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阴森的山谷即使是阳光正烈的中午山谷中仍然是云雾弥漫。

    山谷很陡终年被雾气笼罩着不知深浅自然也不会有人攀越下去了。

    雾气中蒸腾一种霉烂的气味被阳光照着居然映射出七彩的光辉。

    这就是所谓的瘴气含有毒的偶尔迷路的樵夫曾经看见有小鸟飞越其上一不小心沾着一点雾气立刻就一头栽落下去。

    也有人不知道走到谷边才吸着了一点雾气立刻就倒地昏迷不醒。

    这是一片死亡之谷。

    离谷口还有两里路已经有人树了木牌表明了谷中的凶险告诫行人勿近。

    这样一个恐怖的地方自然有着很多怪异的传说最怪异的一种就是谷中住着魔神。

    魔神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据说有一个樵夫曾经看见她驾着云雾上腾。

    这个樵夫第一天下山还向人夸耀那女子是如何的美貌但到了第二天他就全身肿变得乌黑而死在床上。仵作检查死尸认为是中了一种瘴毒。

    于是村中故老相传说谷中住着的是瘴疠之神。

    于是更有好事者在山下搭盖了一间瘴神娘娘庙庙中塑了一尊女神的像。

    由于看见女神的樵夫已经死了那女神的形相只有据他说的样子大致塑了个轮廓不过那匠人的手艺也不高明使这尊女神像看起来有点像个胖墩墩的中年妇人实在美不到哪里。

    只不过庙里的香火倒还不错有一个老婆婆在管着凡是中了瘴气的人到这儿包点香灰回去一服即愈比高明的医生还灵。

    有人就曾经试过。一个游方的举子中了瘴毒躺在县城的客栈里连服了几位名医的药都未能根绝那举人的小厮不知从哪儿听来的传言到瘴神娘娘那儿去求了一包仙方一服就见了效。

    所以慢慢地这座瘴神娘娘庙也就颇有点名气了。因此这一天来了一辆华丽的车子大家也不感到惊奇了。这几年常有远地的大户人家前来拜求娘娘的甚至于不是中的瘴毒也来求药的。

    这辆车子来得突然也很引人注意他们一来就包下了镇上最大的一家客栈。

    七八个房间都被包下了房中原来住着的两个客人也被请搬了出去因为那位侍从的老管家拿出了二十两银子请他们挪挪地方。

    一钱银子一天的店钱居然有人肯出二十两银子来请他搬地方那还有不愿意的吗?

    店家只恨没叫自己的家人住进了店。

    他更恨自己先前财迷了心窍当那老管家问他有没有空房子的时候他居然一连声说有而且还殷勤地把那些空房间一一都带着去看了。

    那时是唯恐对方不住下来举凡是自己所有的一股脑儿都献了出来。

    那个死老头子看一间点一次头却不置可否自己还以为是凉了看样子这次生意要泡汤哪知到了最后老管家竟是包了整间的店而且还亲自去跟两个已住下的客人商量以每人二十两的代价请他们挪一步。

    二十两银子乖乖!那是够包下整间的店了他却用来打一间屋子。

    早知如此该把老婆、女儿、儿子还有那个打杂的小癫痢也都带来把他们塞进一间房去。

    一人二十两这白花花的一百两银子不就到手了?

    他的手已经举起来就差没有打下去。

    幸好没有打否则他又会后悔因为那个老管家又问下去道:“店家你自己家里的人是否也住在店里?”

    这不是一个机会来了吗?他连忙想摇头可是老管家才看出他有摇头的意思就叹了口气道:“那就很糟糕了否则你大可好好地赚上一笔的。”

    店家忙道:“他们就住在店里我老婆在厨房儿子帮忙打杂全家都没闲人也没再雇人。小本生意嘛你想哪里还雇得起人?”

    老管家一笑道:“这就好我家夫人就怕人手太杂这样我们就住下来了。对了你家里一共有几口人?”

    “不多一共四口不五口我们夫妇俩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就是这五个人。”

    他把小癫痢也称为儿子了因为他知道对方要以人口计酬自然是多一个、好一个。

    老管家道:“假如有雇的伙计你可得先说明我好先行打掉。”

    “没有我们是家庭生意。”

    “好!店家我们包下这家店给你五百两银子一天不过要包括你们全家五口每人每天五十两在内你不嫌太多吗?”

