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力微推开她的手,道:“你怎么不去追?”

    杨瑛摇了摇头,喃喃道:“我刚才为什么要伤心,这不正是我想要的结果么。我是一个不祥的女人,跟他在一起,除了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苦难之外,还能给他带来什么?为了我的事,皇帝赫然震怒,下旨在全国范围内通辑他,他区区一人又如何与整个大汉帝国的抗衡,估计不出数日他便会被官府抓住,身异处。既便他有法子逃脱官府缉拿,他也永远无法实现他的理想,无法扬名立万、出人头地,这样他活在这个世上又有什么意思?如今只有让他恨我,忘了我,他才能过上好日子。只要他能快快乐乐的活在世上,便是要我立时死了,也是心甘,区区一点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她也不管拓跋力微听不听得懂,嘟嘟囔囔的说了一大堆,其实这番话与其说是在对拓跋力微说的,倒不如说是她在自言自语。

    拓跋力微道:“你适才说他另寻新欢,弃你如遗可是真的?”

    杨瑛心中一恸,泪水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拓跋力微道:“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人。”铮地一声拔出弯刀,抓住马缰便要飞身上马。

    杨瑛道:“你要干什么?”

    拓跋力微道:“你应该知道的。虽然这事我不便出面,可我最看不惯这种人,说不得只有得罪了。”

    杨瑛拽着他的手,道:“你别去。”

    拓跋力微回头看着她,问道:“为什么?”

    杨瑛道:“他答应贾司空提亲,也是有不得以的苦衷。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实现毕生抱负。而我除了给他带来痛苦,还能给他带来什么?”

    拓跋力微道:“他如此对你,你居然还为他说话?不过事情始末,我不清楚,不便多所置喙。你们之间到底生了什么事,可以对我说说么?就算我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你把伤心事说出来,心中也会好过些。”

    杨瑛将方才的事情复述一遍,说完便伏在拓跋力微肩头,哭了起来。

    拓跋力微双眼精芒暴盛,右拳紧紧握着,道:“我不清楚你们中原人的处事逻辑,不过这种事在我草原绝对不会生。我们那既便是三岁孩童也是知道要取得猎物,得靠自己手中的弓箭。靠别人施舍过活,那还算是男人么?这个叫邓艾的居然为了能当大官,而弃你不顾,这样的人也值得你同情?”

    杨瑛心痛如绞,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抽抽噎噎的哭个不停。要拓跋力微弯弓射雕自是不费吹灰之力,可是要他劝杨瑛不哭,却也是老鼠拉乌龟,没有下嘴的地方。当下他像根木头一般一动不动的戳在那里,不敢有半点动弹。他虽生于草原,长于草原,却没有被培养成豺狼之性,倒也有几分柳下惠的本事,这两只手竟老老实实的垂在双腿外侧,既没有上下其手,也没有大吃豆腐。这情景要是被那个一向视有便宜不占为王八蛋的贾仁禄撞见了,肯定要骂他是全宇宙第一级大傻蛋。

    杨瑛哭了一阵,心里好过了些,抬头向拓跋力微脸上瞧了两眼,道:“我听说你当着皇上的面,说对我有意思,是也不是?”

    拓跋力微脸上微微一红,点点头。

    杨瑛道:“我知道你只是对我有意思,不一定非娶我不可。皇上拿着鸡毛当令箭,竟差人到我父亲那游说,要他答应这门婚事。也不知爹爹是怎么想的,竟也同意了,来信劝我当以国家大局为重,不可使小性。好,我现在不使小性了,我决定嫁给你。”

    拓跋力微瞧了她一眼,道:“这可不是胡乱答应的事,你可要考虑清楚。”

    杨瑛道:“我可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我是思前想后,才作的决定的。”

    拓跋力微道:“你嫁给我,那邓艾怎么办,你有没有替他考虑过?这人才华横溢,他日前途不可限量。你们俩郎才女貌,又两情相悦,这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虽是域外蛮夷,却也知道礼义廉耻,强逼他人成亲这事,我是不会做的。”

    杨瑛笑道:“呵呵,两情相悦?两情真的相悦么?我心里有他,可他心里却只有理想抱负。你别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这里我不想再呆了,你带我回长安吧。”

