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冰一低头却觉那被她自己爱若性命的皮盒仍好好地挂在她脖子下面心头不禁猛地一阵剧跳虽然喜出望外但在她心中所生的那一份疑忌却也并不在这喜悦的感觉之下。

    她惘然进入回忆里面前那诡秘的胖瘦两人的身影在她眼中已是淡茫一片而仇独英俊、清癯的面容又清晰地在她脑海中泛了起来。

    她记起那一天当仇独带着满脸悲沧的情意离开她时她心中的那一份自疚和愧作然而仇独却以为她是为了离开自己而难受于是他从怀中拿出这皮盒来给她并且说这是他平生最富纪念价值的一件东西她看得出他当时脸上郑重的神色。

    此后这皮盒便时刻不离地跟随她身旁每当她忆起仇独忆起自己对仇独所欠负的那一份情感和良心上的债她就会无言地将这皮盒拿出来静静地凝望和把玩着让自己回到以往去。

    是以当她看到那诡秘的两个人手中拿着这皮盒时她心中的急竟远在任何事之上这当然是由于她对仇独深厚的情感所致。

    但是她却现自己的脖了上何以好端端地挂着一个皮盒于是她更惊异这两个怪客为什么有和这一样一式的皮盒呢?难道他们和仇独之间有着什么关连吗?他们对自己这样又是为什么呢?

    这实在是令毛冰不解她茫然抬起头来那个怪客仍带着笑容望着她此时她对这两个怪客的恐惧之心虽已完全消失了但她也没有方法来向他们表达自己心中的意思。

    这种言语的隔阂是她第一次感觉到的她暗忖:“在他们面前我简直和哑巴一样——”一念至此心中忽地一动转念忖道:“就是哑巴也可以向对方表露心意的呀我说的他们听不懂难道我写的字他们也看不懂吗?”她脸上微微露出喜悦之色这是因为她现了一种方法可以解决自己心中的疑团而绝不是因为自己心里开心之故。那两个怪客见她面上露出喜色这种情感上的流露他们自然看得出来那胖子一转脸朝那瘦子说了几句话毛冰当然仍是不懂但看他们的语气也听得出他们是在高兴。于是她蹲了下去用手上留着的并不太长但也不太短的指甲在地上划了“仇独”两字。那两个怪客看到了她这动作也赶紧蹲了下去身上的金铁片子哗啦哗啦地响着下摆已拂在地上。两人朝那“仇独”看了半晌忽然一齐跳了起来连连点头这两人不但武功已出神入化外表看起来也是奇异诡秘再加上一点儿凶恶的样子然而两人此刻的神态却像个天真的孩童。毛冰微微一笑她知道这两人必定是和仇独有着关系了而且她可以确定这两人必非中土武林人物他们到中原来同时也是为着寻找仇独然而仇独呢?她又不禁一阵惘然。若换了平日她头脑清楚的时候她立刻可以现这两人非但不了解她所说的话甚至连她写的字也不太认得这从两人连简简单单的仇独两字都看了半晌才认出来的事上就可以知道然而她此刻心思倏乱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是以她期望着这两个人能够写几个字来解开一些她所不能了解的事。那两个怪客欢跃了一会又蹲了下来朝毛冰连连点头微笑现出非常亲热的样子接着又注视毛冰的手像是要她再写下去而毛冰却在等着他们写这样三人蹲在地上面面相对却不知道对方究竟想于什么只有瞪大了眼睛望着。毛冰当然不知道这两个怪人的来历甚至连芸芸中原武林中能知道这两人来历的也不多虽然在看了他们所施展的拳法之后每个人都会知道他们必定是和“海天孤燕”有着关系。但海大孤燕本身就是个谜根本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处这位被武林尊为千百年来第一人的奇人其来如神龙其去亦如神龙谁会知道他非但和这两个怪客有着关系和当今武林的奇人“仇独”也有着关连呢?仇独一生事迹绚丽多彩在他短短的三数十年性命中除了一些人们都知道的事之外还有更多人们不知道的事。他曾经远赴海外在黄海的一个孤岛上竟认识了许多久已被武林中认为死去的人物而这“人中之龙”海天孤燕竟也是其中之一。这许多位武林中的前辈都是在自己遇着了什么不可解的困难或者是自己也厌倦了人生的时候被“海天孤燕”接引到这小岛上过着散仙般的生活当仇独无意间闯上这小岛时立刻觉自己那一身在中原武林已是顶儿尖儿的身手在这里竟连几个为这些武林前辈做些杂事的黎人都不如。作为一个武林中人遇着了这种千载难逢的机缘其心中的喜悦是可想而知的仇独自己不会例外他极愿意留在这小岛上想学一些他虽然久已听说却连见也没有见过的武功。但是但是年龄恐怕己过百岁而精神却极矍烁的“海天孤燕”却对他说:“留在这里的人都誓再不离岛了你能够做到吗?”