    “不多!不多!”

    银子哪会嫌多的?

    老管家笑道:“好那就说定了我们住几天还不一定住一天付一天这是第一天的二百五十两银票先付给你。”

    店家接下了银票手都在抖不过他倒没有乐糊涂还晓得算帐因此道:“老管家你说是五百两银子一天的。”

    “没错屋价全部五百两但是要扣除你们全家五个人每天每人五十两共计是二百五十两……”

    “怎么要扣除我们的银子呢?”

    “是这样的我家夫人爱干净不要你们侍候任何事都由我们自己带来的人做。我们在邻县另外租了个客栈把你们全家都送去暂住。由于不能让你们家人跟人家碰头还得请人看着你们还要给你们吃喝所以每人要扣除五十两。这个价钱是高了一点但他们是你的家人你也应该出的是不是?假如你雇来的伙计放他们两天假叫他回家去你也就省了。好在你们一家才只五口你还是有赚的是不是?”

    店家只差没吐血他当然不能说不是事实上这笔生意的利润依然丰厚得使人无法相信。

    老管家又伸手招了两辆马车有五个大汉每人押着一个把他自己跟四名家人都赶上车子去了。

    店家恰好跟小癫痢同车看看他那副挨揍相还在问长问短店家只差没给他一刀子。

    为了这个王八蛋每天害我少收五十两银子!

    所以小癫痢才问到第一句话就挨了一巴掌。

    金狮很恭敬地敲着房门敲到第二响时里面已经传出了一个甜美的声音:“是谁啊?”

    “禀少宫主是老奴。”

    “金伯伯啊?您请进门没拴着。”

    金狮推开了门不由得呆住了。

    因为谢小玉在梳头。

    梳头并没有什么可吃惊的几乎每个女人都梳头哪怕是掉得只剩几根头的老太婆也舍不得拔掉它们每天仍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仔细而慢慢地梳理着唯恐会再碰掉一根。

    看女人梳头是一件雅俗共赏的乐事。

    那当然是指年轻的漂亮的美人那样子会产生美感因为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轻柔、那么曼妙而空气中则又散着刨花的气味刨花是用一种木料刨成的木片花儿泡在水里能产生一种滑润光亮的粘液女人就用来泽润头。现代的女人由于有了各种香露及润水完全不知道她们的老奶奶梳头时的贫乏了不过现代的男人也少了一种欣赏美人梳头的乐趣。

    可是看谢小玉梳头却是另一种情景。

    她把头打散披在肩上时那张带着点孩子气而充满着诱惑力的脸突然一下子变得庄严起来使她成为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神。

    尤其是她披着一袭白纱显得那么纯真无瑕的时候她简直就是一尊神、一尊女神。

    神本是不分男女的虽然神也有男女之别但不管是男神也好女神也好他们在被高高地供在神座上由着善男信女去膜拜时与他们性别关系极微。

    观世音是女菩萨但是进寺庙拜观音的人绝不会在念观世音菩萨时再加上一个女字的。

    但谢小玉给的印象绝对是尊女神。

    她在白纱隐约中暴露了所有的女性的特征只不过那是一种美感、一种神圣而庄严的美感仿佛她全身都着一股圣洁的光使人不敢逼视。

    金狮只看了第一眼心底已经涌上一股虔诚使他愿意奉献一切成为神前的牺牲。

    谢小玉微微地一笑:“金伯伯你请坐。”

    金狮没有坐下而是跪下了。

    谢小玉没有回头金狮看见的只是在镜中的影子然而那无邪的笑容那无邪的声音使他的人整个地进入一种空灵无我的状态。

    谢小玉不知道他跪下了笑问道:“金狮伯伯你已经联络好了?”

    “是的联络了宫主在明天日出前召见。”

    “她肯见我?”

    “本来是不肯的后来听老奴说事态紧急才又答应了的。”

    “娘为什么躲到这个荒山僻野来?”

    “是为了清静要远离人世。”

    “这儿并不清静尤其是她弄出了那些神奇怪诞的事又怎能清静得了呢?”