    拓跋力微道:“你不是也说邓艾这么做是有不得以的苦衷。一路之上他迭遇危难,自然极希望有一个机会能杨眉吐气,一展抱负。而这个机会就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你叫他怎能不好好把握。若换作是我,在那种情况下,也不一定能顶住如此大的诱惑,坚执原则,你们这样试他,也太难为他了。这事其实没有大不了的,你们两个现在都在气头上,说什么也是无用,等气消了。你们约个日子,好好的谈上一谈,这事也就过去了。至于皇上那头,我自会去和他说明原委。皇上也是通情达理之人,见我主动退让,自也不会再和邓艾过不去的。”

    杨瑛暗暗叹了口气,心下感激。适才那一幕终于使她认清了邓艾的嘴脸,之前他用全部的钱搭救自己,并不表明他甘为自己舍弃荣华富贵。他其实就是在赌,只不过他运气好,碰巧赌对了而已。其实就算他赌错了,所损失的也不过就是三年时间而已,区区三年时间一晃而过,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真的终归真的,假的毕竟是假的,不管一个人平时伪装的多好,一到大是大非面前,总要露出马脚。倘若邓艾真的对自己情深一片,适才贾仁禄提亲的时候,他说什么也会婉言谢绝,而他居然答应了,此人只计利害,天性凉薄,犹此可见一斑。

    而拓跋力微对自己则完全两样。他来到长安后,时常以各种理由到贾府拜访,而且每次去都带了一大堆的礼物。自己当然知道,他来贾府名为叩领教益,实则**美人。贾仁禄那老流氓迫于上命,每次都想方设法给他们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而自己每一次都没给他好脸色看,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拂袖走人,害得他下不来台。可是他一点也不以为忤,反而来的更加勤了,自己虽觉得他有些无赖,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耐心。何况以他的身分,想要自己嫁给他,只要一句话的事情,根本没必要费这么大的劲。其后贾仁禄在偃师附近凑巧遇到邓艾,差祝融来通知她,要自己赶到新安与邓艾会面。自己随同贾府家眷在文钦、祝融的卫护下赶往新安,一路之上总是遇到奇怪的事情,沿途所有客栈酒家,见到他们总是殷勤相待,美酒美食,又不肯收受分文。自己几次三番设辞套问,对方总说店钱饭钱已早有人先付过了,至是那人姓甚名谁,长相如何,对方总是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当初觉得十分纳闷的事情,现在见到拓跋力微,一切便都豁然开朗。定是他得知自己要去新安的消息,暗中护行,此时出现也根本不是偶然撞见。两相比较,一个对自己情深意重,另一个自私凉薄,她纵欲自欺,亦复不能,何况那个疯疯颠颠的半仙贾仁禄和高瞻无瞩的甄宓都曾提醒过她邓艾这人不可信任。

    通过她这一件事,她终于知道到底谁才真心喜欢自己,而谁接近她只不过是想让自己给他带来名誉地位。当下她微微一笑,道:“谢谢你。”来到拓跋力微坐骑跟前,一跃上马,笑着对拓跋力微道:“走,带我回长安。”

    拓跋力微皱眉道:“怎么,你还要回长安?”

    杨瑛道:“嗯,长安可是京畿之地,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也有很多好吃的小吃。上次我心事重重,也无心游览,这次说什么也要好好逛逛,你陪不陪我啊?”

    拓跋力微虽见过大风大浪,但却从没见过女孩子一会哭一会笑,有些招架不住,道:“可是……”

    杨瑛小嘴一撅,道:“可是什么,难道你打算让我一个人回去?”

    拓跋力微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姑娘非要回去,在下又怎敢不从?”右手一挥,随从牵过马来,拓跋力微猱身而上。二人并肩驰马,绝尘而去。

    行不多时,忽地一骑奔至,马上之人见到拓跋力微,面带喜色,大声叫道:“拓跋公子,可算找到你了。鲜卑轲比能部在白山集结兵马,屯集粮草,想要攻打素利部。素利部闻报,一面撤回攻打辽东的大军,于平刚深沟高垒,扼险据守,一面遣使进京告急。如今满朝之中只有公子一人熟悉鲜卑之事,皇上请公子火进京商议。”

    拓跋力微长眉一轩,道:“轲比能若是灭了素利,接下来就轮到我拓跋部了,此事不可不。杨姑娘,这事和你无关,我先行一步,你和亲随随后赶来。”

    杨瑛道:“你怕我受不了颠沛流离之苦?我虽是个女子,却也弓马娴熟。你若不信咱比比,看看谁先到长安!”

