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心下大喜,道:“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那近侍道:“十月初南郡江陵地震,城墙崩坏数尺,民房倒塌无数,死者极多。城中之人都说刘琮不堪为南郡之主,是以上天示警,看来这城早晚要属他人,于是纷纷逃离,或奔襄阳,或奔长沙……”

    孙权道:“南郡地震!这可是天赐良机啊!”

    那近侍道:“嗯,周都督就是周都督,果有神鬼莫测之机,他像是事先就算到会有地震一般,在营中立了个地动仪,未雨绸缪,江陵还未地震,他便已知晓了,先期作好准备。地震甫歇,他便即出兵攻打乌林,其时刘琮忙于处理善后事宜,无瑕出兵,周都督十分轻松的便占了乌林,顺势北上,一路势如破竹,取得了华容、孱陵、油江口等要地,兵锋直指江陵。”

    孙权哈哈大笑道:“太好了,太好了!江东周郎又岂是浪得虚名之辈!”笑了一阵,又道:“孱陵、油江口等地取南郡极便,如此要地刘琮竟然不救,其弱可知,此番我必得荆州矣!”

    那近侍道:“周都督攻打孱陵,刘琮自然有救,他差张允领兵三万来援,却不料周都督早就料到了,令程普、凌统伏兵于半路,徐盛、丁奉领兵接应,张允不明就里,冲入埋伏之中,大败亏输,肩头中了一箭,被部下死救方回。孱陵城中百姓本就不满刘琮统治,见张允败回,立即投降,油江口、江津等城也是望风而降,不战而定。”

    孙权喜道:“如今江陵地震,城池颓坏,百姓惶恐,如何当得了大兵?我看公谨一到,刘琮便会乖乖出城投降的,哈哈!”顿了顿,双眉一轩,道:“就怕刘琮见情势紧急,将城池献给刘备,那可就遭了。”

    那近侍道:“这一点周都督也已考虑到了,他命黄老将军别领一军从竟陵出,往取当阳、麦城、纪南等城,以切断刘琮与刘琦之间的联系,可是……可是……”

    孙权心中一凛,道:“可是什么?”

    那近侍道:“这一路路程迂远,出的最早,尚在地震之前便出了,可至今仍没有消息。”

    孙权面有忧色,道:“估计是遇到地震了。”长叹一声,道:“公覆可是三朝老臣,怎能有失?公谨也是,将领这么多,谁不好派?偏偏派公覆,万一有个闪失,如何是好?”

    那近侍道:“是黄老将军主动请缨的,周都督也曾同黄老将军说江陵、当阳一带会将会生地震,北路要提前出,截断敌人后路,是以最危险,劝老将军勿行。可黄老将军为报累世厚恩,执意要行,谁劝也不听,都督也没办法,只得由他去了。”

    孙权道:“差人往当阳、纪南等处打探消息。”

    张昭道:“主公不须担心,公谨自有安排。”

    孙权点头道:“嗯,虽是如此,我还是放心不下。子瑜,由你代我前往南郡劳军,顺道打探公覆消息。”

    诸葛谨应道:“是!”

    孙权道:“如今我与刘备同盟,刘备若是收降刘琮,那便是他负盟。到时我若乘势夺取襄阳,谅他也不敢有什么话说。哼,得罪我,对他有什么好处?我料他定会权衡利敝,定不会出此下策。既便是当阳拿不下来,荆襄也还是在我掌中,哈哈!”

    张纮问那近侍道:“江陵与襄阳相距不远,可曾地震?”

    那近侍点头道:“襄阳也有地震生,不过没有江陵那么严重,而且刘琦在庞统的建议下也装了地动仪,事先便有所查觉,做好了应对措施,损失倒不是如何严重。”

    张纮微微一笑,道:“主公可差人前往长安谒见刘备,对襄阳地震表示慰问,就说吴侯愿为襄阳灾民略尽绵薄……”

    孙权哈哈一笑,道:“好主意,刘备收了我们的钱物,就不好再收降刘琮了。这事非你不可,你就替我辛苦一趟吧。”

    张纮应道:“是!”