    “官主托名瘴疠之神倒是吓住了人谁也不敢去送死的那是个人人敬而远之的神。”

    “那也不过是吓吓乡下人若是一个练过武功的人就不会相信那种传说反而要来一探究竟。”

    “几年来有过不少这种人可是他们都染上了瘴疠之气陈尸谷前就没有人再去送死了。”

    谢小玉一笑道:“那只是些凡夫俗子真正的高人呢那点瘴疠之气可哄不了人吧?”

    “宫主在此与世无争真正的高人不会前来打扰的。”

    “是吗?幸亏她没有遇上丁鹏那个人的好奇心是很重的。”

    金狮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有保持缄默。

    谢小玉回头过来这才看见金狮矮了半截不禁吃惊地道:“金伯伯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老奴见到少宫主宝相庄严不敢冒读。”

    “哦?我有那么大的魔力吗?居然能使你这位魔教的长老五体投地?”

    “是的那已经不是魔力而是一种神力了。少官主那种神圣凛然的宝相足以使任何人都为之屈膝的。”

    “也包括女人吗?”

    “据老奴想不沦老少男女都会是一样的。”

    “这么说来我是应该用这种姿态出现的了?”

    “是的可惜老奴以前没见过。少宫主如以此等面目出现尘世天下已在掌握中了。”

    谢小玉一笑道:“我倒是在很久之前就知道了。”

    “哦?少宫主是怎么现的?”

    “我还是在以玉无瑕的身份做连云十四煞老大的时候为了一件紧急事故我在梳头时把人都召进来结果他们都跪了下来。”

    金狮道:“少官主既然现自己有这种天赋的能力当善加运用才是。”

    谢小玉笑着摇头道:“我是有过那种打算的但是后来放弃了。”

    “为什么呢?”

    “自那次之后连云十四煞的人见了我都十分恭敬连大气都不敢透一口。”

    “那是一种自内心的尊敬之感老奴现在也还是不敢透一口大气。”

    “但我却不愿意这样。”

    “为什么呢?少宫主的目的在征服天下那是最轻而易举的方法。”

    “我要的是掌握天下不是使天下屈膝。”

    “少宫主如有所命老奴一定万死不辞。”

    “哦?如果我要你上来抱抱我呢?”

    “这个老奴不敢。”

    “有人拿刀子在后面硬逼你呢?”

    “老奴愿挨一刀也不敢冒读少宫主。”

    谢小玉一笑道:“这就是我不干的原因。我不要一个人高高在上像我娘一样。”

    金狮不禁一震:“少宫主没见过宫主吧?”

    “没有从三岁开始你们就把我从娘那儿抱开我就一直没再见过她。”

    “那少官主怎么会知道像宫主一样?”

    “那是你们说的从小我就听见你们说我长得跟娘一样还有就是我的父亲。”

    “谢大侠也说少宫主像宫主?”

    “是的所以他才不喜欢我、冷淡我根本没有把我当作他的女儿看。”

    “宫主与少宫主都不是凡俗的人因此才会有非凡的际遇一切不能要求与常人相同。”

    谢小玉以前不知听过多少次这种论调每次当她有所抱怨的时候总是有人如此地劝她。

    每次都能鼓起她的雄心使她忘掉一切而今天金狮长老又说了一遍这样的话所得的效果却是他意想不到的。

    谢小玉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像以前那么好哄了她自己已经有所爱憎喜怒而且因为他的生活比别人复杂千百倍这样感受自然也深上千百倍。

    金狮说着这一套老生常谈时自己都不相信他也没指望谢小玉会相信。

    他只是在必要时说一句该说的话而已。

    哪知道谢小玉的眼中忽然流露出异色就像一个小孩突然得到了一件她向往已久的东西似的。

    “我真的是异于常人吗?”

    “是的少宫主天生异禀实非常人所能及的。”

    “天生异禀哪一种异禀?”

