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月光从屋顶上的窟窿里照进来,很是亮堂。小皇帝刘协饿着肚子睡不着,一个人坐在这县衙破旧的大堂上,傻傻发呆。突然,董承快步从堂外进来,也来不及报名,一下子就拜倒在大堂正中,几乎是大声喊着:“禀告陛下,奋武将军、温侯吕布、河内太守张杨率三千精兵,粮草百车前来迎驾!”

    “什么?快宣,快宣!”献帝兴奋地站了起来,他起立的太快了,有点眩晕。晃了几晃,才勉强站稳,嘴里仍然不停地说道:“快宣,快宣!!!”(为行方便,本书从此处开始,一律称呼皇帝刘协为献帝。)

    董承兴奋地跳了起来,“微臣遵旨!”然后快步跑了进去。很快,献帝就闻到一阵浓郁的肉香,接着就见一个食盒蹦蹦哒哒跑进来。不,是一个中年谋士样的儒生着一个色彩绚丽、充满香味的食盒走进来。献帝又往后倒了一步,仔细一看,原来是身着戎装、威风凛凛的吕布、一个满脸醉容的中年人还有一个谋士一起走了进来,那谋士手中正着一个香飘四野、精致美观、容量超大、色彩绚丽的食盒!

    献帝的喉头耸动了一下,不过该有的礼仪还是应该照做,这是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已经成了他的本能。他轻轻抖动了下脏兮兮的衣袖,坐回到那缺了一角的石凳上。充满威严地问道:“堂下何人?”不过那正处于变音期的声音和那不断抖动的喉头让这威严荡然无存,甚至还有一点滑稽。

    “臣奋武将军吕布,拜见陛下!”

    “臣河内太守张杨,拜见陛下!陛下受苦了!”

    “微臣陈宫,拜见陛下!陛下受苦了,臣奉温侯吕布之命,特意为陛下准备烧鸡一只,请陛下用膳。”

    “烧鸡一只?”献帝口水都要流了出来,这十来天来别说烧鸡,就连士兵们吃的豆饼也成了难得的美味。更多时间大家在徐晃的带领下采些野果、野菜来吃,最近连这野菜团子也吃不上了,勉强熬些野菜汤来喝,现在一听烧鸡,眼睛不由得一亮。不过献帝毕竟不是常人。他看着面前风尘仆仆的三个人,“汝等连夜赶路,是不是也没有吃饭?”

    献帝笑了笑,向那陈宫招了招手。陈宫连忙上前,将那食盒摆在献帝面前。轻轻打开盖子,里面盛着一只香喷喷、肥嫩嫩呈现金黄色的烧鸡。献帝添了下舌头,右手已经不自觉拿起了那烧鸡,他咬咬牙,从那鸡上撕下一个翅膀来。亲手递给吕布;又从鸡上撕下另一个翅膀来,亲手递给张杨;然后又撕下两只鸡爪,分别递给董承、陈宫。在四个人感恩戴德的谢恩声中,献帝找到了上位者的感觉。这个仅有十四岁地青年乐滋滋地低下头来,奋力啃起烧鸡来。第一口自然落在那鸡冠之上。

    献帝没有看到吕布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漫不经心地啃着鸡翅膀;献帝没有看到习惯锦衣玉食的张杨,皱着眉头吃这路上临时赶制的烧鸡,尤其是这鸡翅膀还不算特别熟;献帝没有看到早就在吕布那吃得饱饱的董承慢悠悠地啃着鸡爪,就当是剔牙;献帝更没有看到陈宫盯着他,眼中露出一丝寒光。献帝毕竟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毕竟只是一个从小锦衣玉食地孩子,毕竟只是一个饿了三两天的孩子。他现在正低着头美滋滋地啃着这烧鸡。心里为自己悄悄鼓掌,暗暗回自己刚才的表现。嘿,真棒!

    就在献帝美滋滋啃着烧鸡的时候。张飞却在怒气冲冲地鞭打手下的先锋官,“怎么搞得?对方撑死也就一千人,你们这先锋两千人是干什么吃地?”

    “将军。对面可是陷阵营啊!”那先锋官张达一边捂着脸。一边不服气地说道。

    “陷阵营有什么了不起地。当年虎牢关下曹铄、夏侯、魏延、夏侯渊四人合战吕布。不是也杀得他抱头鼠窜吗?那个狗日地陷阵营不是也啥屁也不敢放吗?我看张达你小子是害怕了!没胆子了。摸摸你胯下。还是个男人不?”张飞越说越是生气。起鞭子就要再抽上一顿。一旁地曹昂连忙抓住了他地手。“二哥。别激动啊!高顺地陷阵营咱们也不是没打过。本来就很牛。张达已经尽力了。我看还是让他先休息一下。再将功补过吧!”

    张飞狠狠瞪了张达一眼。“要不是子修为你求情。老子非要再抽你二十鞭子不可!从一开始你就跟着我。现在居然在这丢人现眼。赶紧给老子滚!”