    孙权道:“如今公谨在南郡节节胜利,而我们却被卡在合肥寸步难行,真真气是个人!诸位可有破敌良策?”

    张昭道:“张辽有勇有谋,非蔡瑁、张允之流可比。我军出师已久,兵士疲劳,不如班师回去,再作区处。”

    孙权道:“我此番出师,便是要为子义报仇,如今张辽尚存,大仇未报,便即退回,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张纮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子布之言甚为有理,还请主公三思。”

    韩当道:“如今我们大败曹操,逼得他退回许昌,军中士气正盛,正当用此士气,杀将过去,生擒张辽,祭奠子义,奈何便退!”

    孙权沉吟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张昭暗暗叫遭,忙道:“主公……”

    刷地一声,孙权拔剑出鞘,右手一挥,将桌案一角切将下来,道:“我意已决,再有言班师者,与此案同!”

    张昭、张纮等文官,瞧着那可怜的桌案,面面相觑,心想这把宝剑不是切在桌案上,而是切在自己脑袋上,那便如何?想到此便打了寒噤,屁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不敢放声音了。

    正在这时近侍来报6逊辅佐威武中郎将贺齐讨平丹阳黟县、歙县山贼,6逊留贺齐安抚当地百姓,自己回转京城,听闻孙权征讨合肥缺粮,亲自押解粮草二十万斛接济军前。

    当年大乔听了贾仁禄的话之后,非常重视,一回去之后便同孙权讲了。孙权原本就对这个温文尔雅的书生有所留心,闻言之后,更加注意,先后派他出任东、西曹令史,跟着便让他出任海昌屯田都尉兼海昌县令。6逊原本就是一块金子,自然会光,不负众望,在任期间政绩卓著,受到孙权赏识,让他领兵征讨各地山贼,这次辅佐贺齐讨平黟县、歙县山贼是他第二次出征。第一次则是攻打会稽山贼潘临,潘临造反多年,官府无法将其平定。6逊一到,略施小计,潘临的脑袋的便搬了家。

    孙权哈哈一笑,捋了捋紫髯,道:“今天也不知是什么日子,竟是好消息,快情伯言进帐。”

    过不多时6逊进帐,孙权笑道:“黟县、歙县山贼以林历山险为依托,负隅顽抗,我军进剿多年都劳而无功,不知伯言是如何将其讨平的?”

    6逊道:“此次作战都是公苗的功劳,我初领军事,经验尚浅,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在公苗后面学习如何指挥,并没有出谋划策。黟县、歙县山贼尽是四方啸聚而来的乌合之众,原本没法和我军抗衡,最初几战,我军大胜,山贼退守林历山,依险固守。那林历山四面壁立,只有一条小道上山。而山贼却在山道险处设关据守,令我军无法上山。如此相峙一个月,兵士们求战不得,俱有归心。公苗见士气低落,心中焦急,终日苦思,终于给他想出一条妙计。次日他便募集壮士数百人,隐于险处,等到晚上便用铁钩攀山潜上,到山顶后,便悬布而下。林历山四面山崖陡峭,山贼根本没想到有人能攀上,是以大都集中在关上防守。那数百人下山之后竟无一人现,于是他们便分布四周,鸣锣击鼓,齐声呐喊。前面守关将士不意有人从后山突袭,听到喊声,也不知来了多少人,只道后山大寨已陷,大吃一惊,四下乱走。前方大军便乘乱攻上山来,与山上壮士里应外合,一举将山贼荡平。”

    孙权伸手一拍桌案,道:“妙计,当真是妙计!”向6逊瞧了一眼,道:“这真是公苗的主意?”

    6逊点了点头,道:“正是。”

    孙权微微一笑,道:“丹阳太大,就一太守当真管不过来。我打算将丹阳一分为二,以黟县为界,黟县以北为丹阳郡,黟县以南为新都郡。这个新都太守嘛……”说到此注意顿了顿,瞧着6逊,过了半晌,也不见他脸上神色有何变化,微微一笑,道:“就由公苗担任。”

    6逊道:“明公任人唯贤,真乃江山社稷之福也。”

    孙权笑道:“你要是实话实说,这个新都太守便是你了,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后悔?”