    金狮怔住了他只是随口一句话倒不是有意敷衍谢小玉在小的时候就表现得很特别。

    不过这种特别却是很难对人说的。

    例如她在七八岁的时候就有女性的蛙力偶尔嫣然一笑居然能使一个大男人为之着迷。

    这种着迷硬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痴迷。

    “你跟你母亲一样是天生的尤物迷死男人的妖魔是天生的狐狸精。”

    这番话也只在金狮的肚里思量着他是不敢说出来的但是他也必须要回答。

    谢小玉问话的时候是一定要回答的而且还是必须要令她满意的回答。

    这也是他们自己宠成的。他跟银龙还有许许多多跟他同一出身的人他们都心甘情愿地被她们母女两代牵着鼻子走不顾一切做出一些连自己也不敢想象的事。

    为了什么呢?

    他也曾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却从来没有得到过答案他们也曾互相不止一次问过。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是最通常的答案。

    谢小玉母女俩如果有什么天生异禀大概就是一种魔力了一种令人做莫名其妙的事情的魔力。

    “少宫主天生具有一种慑人的气质使人不敢仰视心悦诚服俯听命。”

    这是金狮的回答自然是经过审慎的思考后一种很技巧的回答。

    “我娘从小也具有这种能力。”

    “是的!宫主从小也具有令天下臣服归化的能力只要是见到官主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地臣伏在她的脚下。”

    “可是她并没有拥有天下呀。”

    “那是因她认识了一个不该认识的男人对自己丧失了信心。”

    “那个男人就是我的父亲?”

    “是的谢大侠是一代剑神也是一个女人征服不了的男人。”

    “像丁鹏一样?”

    金狮很快地回答道:“是的他们是同一类的人因此少宫主最好还是离他远一点。”

    “可能吗?我们要做什么的时候他就会找了来。”

    “那就只有毁了他。”

    谢小玉叹了口气:“金伯伯你不是第一个劝我的人我也不是没有尝试过。我心里一直在动脑筋我也不会像我娘那样优柔寡断这个你看得出来的。”

    “是的少宫主比宫主当年有魄力得多了。”

    “可是我毁不了丁鹏。不是下不了手而是真正的毁不了。”

    一阵沉默金狮知道这句话不是推托而是事实他见过丁鹏的一刀后对这个青年人已充满了畏惧。

    “娘幽闭深山多年是在修炼武功?”

    “是的她现自己无法征服谢晓峰时誓要在武功上胜过他。”

    “有这种可能吗?”

    “宫主已多年未接触世事她是以从前的谢晓峰为标准或许有越过的可能但是谢晓峰这些年也在进步中。如果以他跟丁鹏会面时的情形看则谢大侠已经到了一个新境界中远非宫主所能及。”

    “那你们为什么不去告诉她呢?”

    金狮又默然片刻才道:“宫主从来也不肯听人劝告的她向来只以自己的眼睛来看世界。”

    “这种样子能够成事吗?”:、金狮想了一下才道:“不能所以我们才寄希望在少宫主身上。”

    “你们认为我比我娘有希望?”

    “少宫主一开始就接触广大的世情看法自然比宫主深远而且少宫主又有神剑山庄良好的家世为助的确是比宫主的机遇要好得多。”

    “假如我这个谢家大小姐的身份还有点用就不能让我娘胡闹去毁了我父亲是不是?”

    “这个……只有少宫主自己去跟宫主说了老奴实在是不便置喙不过少宫主也可以放心谢大侠此刻的成就已不是任何人能毁掉的了。”

    黎明日未出东天一片红霞。

    这是山中瘴气最厉的时刻死亡谷中一片黑暗上面却翻腾着彩色的雾气。

    这情景有点像地狱的大门。

    大地似乎披上一层魔意。

    谢小玉一身盛装带着拘谨的金狮。

    瘴神娘娘庙前自然而然地围聚着许多好奇的乡民他们躲在不易被现的地方看着这位为久染瘴病沉菏不愈的丈夫来求祷的美丽少*妇是否能获得瘴神娘娘的答应庇佑。

    三跪九叩进香献牺牲一切如仪。

    司坛为是个脾气有点怪癖的老婆子她的脸上仍是那样平板亦没有因为对象的特殊而有所不同。

    叩拜完毕一如往例神案飘落一张纸。

    一张雪白的纸上面没有字要放到火去烧过后白纸上才会有字迹。

    通常都是药单告诉来求祷的人要吃些什么药。

    可是今天这张纸上的神示似乎不是药单。

    少*妇看了神示后起身向谷边的悬崖走去。

    老管家这时才上前看了一下烤过的白纸然后急急地追上去口中急叫着:“少夫人少夫人!使不得……”