    拓跋力微笑道:“好!”

    话音犹未落,杨瑛右手一扬,便要挥鞭打马。那马是拓跋力微的坐骑,甚是神骏,不待她挥鞭,便放开四蹄,几个起落便已在数十丈外。

    杨瑛但觉路旁树林犹如倒退一般,不住往眼边跃过,更妙的是马背平稳异常,绝少颠簸起伏,知道自己捡到宝了,乐得嘴歪歪,叫道:“这样比没意思,咱赌个彩头怎么样?”

    拓跋力微苦笑,道:“好,输了便当如何?”

    杨瑛笑道:“谁输了谁就要拿出一百……不,一千,二千两银子出来!”

    拓跋力微笑道:“好是好,可就要姑娘输了,拿不出这许多银子。”

    杨瑛道:“我怎么可能输?嗯就这么说好了,到时候你可不许赖!”

    拓跋力微道:“我们草原人物向来说一不二,极讲信用。杨姑娘,从这里到长安路还长着呢,你不养马力,到时可是要输。”

    杨瑛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一定是想骗我跑得慢了,你好追上我,是也不是?”

    拓跋力微苦笑了笑道:“姑娘既以在下的金玉良言为别有用心,那尽请自便,不过到时是输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杨瑛道:“哼,我才不上当呢?”说着不住提缰催马,那马如离弦之箭一般笔直向前冲去。拓跋力微不知是有意相让,还是妙悟太极至理,想要后先至,不疾不徐的跟在后面。又奔了一阵,两人的距离越拉越大,渐渐的相差有三五里之遥。

    邓艾在林中漫无目的的奔了一阵,渐渐冷静下来,心想:“杨姑娘不可能变心,一定是那小子使什么诡计让她如此,我去杀了那小子去!”瞥眼间只见三四丈开外的地上有一根木棍,颇为粗大,虽然不如何趁手,但一闷棍打将下去,不管对方的头有多硬一准开花。邓艾急红了眼,力气也是大增,操起木棍,往来路奔回,奔到小湖边上一看,四下里一人也无,杨瑛和情敌都已不知去向,想是**完毕,双宿双栖去者。

    邓艾站在湖边了一阵子呆,忽得想到贾仁禄和杨瑛窜通一气给自己来了这么一出,让自己鸡飞蛋打,这仇不可不报。当下他扛着大棒,大踏步向城中奔去,才及半路,便见贾仁禄带着三五十个随从气极败坏的赶来。贾仁禄一见到他,便大声叫道:“可曾见到杨瑛?”

    邓艾眼中似乎要冒出火来,喝道:“我和你无…无冤无仇,你为何……何要如此戏弄……弄……我?”

    贾仁禄见他这架式,也知他在杨瑛那碰了一鼻子灰,道:“杨瑛曾多次和你提起她在长安有一门亲戚,不知你可还有印象?”

    邓艾心中一凛,道:“难道那人就是你……你!”

    贾仁禄道:“正是。老子是她大哥,当然不是亲的。不过我和她之间虽不沾亲带故,照样血浓于水,她的事就是老子的事。她和老子说,她看上一个小伙子,人长的不错,胸中也甚有才学,老子自然替他高兴。可是这年头江湖险恶,人心不古,这专骗女孩子的花心大萝卜到处都是,老子害怕你小子欺骗杨姑娘的感情,害得她懊悔终生,便整了这么一出。你应该听过老子的事迹,老子给狗吃食物从来都是放了七步断肠散的,你自己不查之下,大口大口的吃将进去,这会拉起稀来,又怪得了谁?”

    邓艾怒道:“我对杨姑娘是真心的,她跟着我这日子肯定不会差,你又何必多举一此?”