    6逊道:“这真是公苗的主意,属下也是十分的佩服。他当新都太守,当真是实至名归。”

    孙权向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哈哈大笑,道:“你远来辛苦,先下去休息吧。”

    6逊应道:“是!”转身出帐。

    孙权瞧着他的背影,捋须微笑,默不作声。

    张昭道:“伯言甚有才学,谋略出众。我看攻下林历山的主意是他出的,主公封公苗为新都太守,却不封赏伯言,只怕军中不服。”

    孙权笑道:“自然有封赏,不过时机还未到,哈哈!”

    张昭一脸迷茫,心想如此人才得不到重用,实在太可惜,还要再劝。孙权微微一笑,道:“如何赏赐伯言,我心中已有主意,勿须再言。”

    张昭莫明其妙,想问个明白,不自禁的看了那桌案一眼,吓了一跳,不敢再说。

    6逊运来了二十万斛粮食,孙权的腰杆又直了起来,说话声音也大了不少。转过天来,便下令三军俱进,径向合肥而来。这日大军进抵合肥城外五十余里处,下了营寨。孙权正在中军大帐中闲看祖传宝书《孙子兵法》,忽见一小卒进帐,道:“黄老将军有消息了。”

    孙权忙道:“快讲!”

    那小卒道:“黄老将军行至当阳附近群山之中时,突遇地震,群山崩塌,巨石落下将山口堵死,前后俱无出路,大军被困于绝谷之中。好在后继接应的蒋钦军马不久便到,令人凿开大石,救黄老将军等人出来。”

    孙权关切地问道:“公覆可曾受伤?”

    那小卒点头道:“地震时乱石如雨,泥沙俱下,来不及逃走的俱被沙土掩埋,大军伤亡惨重,两万人只剩不到五千人。徼天之幸,黄老将军所在之处山石崩塌并不严重,黄老将军本就是神功盖世,仗着应变奇,得免于活埋,不过受了些伤,所幸伤势不重。”

    孙权问道:“公覆现在何处?”

    那小卒道:“黄老将军出谷后,兀自带伤上阵,领军强攻当阳,一鼓而下,此后连攻麦城、纪南等城,也是所向皆捷,一战而定,如今老将军正在纪南城中养伤。”

    孙权道:“好!公覆老当益壮,虽廉颇、马援之属亦不过如是!只是公覆年事已高,若再出战,万一有个伤损,我将抱憾终生。令人前往纪南传我命令,令蒋钦接替公覆领军,用我的坐船将公覆接往京城疗伤。”

    那小卒应道:“是!”

    孙权问道:“南郡战事如何?”

    那小卒道:“纪南被占,南郡已被我军包围,周都督已领军同蔡瑁大战数场,均获全胜,江陵看来是要守不住了。”

    孙权哈哈一笑,挥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合肥城中张辽听闻孙权领十万军马杀来,长眉一轩,道:“主公临行时,曾留下一只木匣,上书‘贼来乃’,如今孙权入寇便当取来开看。”命亲兵将木匣取来。

    张辽打开一看,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条白布,上面写得有字。张辽取出布条一看,只见上面写道:“若孙权至,张、李二将军出战,乐将军守城。”

    张辽将布条递给李典、乐进观看。乐进问道:“将军之意如何?”张辽道:“主公亲征濡须不胜退走,孙权以为合肥孤立无援,可轻易取胜。如今当兵出迎,奋力死战,折其锋锐,以安众心,然后可守。”李典素和张辽不睦,闻言默然不答。乐进见李典不语,便道:“敌众我寡,难以迎敌,不如坚守。”张辽道:“你们主守皆出于私意,不顾公事。你们若不战,我自出迎敌,决一死战!”说着便令左右备马。李典慨然而起道:“将军如此英勇,李典岂敢以私怨而忘公事?愿听指挥!”张辽大喜道:“既得曼成相助,必破孙权。来日曼成引一军于逍遥津北埋伏,待江东兵马杀来,可先断小师桥,我与乐文谦夹击之,可大获全胜。”李典领命,自引军埋伏。