    他追到谷边那少*妇已纵身一蹿向谷中云雾深处跳了下去。

    躲在暗中观看的人都“啊”了一声忍不住现身出来。

    老管家追去伸手拉住一块衣角。

    他在谷边呆了一呆才嘶哑着声音道:“少夫人你把老奴也带了去吧!这叫老奴回去怎么交代?”

    于是他也一头栽下了山谷换得了另一声惊“啊”这次不是生在暗处了那些人已经现身出来了。

    但是这些人无法阻止悲剧的生眼看着两个活生生的人跳进了死亡谷。

    大家涌向瘴神娘娘的祭台前看那张纸上的字。

    “汝夫获罪瘴神合当染疾病而死尸骨如何唯舍身为本神座下侍儿始可获免。”

    所以她只有跳了下去。

    一个虔诚的少*妇为了挽救她丈夫的生命舍身跳下死亡之谷。

    一个忠义的老仆追随着女主人也跳下了死亡谷。

    这为死亡之谷又添了一桩神话增加了不少感人的气氛。

    那个染疾的丈夫是否真的好了呢?

    没有人知道因为那些同来的仆人都悄悄地走了走得不知去向所以无从查问。

    不过没有人怀疑因为那个年头正是人们对神绝端信赖的时候。

    那张烤焦的神示辗转相传终于神秘地失了踪被送到一个地方。

    一个老人的面前。

    老人与一个老妇相对而坐看着那张字条。老人的嘴角撇了一下冷笑道:“原来她躲在那个地方难怪多年没找着她。”

    老妇人却道:“主公她既然离世远隐也就算了何必去理她呢?”

    “我怎么能不理?我整个基业败坏在她手上我绝不能放过她!”

    老妇人沉默了片刻才道:“主公也不能全怪她我们自己本身也有错处。”

    “我最大的错处就是让她活了下来而且把她收容了下来我早就知道那是祸水……”

    “主公你忍心吗?你能忘记那句刻在刀上的诗句吗?‘小楼一夜听春雨’。那是她的女儿说不定也是你的女儿。”

    老人目中凌厉的杀气消除了代之而起的是一阵惆怅长叹了一声道:“我真难以相信一个像她那样圣洁的女人会生下这样的一个女儿。”

    老妇轻轻一叹:“圣与魔只有一线之隔是你辜负了她的母亲。”

    “我……哈哈你不会明白的。”

    “主公我是不明白你们之间生了什么事你不肯说知道的人也不肯说不过我明白那女孩子来的时候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人见人爱。她之所以变得那样是我们没有好好教导她。”

    老人忽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语气很坚决:“不行我不能再容她胡闹了!她毁了我已经够了不能再让她毁了丁鹏。”

    “她怎么会毁了丁鹏呢?”

    “你知道那投崖的是什么人就会知道那对丁鹏会有什么影响。”

    “是什么人?”

    “是金狮跟谢小玉。”

    “谢小玉?那不是谢晓峰的女儿吗?怎么会跟金狮拉到一起呢?”

    “我不知道但他们之间必然有密切的关系丁鹏曾经在神剑山庄附近劈死了银龙。”

    老妇人沉默片刻才道:“主公虽然我并不赞成但是多少年来我一直都是服从你的每一个指示的我相信你的每一个指示都是正确的。你要我做什么?”

    “夫人、你怎么知道我会要你去做什么的?”

    老妇人一笑道:“那还不容易猜?这些年来你已很少找我商量事情了但是你却把我叫来看这张字条那就是有事情要我去办。”

    老人顿了一顿才叹道:“是的夫人这件事恐怕一定要你跟铜驼去一趟才能办得了。我的功力因为输了一大部分给丁鹏已经无法办这件事了。”

    “要我跟铜驼一起去?”

    “是的不但要你们两个人出马而且把我们身边的好手都带去。”

    “那怎么行呢!你身边不是没人了吗?”