    仇独听了无言地愕住了那时他才二十多岁正是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让他牺牲全部时日来换取武功那时他确然觉得并不值得因为你纵然学成了盖世神通然而在这孤岛你又能怎么呢?

    这正如有人愿意给你巨大数量的财富而只准你困在一间房子不能出去半步而你也绝对不可能答应他一样。

    这种心理海天孤燕当然体会得出于是他芜然一笑道:“你别不好意思若我在你这个年纪也不肯这么做的。”

    人类之间的情感最可贵的就是彼此间的同情与了解仇独一生最不服人然而此刻却对这海外奇人甚为倾倒而海天孤燕也对这武林中的后起之秀极为欣赏这两个年龄几乎差了一甲子的人竟结成好友仇独在那孤岛上也破例地耽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内海天孤燕虽然绝口不谈武功但却将些内功中的不传之秘有意无意他说出来仇独是何等聪明人自是得益非浅他震惊武林的“万流归宗”心法亦因此得成。

    在这孤岛上的人每人都存一个极小的皮盒里边是什么谁也没打开来过仇独临去之际海天孤燕也将这种皮盒拿了一个给他并且谆谆叮咛说这皮盒也许会给他帮助很大但是不到十分危急时却千万不能打开它。

    仇独踏上那来时乘来的双桅小船时海天孤燕说:“假如你厌倦了武林生涯随时可到这里来。”他长叹了口气又道“我无论在不在这里总是欢迎你来的。”

    言下大有自知死期已近之意分离在即再见无期仇独顿觉惜别之情油然而生。

    海南岛上的五指山也是剑客出没的地方之一“海南剑派”以辛辣诡异为主虽然与中原武林所流传的剑法不同但自古以来剑法的源流本是一统只是每派所走的剑路各异而已。

    这身穿紫铜、黄金衣衫的两个怪客本是海南剑派的高手足迹虽未出南海但剑法亦自不凡他两人生性奇特昔年在海南岛上行事就以偏激著名哪知突然这两人竟一齐失踪海南岛上的江湖人士各各称异因为这两人绝不是会归隐林下的人而中原武林也未传出有这两人的行踪。

    哪知这两人却是被海天孤燕引到那孤岛上潜习武学因为生性也是极为奇特的海天孤燕对这两人竟极为青睐。

    仇独昔年孤身闯上那孤岛时与这两人颇为相投人类的缘份总是那么奇怪仇独与这两人平日都是落落寡合的做岸之士却不知怎地结交了对方这和自家完全不同典型的人物。

    这两人本是中表兄弟胖的叫程驹瘦的叫潘金在那孤岛上一耽十年竟再也忍不得孤岛上寂寞的岁月偷偷溜了出来这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他们生性本就不甘寂寞另一方面也因为他们年纪还没有到达将一切都能淡然视之的阶段尤其是仇独口里的中原武林江南风物更使他们心向往之神思不已。