    “是。大人!谢谢。曹将军!”张达感激地看了曹昂一眼。连忙跑开。跑了没两三步。就听张飞一声大喊。“给老子站住!”

    张达颤巍巍回过头来。就见张飞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扔给了他。张达顺手接过。低头一看。是上好地金疮药。他傻傻地看着张飞。张飞大怒:“你小子怎么就这么不灵头。赶紧找个地方抹上点药。明天老子还要你打前锋呢!”

    “是。将军!”张达摸了下湿润地眼睛。转身离开。就听张飞在后面又补了句:“那药少用点。很贵地!”张达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曹昂笑嘻嘻地看着这活宝,等张达走远了,他才纳闷地问张飞:“二哥,怎么你一来到军营里就变得这么蛮横不讲呢?平日里你对夏侯姐姐那么温柔,说话细声细气的,特别和善,怎么一到军营就变了呢?“子修,这你就不懂了,军队是最讲究强权地地方,在军中你就要嗓音高,说话要有底气!你看看你三哥曹铄,他平日里嬉皮笑脸地也没个正行,可是一到战场上,那家伙脸比我绷得还紧!再看看你大哥典韦,当然,那家伙不是正常人,一上战场就弄得鲜血淋淋,用你三哥的话讲叫“心有问题”,最可气的是他回来洗洗,皮肤居然比我还好!……”(注,曹操退隐东郡时,典韦、张飞、曹铄、曹昂四人一起在张松教鞭下习,一起被曹操骂做白痴,四人按顺序以兄弟相称)

    曹昂笑嘻嘻地看着张飞,张飞说着说着也没劲了,冲曹昂一摆手:“你小子老看我干什么,我脸上又没有开花!告诉你,是为你好,不许向曹铄打小报告!”

    “我有什么小报告可以打啊,亲爱的二哥?”

    “不许把我鞭打手下的事情告诉曹铄,这家伙曾经赢过我,让我立誓不打的。对了,我怎么觉得你叫二哥的声调不妥啊,怎么有点叫二楞子的感觉?”

    曹昂笑了笑,委屈地说道:“哪有啊,二哥!”

    张飞并不知道,在他面前地这座辕关里已经不只是有高顺地七百人,吕布早就派出了援军。张辽正带着并州狼骑押着韩暹的两千白波残军快马赶来,预计今晚就能到达。这样以来,明天张飞面对地将是四千六百多人,和他队伍人数基本持平。(张飞本有五千人,先锋已经被高顺消灭三百多人。)

    事实上,现在的河内,已经处于吕布地有效控制下,就在吕布和张杨天天饮酒作乐的时候,高顺、张辽等人已经对队伍进行了顿和扩编。张杨本来就胸无大志,只求安身保命、锦衣玉食,见此情况,也乐得放手。他也是不得不放手,因为等他酒醒了才发现,如今的他,除了卫队什么也没剩下。

    本来与曹铄交战后他还有九千人马,留下六千由杨丑率领驻守朝歌,剩下三千在豫州边境防守。吕布一败,面对兖州的地方就出现了大大的空缺。这种情况下他只能率先帮助吕布军恢复元气。可是等吕布军队元气恢复了、重新组建成为三万人的大部队的时候,河内军队也就抽干血了。本来就心存怨恨的杨丑见这形势,率先投靠了吕布,得到了重用,继续留守朝歌。各地部队看到了榜样,纷纷通过陈宫投靠吕布。所以,都是在喝酒,张杨喝的迷迷糊糊的,吕布却在心里偷着乐。

    这一夜张飞并没有睡好,他知道自己不是曹操的嫡系,所以在这个要紧的时候,自己只是被用来顶缸的,真正的战斗将发生在徐州或者是豫州。可他并没有后悔,可能温柔乡真的是英雄冢吧,看着活泼可爱的两个儿子和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再看看夏侯英那微微凸起的腹部,他已经很满足了。何况,老爷子张雄上次生了重病,勉强抢救过来,身体已经大不如以前,实在受不了折腾了,不愿意看到自己的独生儿子再在沙场上亡命搏杀。

    不过,张飞还是怀念过去与曹铄待在那小小历城的时候,可以放心地喝酒,放心地赛马,自己的后背可以放心地交托给自己的战友,自己的兄弟。而现在,曹昂是他的副将,也是他的监军。他摇摇头,这么多干什么,还是洗洗睡吧,明天还要打仗呢!

    第二天一早,两军早早起来,吃了早饭,扎好护甲上的绳扣,擦亮兵器,然后准备开战。不过这仗并没有打起来。因为皇帝派人快马来此,颁下圣旨:两军都是勤王义军,值得嘉奖。诏吕布兼任司隶校尉、录尚书事,张杨为安国将军,立即率军护送皇帝回洛阳;加封曹操为镇东将军、费亭侯,命令曹军撤兵。看着对面那四千多严阵以待的士兵,再自己出发前得到的“谨慎用兵”的命令,张飞笑了笑,与曹昂一起缓缓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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