    “我身边要人干吗?现在我已经是个没用的老人没有人会看中我了。”

    “主公这不是在开玩笑。”

    “我也不是在开玩笑。银龙铁燕虽死还有金狮在铜驼勉强能抵得过。至于那个贱人只有你才能应付。他们那边还有其他的人所以必须把好手都带去。”

    “我们去拼命吗?”

    老人的脸色变得很庄重“是的杀无赦一个都别放过这也是一次清理门户。”

    老妇还要说什么但老人一挥手道:“你不必说了我这个决定是经过再三考虑后才下的绝不是意气用事。魔教即使毁了也不能在我手中留下一点祸害。”

    老妇默然片刻才道:“好吧!如果这是你的决定那我是一定会遵从的我知道你不是轻率下决定的人。”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老妇看着他目中流露出爱情的光彩虽然他们结合已经近六十年了这份深情从没减退过。

    不过老妇人突然有一股悲哀的感受她现她那永远年轻的丈夫忽地有了老态。

    “你们放心地去吧这个地方很偏僻没有人会找来的。我将亲自下厨为你们烧两样菜庆祝你们胜利成功回来。”

    老人在谷口欢送着人群离去挥手说出了这一段豪语被送行的人都很兴奋。

    铜驼高兴地道:“主公这次心情似乎很开朗三十年来我没看见他这样高兴过。”

    “是的这是他一生中所下的最大的决定对天美出了格杀的命令。”

    铜驼道:“主公早就该对那贱人下这个命令了我已经等候这个命令多年了终于还是等到了。”

    “铜驼你不知道他的心情。”

    “我知道你们一直都以为天美是主公的女儿不忍心对付她。”

    “难道不是吗以年龄计算也差不多。”

    铜驼道:“属下知道绝对不会是的。”

    “为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知道。每个人都以为弱柳夫人是位贞节的圣女除了主公之外没有第二个男人只有我知道她是个淫妇。”

    “铜驼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我可以这么说因为我有证据。”

    “什么证据?”

    “她诱惑过我。”

    “你?铜驼?你那时才多大?”

    “我才十四岁根本还不解人事可是她一天都离不开男人。那天刚好所有的人都不在她只有找到我想尽了方法把我引诱上了床还没有真正沾上她恰好主公回来了。”

    “啊!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这就是主公的仁厚处他始终隐瞒了别人的缺点。那天我还记得主公跨进了门她就从床上跳起来向主公哭诉说是我欺侮她对她施暴。”

    “主公怎么样呢?”

    “主公只笑了一笑说我根本是个小孩子血气方刚她又生得这么美自然是情不自禁了叫我向她道了歉大家忘了这回事并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哦?主公仍然相信是你主动地要施暴她了?”

    铜驼低下头道:“事实上我那天的情景也无以自明因为弱柳夫人诱惑男人的手段太高明了。她总是在有意无意间撩拨起男人的情火等男人自动地上钩就像是飞蛾扑火一般。”

    “主公知道她的个性吗?”

    铜驼道:“后来我不清楚但是在当时他是不知情的。”

    “那他对你倒是很大方的居然肯原谅你。”

    “是的所以我才对主公感激终生忠贞不2。”

    “金狮他们自然也难免了他们的年龄比你大。”

    铜驼沉思片刻才道:“我想是难免的所以他们对天美会那样地忠心护持我想多半也是因为这层关系。”

    “你又怎么能肯定天美不是主公的女儿呢?”

    “因为天美的右手指有六枚手指。”

    “这又算是什么证据呢?”

    “枝指是遗传的主公却没有枝指。”

    “宫中的人都没有这或许是隔上几代遗传下来的。”

    铜驼却道:“我知道有一个生有枝指、却不是魔宫中的人那人是我的叔叔有天来看我。”

    “那又怎么样?”

    “以后没多久弱柳夫人就神秘地失踪了我们回来追索也没找到她的踪迹。一直等过了四年才有人抱了天美了来。”

    “那又如何证明呢?天美那时也三岁多了若弱柳是那时怀了身孕。她正是那么大。”

    铜驼摇头道:“我看见天美生有枝指心下已然怀疑。之后我回去了趟就是打听消息去了。结果我知道我叔叔带了弱柳私奔到我家乡潜居。”

    “你叔叔倒是很有办法。”

    “他本来就是个美男子又善于言词懂得体贴弱柳跟他私奔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我打听他们生了个女儿。”

    “就是天美?”