    貂婵冷冷地道:“你对他是真心的么?其实你只是想靠着他父亲的影响力往上爬吧。就算这次你没遇到仁禄,之后你挤身官场,也必会遇到比杨彪更加有权势的人,到时他们若是将闺女许配给你,你必也会向今天这样一口应承下去,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置杨姑娘于何地?亏得她天天都在想如何救你脱苦海,你却这么对她?”

    邓艾气得脑子里一片空白,说话也就不经过大脑,想说什么说什么,道:“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不是很平常的事么。贾司空不也三妻四妾,这杨姑娘既便不能明媒正娶做正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到时我多宠爱她一些,也就是了。”

    貂婵道:“说来说去,你还是只为你自己考虑,一点也没有考虑杨姑娘心中的感受。”

    贾仁禄道:“你别跟他这种人说这些大道理,他听不懂。小子,我想当初你一定是想贾元春和杨瑛兼收并蓄,大小通吃,你想得倒挺美。这鱼和熊掌能这么容易让你兼得?你没老子一半本事,也妄想像老子一样左拥右抱,这不是找死么?亏你还和杨瑛混了那么久,竟一点也不了解她,她虽是个巾帼,却丝毫不让须眉,这当小做妾的日子她要想过,现在早就跟着老子混了,还能有你小子什么事?她漂泊江湖寻寻觅觅就是想找一个一心一意对她好的。所以大小通吃,你是想也别想。这就是一道选择题,而且正确答案只有一个,选鱼得鱼,要是你一时按耐不住选了熊掌,恭喜你,你连鱼也别想吃到。这道理其实很简单,你小子却偏偏不开眼,恁是要吃熊掌,结果如何你也看到了。这是你自己选的,又不是老子拿把菜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做出的决定,你怪老子做什么?”

    邓艾一时语塞,无言以对,心中懊悔万分。可这世界上什么药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这就像是在赌大小,先一铺他赌赢了,赢得了杨瑛的芳心。这一铺他赌输了,之前赢来的本钱全都赔了进去。他虽然很不甘愿,可愿赌服输,也只好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咽了。

    貂婵瞧了邓艾一眼,目光里满是鄙夷之色,道:“相公,这样的人你还理他做什么,咱们走吧。”

    贾仁禄道:“你小子人品虽然不咋地,但还算是个可造之才。老子把你转眼就要到手的美媚给气跑了,肯定会做出相应补偿的。不过元春你是不要想了,这小妮子虽小,却已名花有主了。就算她没有主,她老妈也不放心把她的心肝宝贝交给你。既然赔不了女人,老子就赔给你前程,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

    邓艾心中一喜,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贾仁禄道:“嗯,你心里想要什么,老子当然知道。老子此番到这来也就是例行公事,没什么事干。我这就带你回长安,亲自向皇上举荐你如何?”

    邓艾日日夜夜就盼着这一天,乍闻好音,欢喜的几欲晕去,也就不以杨瑛为意了,跪倒在地,道:“诚如是,大人的大恩大德,小人将铭于五内,永不敢忘。”

    贾仁禄道:“好了,别净说这些干甜不垫饥的,老子这人其实很实在,你小子日后达了,把几万两黄金来给老子也就是了。”

    邓艾没想到他还没办成事,就公然索贿,而且一要就是几万两黄金,当真是狮子大开口,不禁愣在当场,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次日一早,贾仁禄一行人辞了诸葛亮、钟繇途前往长安,在道非止一日,这日众人安抵长安。贾仁禄令文钦、祝融护送诸位家眷及邓艾回府,自己则来到未央宫见刘备。

    其时拓跋力微是已到了长安,那场所谓比赛也已尘埃落定,自然是拓跋力微输了。他既叫力微,力量微弱,输了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他自幼生于草原,天性豪爽,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从无说后不作数的。这二千两银子推了出去,漫不在乎。杨瑛虽是大家闺秀,又做过一段时间的山大王,二千两银子却也是极少见到,不禁又是高兴,又是感激。

    进城之后,拓跋力微便让杨瑛回贾府等候,自己进宫议事后便来看她。杨瑛说什么也不肯和他分开。无奈之下,拓跋力微只好把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砰砣也拎进皇宫。