    他们想到就做居然连袂来到江南他们足迹从未来至中土一切都生疏得很尤其是他们这种诡异装束更处处引起不便于是自然想在这里找个朋友而他们在中原武林中唯一的朋友就是仇独了。

    是以他们看到毛冰颈上所挂的那个小皮盒子不禁狂喜因为他们多日来打听仇独的行迹毫无结果这自然是因为他们本身行踪诡异而所打听的对象又是仇独人家当然不愿意告诉他们真象。

    只是他们那种南粤方言生长在江南深闺里的毛冰怎会听得懂?言语不通自然难免引起误会就连他们以绝顶内力为因惊悸而晕厥的毛冰推拿时也被毛冰认为他们在故意轻薄。

    他们两人费了很久的事才使毛冰略为了解了一些他们和仇独之间的关系毛冰却凄凉地在地上写成的仇独两字下面加上“死了”两字程驹、潘金的眼睛在看到这两个字以后突然射出一股骇人的光芒各各狂吼了一声纵上前去捉住毛冰的臂膀喉间出一连串急切的间话。

    毛冰的两只臂膀被抓得其痛彻骨眼睫毛上竟有泪珠流下但她的泪珠却不是因为痛苦而流下的而是因着快乐。

    这是因为他们两人真情的流露。从开始到现在没有任何一个人会为仇独的死而有任何悲哀的表情即使她自己在思念着仇独时也只是暗地流着眼泪将真实的情感隐藏起来那确是人生最痛苦的事但是她却不得不如此因着所能接触到的人都是仇独的敌人而非朋友。

    但此刻她却看到仇独的真正朋友了她激动得流下快乐的泪珠当她知道仇独也有朋友的时候那远比她现自己的朋友还要愉快。

    程驹、潘金满脸俱是惶急的神色他们着急地问着:“仇独是怎么死的?是被人所杀吗?他的仇人是谁?”毛冰却一句听不懂就算听懂了她又怎能将仇独的仇家说出来因为那是她嫡亲的哥哥呀。

    程驹、潘金虽然性情怪异但却都是性情中人此刻心里越急却也越不能将心中的意思表达出来两人急得捉着毛冰的臂膀直晃突地剑光一闪直削程驹耳畔的“玄珠”穴。

    两人心中全在想着仇独之事对这剑光的来路完全没注意到再加上这剑光来势极按说他们似已绝无可能躲开此招。

    剑气寒芒眼看已扫着程驹的右耳就在这间不容的一刹那里程驹肥胖的颈子倏然向左一扭剑光点闪而过使剑的人一声厉叱骂道:“欺凌弱女算什么人物?姓石的今天和你拼了!”

    剑尖微一颤抖剑光错落全向程驹的头上招呼。

    程驹不想伤人先求自保反臂一指“呛然”一声长吟竟将那剑弹开五寸但使剑的人丝毫不为这种惊人的武功所惧剑式一、圈“唰、唰”又是两剑轻灵巧快正是名重武林的“七十二路连环剑”。

    毛冰看到石磷运剑如风再听到石磷所骂的话知道他必定对这两个海外来客有了误会娇喝道:“石磷快别动手!”

    石磷一楞掌中剑又被人家弹了一下但武当剑法剑式连绵剑路并没有因为这一弹之力而有所阻滞只是他听了毛冰的话却不得不硬生生地将出的一招“江河日下”撤了回来。

    他以吃惊的目光询问毛冰毛冰道:“他们都是自己人一一”她的脸略为红了一下修正说道:“他们对我并没有恶意。”

    石磷更奇怪道:“这个样子还说是没有恶意?”