    “是的那个女孩子长得比较大送来的时候说是三岁多实际上只有两岁多一点。”

    “这么说来天美是你叔叔的女儿了也是你的堂妹了?要是她来的时候只有两岁多的确不是主公的骨肉了。”

    铜驼默然。老妇人又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把女儿送来给我们收养呢?”

    “我叔叔原是个绝顶风流的人可是他拐带了弱柳私奔之后居然循规蹈矩一心一意地在家里守着她。前两年还好后来我叔叔为了要练一种武功略为疏淡了她她又不安于室了。”

    “一个像她那样的女人原是难甘于寂寞的。”

    “我叔叔却不像主公那样宽宏大量他抓到她的奸情一刀劈了两个人然后自己也自杀了。”

    老妇人默然片刻才轻叹道:“这又是何苦!弱柳也是的她总以为没有一个男人忍心杀她结果只要遇上一个就够她受了。”

    “主母你好像早就知道弱柳的为人了?”

    老妇人一笑道:“别忘了我是女人女人对女人总是容易了解的。”

    “那么你为什么不告诉主公呢?”

    老妇人一笑道:“只有最笨的女人才在丈夫面前攻击另一个女人。多少年来主公对我一直非常尊敬就因为我知道如何尽一个女人的本分。”

    这次是铜驼沉默了他对这个主母也非常尊敬但也只因为她是主公的妻子而已。

    她本身实在没有什么引人之处。

    她貌相中姿既不特别聪明也不很笨不喜欢说话从不表示意见没有突出的地方似乎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可是主公却一直对她很客气很尊敬这使他一直想不透。

    有很多时候他常为主公叫屈觉得主公英武天纵实在应该娶个更好的配偶的。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这位主母的可敬之处乃是在于她的智慧、她的胸襟、她的度量、她的贤慧以及种种的美德一个女人具有的一切内在美她都具有了。

    男人若能遇上这样一个女人实在是终生的幸福只可惜像这样的女人实在太少了。

    铜驼不禁对主母又升起一层崇高的敬意。

    话题又转回来老妇问道:“铜驼那句诗那句‘小楼一夜听春雨’的诗是怎么回事?”

    “那只是主公第一次见到弱柳夫人时就是受了这句诗的吸引。那次我们途经江南一个农村景色如画在一条小溪畔有一所草舍里面有一个美妙的声音在吟着这诗立刻就吸引住了我们于是我们循声探望就见到了弱柳夫人。那时她只是一个教书先生的女儿、一个布衫裙钗的村姑而已却已是国色天香而她似乎也为主公的翩翩丰采所吸引就那么一刻谈话她就跟着我们走了抛下了她的老父。”

    “以后她就没有再回去过?”

    “没有好像她根本就忘记了她的父亲。倒是主公还记得叫我去探访过两次。她的老父正值穷途潦倒我留下了一大笔金银;第二次再去探望见他已经运用那笔财富置买了田产营居了新房更还娶了个续弦的女子日子过得很好主公才不叫人去了。”

    “为什么呢?”

    铜驼道:“以我们那时的环境正是如日中天一个寻常的百姓人家跟我们沾上关系并不是好事情。”

    老妇轻轻一叹道:“主公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处处都为人着想这样的一个人并不适合担任教主的。”

    铜驼道:“主公在处理教务时却是一丝不苟的。”

    “是的他必须如此。平心而论魔教之所以被武林中人视为旁门邪教是有道理的它本身有许多规条以及许多练功的方法都是邪恶的。主公想要使魔教有所改革以一正别人对魔教的视听才订下了许多严厉的规条约束教中的子弟也因为这才引致许多人的不满而导致众叛亲离。”

    “也不能那么说。直到现在主公仍然有许多忠心追随的部属。”

    “那已经很少了这些人都是向往本教神奇的武术希冀得到传授才投身进来的。”

    铜驼默然。老妇人又问道:“主公为什么要把那句诗刻在刀身上呢?”

