙阶段。”

    张栋梁说:“其实,刚来的时候,我也跟舒书记有相同的感受,感觉亢州干部整体素质的确比其它地方的高,我不是夸张,是真心话。”

    彭长宜看了一下曹南,想起了周林当初来亢州的时候,是死活看不上亢州的干部,说亢州干部素质低,从来都是“你们亢州怎么怎么样”,结果,败走亢州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寇京海接过张栋梁的话茬说道:“张书记过奖了,作为土生土长的亢州人,要说亢州干部有多高的素质那也说不上,当然,彭书记和卢书记除外,只能说特殊的地理位置决定了亢州的干部比山区的干部见的多了点,仅此而已。”

    李汝明笑了,说道:“京海谦虚了。”

    席间,可能因为有女士在,也可能大家想给省里下来的女干部留下一个好印象,都没怎么搅酒,说得大部分还是当前各自工作的事。

    张栋梁由于晚上要回家,吃完饭他就告辞先离开了。姚斌也由于岳母病危,晚上要赶去医院探望,他悄悄把吕华拉到一边,跟吕华说自己要去医院看岳母。吕华看了看表,见彭长宜正在和舒晴说话,就跟姚斌说:“那你就别打招呼了,一会我跟彭书记说。”

    姚斌点点头就走了。

    屋里,就剩下了曹南、寇京海和吕华,他们坐在包间的沙发上,边喝茶边聊天,彭长宜早就发现姚斌不见了,就抬起头跟曹南他们说道:“你们谁有事的话就回去,别都在这儿陪着,你们都是拉家带口的人,有事就回去,别跟我比,我是一人吃饱了一家子都不饿的主儿,另外我也想借这个机会跟舒书记征求一下对亢州的意见,我们也正好聊聊天。”

    寇京海说:“我不知道老曹和老吕,反正我是晚上没事,尽管我不是一人吃饱一家子不饿,但也跟这样的情形差不多。”

    “哈哈。”曹南笑了,就是家里有事,他也不能说有事,领导来开发区,是给他们的面子,谁都可以有事先回去,唯有他和寇京海不能。他说:“是啊是啊,家里的活儿都用不着我来操心,夫人说我只要管好自己就行了。”

    “唉,羡慕啊――”寇京海说道。

    作为秘书长,吕华是最应该留下的人,他当然不能走了,就说道:“要不这样,咱们找个地方喝茶去,只要吃饱了就不想呆在饭店闻菜味了。”

    寇京海立刻说道:“我知道一个新开张的茶馆,很不错,我们去那里喝茶聊天怎么样?”

    彭长宜看着舒晴,说道:“看舒书记的意思,我晚上没事。”

    舒晴笑了,说:“你们有家有业的都没事,我就更没事了。”

    曹南说:“那咱们就走。”

    于是,他们便移师茶馆,彭长宜开车,吕华和舒晴坐在他的车上,他们跟在寇京海车的后面,到了开发区一家新开张不久的茶馆门前,这里的环境完全是中式风格,古色古香,也许是寇京海提前打电话通知了茶馆,门前四位身着中式服装的服务员整齐的站在门的两侧,一位女领班像是有准备地将他们几位让进了一个大茶室。

    女领班领进一位茶师,寇京海说道:“我们不要茶师,给我们泡一壶大红袍就行了,我们自斟自饮。”

    女领班点点头,说道:“好的。”一会功夫,茶师将茶泡好,给每人倒上一碗后,便悄悄离开了房间。

    彭长宜想知道舒晴找自己有什么事,但又不好直接问舒晴,就询问舒晴这几天来有什么感受,舒晴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不瞒各位领导说,这几天的工作经历和感受,都抵上我以前所有对基层的认知,可以说有感慨,有震惊、有感动,有迷惑、有疑虑、有不解。”

    “哦,感觉这么复杂?”彭长宜笑着说道。

    “是啊。”

    “那你先说说,你感到震惊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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