    转过天来孙权令吕蒙、韩当为前队,自与6逊居中,其余诸将6续进,望合淝杀来。吕蒙、韩当行出数十里,正遇乐进。韩当纵马抢上,举刀照头便劈。乐进侧身疾闪,两马交错,铮的一声响,双刀相击,震声不绝,双刀刀光霍霍,已拆了三招,乐进诈作气力不济,拨马便走。韩当大喜招呼吕蒙一齐引军赶去。

    孙权在第二队,听得前军得胜,喜上眉梢,便要催攒进兵,6逊道:“乐进前番大战,连败贾华、宋谦,勇不可当,如今只三合便败,其中必有诡计,主公万金之躯,不可轻进。”

    孙权素知韩当勇冠三军,心想乐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嗤得一声,道:“书生之见,不足为用!”不听6逊之言,领军行至逍遥津北,忽闻锣鼓喧天,只见烟雾弥漫,左边张辽领一军杀来,右边李典领一军杀来。孙权大吃一惊,急命人唤吕蒙、韩当回救,便在这时张辽兵已到,张辽一声断喝:“孙权纳下命来!”坐下马疾如电闪,向孙权奔来。众将士闻得断喝均是耳中雷鸣,心跳加剧。

    6逊虽比贾仁禄长得俊秀百倍,但手上功夫也和他差不多,降龙十八掌等绝技只有梦里才会,见张辽大军约有四五千人,大声呼喊,着地卷将过来,回顾手下只有三百余骑,不由暗暗心惊,大声喊道:“主公何不渡小师桥!”话音未落,张辽已到面前。6逊硬着头皮,挺枪死战。孙权纵马上桥,桥南已折断丈余,并无一片木板,孙权惊得手足无措。牙将谷利大声叫道:“主公可勒马退后,再纵马向前,跳过桥去。”孙权策马倒退三五丈远,跟着纵辔加鞭,那马迈开四蹄,急奔而前,到得断桥边上,使劲纵跃,直窜了过去。孙权但觉腾云驾雾一般,一颗心也如从他的腔中跳出来一般。孙权跳过桥南,周泰、董袭驾舟相迎。6逊、谷利抵住张辽。韩当、吕蒙引军回救。乐进则领军从后追来,李典领军斜刺里截住厮杀,吴兵折了大半。6逊所领三百余人,尽被杀死。6逊身中数枪,胸口被张辽劈了一刀,伏于马上,奄奄一息,甫到桥边,却见桥已折断,只得绕河而逃。孙权在舟中望见,急令董袭棹舟往迎,这才捡回了小命一条。韩当、吕蒙皆死命逃过河南。这一阵杀得江南人人害怕,听到张辽大名,连三岁小儿也不敢乱哭。众将保护孙权回营。孙权重赏谷利,令人将6逊送回京城请太医好生治疗,却只字不提封赏之事,众人虽莫明其妙,却也不敢劝说。跟着收军回濡须,整顿船只,商议水6并进,再攻合肥。

    张昭吓了一跳,道:“我军连番受挫,军心已沮,不可再战,还请主公三思。”

    孙权脸色一沉,伸手指着桌案的缺角,道:“子布难道不怕杀头?”

    张昭道:“今天主公便是杀了我,我也要说,此时出战,只有败得更惨,还请主公三思。”

    孙权铁青着脸,道:“竖儒安敢乱我军心,来人啊!推……”

    便在这时,一小卒进帐,道:“不好了,周都督连战皆胜,大意轻敌,中了蔡瑁诡计,大败亏输,都督胸口中箭,身负重伤,生死不知。”

    孙权大吃一惊,也懒得找张昭算帐了,瞪了他一眼,对小卒说道:“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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