    “这个属下可不知道。弱柳夫人失踪了之后主公有段时间很暴躁杀了不少人。”

    “那样的一个天生尤物是很令人难忘的别说是主公连我也感到怅然若失。”

    铜驼想了想道:“主公虽然因为弱柳夫人之失踪而感到愤怒大概也想到因此而迁怒是不对的他把那句诗刻在刀上就是为了遏制自己的脾气。有好几次我看见他拔出刀来瞥见了上面的诗句后就把怒气息了下去。”

    “大概就是那个原因吧!自此之后他的刀法也步入了一个新的境界出手一刀威猛绝伦使本教的名声也更为昌大但是那也害了他。”

    “是的那一段日子魔教的扩展是太快了已经凌驾于所有的武林宗派之上引起所有人的不安更因为展太快主公无法每件事一一亲视才叫金狮他们各负责一方他们都为本教树下许多强敌。”

    老妇人轻轻一叹道:“是的主公在事后检讨得失他并没有怪人认为那是自己的过失。”

    “这不能怪主公他是一心求好……”

    “铜驼你还不了解主公吗?他真是那种诿过于部属的人吗?他是教主自然应当负起一切失败的责任。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是一个自视极高的人一向自认为天下无敌但是他那天的确是败在谢晓峰的剑下。”

    铜驼也不作声了。

    “主公限于资质知道自己此生再无进展了那一刀虽厉但是再也无法强过谢晓峰了这才是他真正灰心世事、不再求东山再起的原因。沉郁多年他终于找到了丁鹏这个年轻人的资质是千载难逢的所以他把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了。”

    “那人可以算是不错听说他的进境已经过昔日的主公了银龙、铁燕都只在他一刀之下碎尸断臂。”

    老妇人点点头道:“是的主公也分析过了。银龙碎尸不足为奇铁燕断臂才是真正的了不起因为他已经能控制那一刀随心所欲地收了也就是说:他已经使这一刀脱出了魔的范畴而进入圣的境界了。”

    “主公还不能控制它?”

    “不能终其一生他只有在魔的范围内使那一刀威力至巨却仍然无法控制它。”

    “本教在丁鹏手中可以兴起了。”

    “这是主公的希望。”

    “那为什么还不把本教的一切都交给他呢?”

    “不急。主公就是因为要兼理教中的事务分了心才限制了自己的展。本教的武功成而难进越到后来越难以进步必须全力以赴。不能有半点分心所以主公才让他自由地展不要他分半点心。”

    “主母我们这一次进剿天美也是为了丁鹏?”

    老妇人沉思了片刻才道:“主公虽然这么说但我相信不是的。”不是的?”

    “据我所知丁鹏日前的境界已经不虞任何的伤害了。主公所以要这么做目的在于把魔教残留在世上的一点邪恶彻底消除将来交给丁鹏的是一个干干净净的门户。”

    “主公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是的他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

    老人回到谷里忽而有一种落寞之感他感到从未像此刻这样空虚过。

    谷中重要的人都走了只剩下几个刚入门的弟子操持着杂务若一旦真要被人摸进来一点抵抗的力量都没有。虽然他说过这个地方很隐蔽没有人能找得到但他自己也知道这句话的靠不住。

    一个很多人的组合绝对无法藏得非常隐蔽何况他的敌人都有着比猎狗更灵敏的鼻子。

    多少年来他之所以能够很安全地保护自己主要还是靠着雄厚的实力。

    几千名绝顶的高手把守着重要的门户小股的敌人绝对无法侵入。

    大股的敌人老远就觉了立刻可以躲避但是现在那些人都走了。

    谷中的防务已经可以说等于完全没有了现在只要是一个二流的高手就可以轻易地进入了。

    唯一能保护他的就是他自己了。

    为了成全丁鹏他不得不将自己毕生专修的功力完全灌输给那个年轻人。

    虽然在事后他仗着一些神奇的练功心诀与一些灵丹的辅助勉强地把功力练到恢复三成。

    三成的功力够应付外来的侵害吗?这句话立刻受到了考验因为他看见了三个人三个不应该是谷里的人:两个女人一个男人。 <a href="" 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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