    刘备得知二人联袂进宫,打**里乐了出来,当即在宣室殿召见二人,与之商议鲜卑战事。如今轲比能与素利部还只是相互对峙,积蓄力量,这战一时半会也打不起来。不过长安距鲜卑几达数千里之遥,选派良将、调拨军队、转运粮草这些事情都不可能一蹴而就,若不未雨绸缪,到时有起事来,再仓促准备,可就连黄花菜都凉了。而且刘备对鲜卑各部的兵力部署,钱粮物产、山川地势、风土人情,以及鲜卑各部大人谁精明、谁平庸,相互间谁和谁有仇,谁和谁有亲等情很感兴趣,这番谈话进行的时间难免长了些。以至于贾仁禄到时,刘备兀自和拓跋力微讲论不休。

    刘备听闻内侍来报说贾仁禄在外等候召见,心下大喜,道:“来得正好,快宣,快宣。”

    贾仁禄在内侍的引领下来到宣室殿,甫一进殿,便见杨瑛撅着个小嘴,坐在那里呆,微微一怔,来到刘备跟前便要屈膝跪倒,三呼万岁。刘备摆了摆手,道:“罢了。你我之间就不用这一套了。你不是去邺城替朕办事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事情办完了?”

    贾仁禄嘿嘿一笑道:“这件大事当然不可能这么快完成,臣已命有关人等先去办理。臣啥也不懂,到那也就是打磕睡,亲临不亲临也没多大差别。臣在道上遇到了一件大事,甚是棘手,臣束手无策,只好乖乖的回长安向皇上请示机宜来了。”

    刘备笑道:“你哪里是来向朕请示机宜,分明是来将朕军的。有什么事快说吧。”

    贾仁禄向二人瞧了一眼,欲言又止。刘备道:“他们也不是外人,你有话但讲不妨。”

    贾仁禄实在不敢当杨瑛的面说邓艾之事,怕她暴起走来,要自己好看,道:“这……”

    刘备道:“你是想和朕说邓艾之事吧?”

    刘备和拓跋力微所谈论之事都和杨瑛无关,又甚是枯燥,她早已听得不耐烦,一听刘备说到邓艾,双眸一亮,侧耳细听。

    贾仁禄心下骇然,瞪视着刘备,过了半晌,说道:“皇上定是神仙下凡,怎么微臣心里想说的事情还没说出口,皇上就知道了。”

    刘备道:“你少拍马屁。日前你与孔明、元常三人连名上表替他陈述冤情,朕虽破例给他一次机会。心中仍未释然,毕竟公达死前曾和他彻夜长谈,若不重处,怕是难以塞悠悠众口。而且如今朕正要对轲比能部用兵,曹植在其中可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若是他心怀忿恨,和轲比能狼狈为奸,我们可是要吃大亏的。”

    贾仁禄道:“经臣等详细查察,邓艾的确是冤枉的,倘若皇上一心要斩,怕是会寒了天下学子之心。学子们见参加考试搞不好会掉脑袋,谁还敢来?荀公达显然是暴病而亡,我们拿着太医的验尸报告去跟曹植解释,曹植若是硬要不信,我们也没有办法。如今曹植内为良臣,外无良将,自保尚且不及,如何能生事于人?皇上若是为了安抚曹植做此不义之事,既便百姓没有微词,这上天怕也会有些意见吧。这事可关系到皇上的清誉,还请皇上熟思之。”

    拓跋力微道:“皇上,臣是草原人,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有一句不中听的话,不知当不当讲?”

    刘备笑道:“但讲不妨。”

    拓跋力微道:“皇上一再和邓艾过不去,多多少少也和微臣有些关系,微臣是喜欢杨姑娘不假,不过也不愿用如此手段得到她的人。皇上若是一意孤行,臣就此告辞,从此不再踏足中原半步。”

    刘备道:“既然你也这么说,那朕又何必斤斤计较。邓艾现在何处?”

    贾仁禄道:“在微臣家中。”

    刘备道:“轲比能于白山集结兵马欲攻打素利部的事情你可知道?”

    贾仁禄道:“臣在道上略有所闻。”

    刘备道:“朕要见一见邓艾,你们先在偏殿计议此事。”

    贾仁禄等人齐声道:“微臣告退。”退了下去。

    刘备令内侍将邓艾叫来,上下打量他一番,道:“你就是邓艾?”