    石磷方才虽然被点中了穴道但人家对他可并没有恶意是以下手并不重用的也不是独门手法石磷自己运气行功竟以武当正宗的内功解开了穴道他和毛冰本是几时青海竹马的朋友自是极为关心毛冰的安危捡起方才被人家击落的长剑又赶了回来却看到毛冰泪流满面那两个人手握着她的肩膀。

    这景象一落石磷之目他竟不再顾忌人家的“化骨神拳”拼命扑了上来只是自己武功和人家差得大远虽然拼命也没有用。

    毛冰喝止了他他却觉得诧异低下头眼角动处忽然看到他们方才在地上所写的“仇独”两字心里一酸长剑无力地垂落到地上。

    他对毛冰情根深种后来毛冰不惜牺牲自己来帮助她哥哥的时候他恰巧不在江南等到回来时毛冰容貌虽依旧可是心境却大不相同了。

    石磷知道仇独和毛冰之间的关系此刻再在地上看到仇独两字恍然而悟难受地暗忖道:“难怪她说是自己人!”越酸溜溜地一口气像是憋在喉咙里吐不出来。“那倒怪我多事了。”他略有些气愤他说道毛冰也难受觉得对他有些歉意。

    程驹、潘金狠狠瞪了石磷几眼他们朋友虽少但对朋友却极为热诚他们知道毛冰必定和仇独有极深的关系也猜出毛冰腹中的必定是仇独的孩子此刻看到石磷和她四目相对的表情心里大大地下舒服两人低低说了几句话毛冰和石磷也听不懂。

    他们身形蓦地一动身上的铜片响也未响人影一晃就掠了出去毛冰又是奇怪目光方才回到石磷身上眼前又突地一花他两人又掠了进来一人手中拿着两只马腿竟将马举了起来她心中一动恍然知道了方才她所经历那种马身未动而自己却像腾云驾雾的感觉的由来。

    石磷一直望着毛冰但此刻目光却也不免被他们所吸引惊异于他们武功之深和行事之异他出道虽然并不太久但却自幼被武林名家所薰陶武林中的事他也听到的极多但此刻他却再也想不出这两人是什么来路。

    程驹、潘佥将马举到毛冰跟前放下了朝毛冰一笑双手如电倏然穿入毛冰肋下极快地将毛冰放到马鞍石磷又一惊叱道:“干什么?”语声未了他两人已将毛冰连人带马举了起来身形动处晃眼便消失了。

    石磷楞了许久他知道凭自己必定迫不上人家此刻他也知道了这两人举止虽然极端诡异但却井没有什么恶意但这两人却为什么将毛冰掳了去呢?掳到哪里去了呢?毛冰体质本弱加以身怀六甲会不会因此而受到伤害呢?

    他暗中咬牙忖道:“无论如何我也要将她的下落查明也许我是多管闲事但我如不这样做我的心将永远也无法安宁了。”

    他虽然极幼时就入了武当山和那些清心寡欲的道士相处但天性多情有关情感上的事他总是放不下。

    于是他振作了精神将倒提着的长剑放回剑鞘里举步向前追去。

    冬日本短此刻已近黄昏黑暗虽近但黎明不会太远了。

    若你是老于江湖行走的那么无论你在中原苍茫的古道江南如画的小桥甚至是鸡声早鸣的茅店灯火晚照的闹市上你都可能会现一个长身玉立面目却带着重优的中年男子负手蹈蹈独行他神色里似乎在寻找什么但又似乎因着太久的失望他对他自己的寻找也并没有抱着大多希望。

    是以一眼看去他全身满含着懒散的味道腰畔挂着的长剑也懒散地拖了下来剑鞘甚至已拖到地上与地相擦常会生刺耳之声。

    若你不但老于江湖还是熟悉武林掌故的人物你就会知道这潇洒而懒散的中年汉子却是十七年前大大有名的人物也是昔年的名剑客武当山灵空剑客的亲传弟子——石磷。

    若你更熟悉内情你还会从他身上知道一段凄崎动人的故事只是若有人知道这故事也只是将他深藏在心里不敢说出来。

    因为这故事除了石磷还关系着今日武林中的第一人物——灵蛇毛臬现在的武林中人谁要得罪了毛大爷那不啻是自己找自己的麻烦而灵蛇毛臬却最怕别人说起这故事。

    时日匆匆此时距离仇独身死已有十七年了。这十六年来武林中自然生了许多事但却已都在人的记忆里消失了像泡沫消失在水里一·样连一点涟漪都未曾激起但是一一只有仇独却仍存在于大家的心里因为他人虽死了但他的残骨却仍在武林中占着极重要的地位这是武林中数百年来未曾出现过的事。