    邓艾第一次见皇帝,难免有些紧张,呆了一会,说道:“正……正是。”

    刘备道:“你会试的卷子,朕已看过,写得很不错,足以参加殿试。孔明等大臣也在奏折中大力举荐,说你才堪大用,朕心里总是不怎么相信。嗯,要知道你有没有才能也很简单。去年淮南大旱,粮食欠收。淮南边吴,乃是战略要地,田谷之事自是重中之重。朕打算派一人巡行陈、项、寿春等地考察灾情并拟定应对措施据实上奏,可斟酌良久,至今也未定下人选。既然他们都说你有才,那朕就派你去。”

    邓艾道:“皇上交下的事情,草民自当照办,可是这殿试……”

    刘备道:“这就是朕给你出的题目,只要你答的好,朕一样会点你为状元。”

    邓艾心下大喜,道:“草民谨遵圣谕。”

    刘备道:“你要记住,你只是一个百姓,官府的公文薄籍你可是无权调阅的,一切情况都要靠你自己用眼去看,用耳去听。而且朕急于想知道结果,就给你三个月时间。你要按时办好这事,朕自有封赏,倘若你办砸了,那朕就当你没通过殿试,你从哪来就给朕回哪去吧。至于你此番远行所需费用,就不用你操心,一会自有内侍领你到府库领取川资。”

    邓艾道:“皇上放心,草民一定不辜负皇上期望。”

    刘备道:“嗯,你下去吧。”

    邓艾郑重其事的磕了三个头,退了下去。

    刘备待他走后,轻击三掌,贾仁禄等人从偏殿进来,贾仁禄道:“臣和拓跋公子商量一阵,总觉得轲比能此番用兵大是古怪。鲜卑人用兵和狼群觅食一样,讲求出其不意,狠狠啃上一口,然后撒丫子跑人,再寻找下一次机会,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大造声势。拓跋公子认为轲比能别有所图,他担心部落的情况,想回去帮助他的父亲打理事务,还请皇上允其归国。”

    刘备沉吟片刻,道:“既是如此,朕就不留你了。不过轲比能大举引进汉人文化,这作战方法脱离鲜卑旧俗,变得和汉人一样,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也别太过着急,最起码也得成了亲再走吧。”

    杨瑛偷瞧了拓跋力微一眼,脸颊上忽然罩上了一层晕红,转过了头,不敢和他目光相对。拓跋力微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吱唔片刻,正要说话,却听刘备说道:“婚姻大事,向来不是由你们作主的,这事朕说的就算。你们都别管了,朕这就令礼部择吉,到时朕亲自为你们主婚,哈哈!”

    二人走后,贾仁禄笑着对刘备说道:“嘿嘿,皇上真是神仙下凡,您怕邓艾呆在长安参加殿试,会破坏他们两人的婚礼,特地找了个差事将他远远的支了开去。等他回来之后,生米已然做成熟饭,杨瑛也已到了鲜卑,他再想搞七搞八可也来不及了。”竖起大拇指道:“高,实在是高。”

    刘备笑骂:“滚你的蛋的,给这样一说,朕不成无赖了么,哈哈!”

    次日早朝,刘备就令孙乾择吉,由于轲比能所作所为大违常理,拓跋力微担心部落安危,急于返国,孙乾倒也不敢从容议定日期,一接到圣旨之后,他立即找到精擅天文谯周,谯周闻言对着深邃的天空了一个晚上呆,时不时掐指计算,在快要天亮的时候,他突然大叫一声,在帛书上写下一个日子,交给孙乾,兴冲冲的跑回狗窝睡大觉了。孙乾将日子呈给刘备御览,刘备点头认可,孙乾便迅布置人手安排新房,采排仪式,印制请谏,忙得个焦头烂额。

    吉日很快便到了,婚礼在刘备的亲自主持下顺利进行,贾仁禄依旧事先饿了三天,和头疯狗一样胡吃海塞,闹得举座皆惊。洞房花烛时光总是很快就过去了,拓跋力微觉得还没整出什么实事来,天就亮了。小两口起床后,匆匆洗漱一番,便到宫中辞行,刘备再三挽留不得,只得放行。

    一行人在五千御林军的护送下,吹吹打打,渐行渐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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