    灵蛇毛臬利用仇独的残骨在武林取得霸业他虽然没有自立门户但是他的“残骨令”却被武林中人视为至宝因为无论任何人只要还想在江湖上混的就得听这“残骨令”的命令。

    这“残骨令”就是仇独的残骸所制当年的“七剑三鞭”现在已去其二汪一鹏断臂后声威也不如前但他们仗着那以仇独残骨所制的“残骨令”都在武林中占了霸业。

    这些事却都未放在石磷心上他浪迹大涯无非是想寻找毛冰但十七年来他足迹走遍两河东西大江南北甚至连关外塞北都走遍了但是毛冰却像海中之针再也找不到。

    于是石磷也变了他变得落落寡合也变得浪荡不羁那和他以前的性格是绝不相同的他的授业恩师灵空剑客为此很伤心。江湖不少认识他的人也在为他深深惋借着。

    是春天江南驿道上马蹄匆忙石磷也回到了江南他衣衫虽不华丽但却极为整洁那在一个浪迹天涯的人来说是极为难得的。

    他落寞地骑在瘦马上马的缰绳紧在马鞍上他让那马随意行着眼光却正浏览着江南道上的行人以及道旁已青葱的林木已渐茁长的秀草口中微微低吟着:“江南好风景旧曾谙一一”江南是他旧游之地呀。

    蓦地征尘突起——石磷不经意地望过去远处有一群快马奔至敢在这种行人稠密的路上放马而驰的若非官府公差不问可知便是灵蛇毛臬的手下武士石磷心中动了一下忖道:“出了什么事?”

    那群奔马倏忽而至在滚滚征尘中也看不清究竟是些什么人物晃眼便又绝尘而去留下一股黄尘。

    石磷厌恶地拂去了面上的尘土放马前行依稀觉得另有两骑就在他身后他也没有回头去看因为这些年来他和武林中人已无恩怨可言是以他也不需要像昔日一样随时留心别人的暗算。

    但是后面那两人随风传来的话声他却无法不听一“灵蛇这次可真碰上定头货了看他手下十大弟子居然全出动了就知道他可也着了急兄弟这次从北方来在保定府那边就听到了这个消息据说毛老大已飞传‘残骨令’想动用所有的力量来对付那个少年哩。”

    另外一个声音“哦”了一声也道:“这件事我倒不大清楚不过有人找毛老大的麻烦可有点不开眼吧?”

    “是呀!”先前那北方口音的人说道“起先我也以为那人招子不亮后来再一听说那人虽然初出道万儿还不响手底可真有两下子毛老大手下的镖局无论保的明镖暗镖他都有办法劫了来。”

    你为停顿一下又接着道:“最怪的是他劫了镖也不拿起走却将镖银珠宝满地乱丢任凭人家去捡他自己却一文也不要。”

    这人似乎极爱说话一口的北方口音嗓门又大石磷听得清清楚楚突然心中一动忖道:“莫不是有人为仇独复仇?”很自然地他又联想到毛冰身上于是他又留意地去听一“这人倒是个奇人喂!依你的意思这人是不是和十多年前的那件事有关系?”他哼了一声又道“我走镖陕西的时候曾和鸳鸯双剑的一个徒弟交上好朋友他就告诉我说是那主儿必定不肯就这么样算了的还有着什么‘十年以后以血还血’这句话我看呀——”他含蓄地止住了话。

    另一人哈哈笑道:“你倒是听见风就是雨的脾气姓仇的人已死了不这样算了又怎样何况他既无子女徒弟也没有至亲好友死了连个苦主儿都没有还有谁替他报仇?”

    另一人不以为然地哼了一下那人又道:“十年之后以血还血现在可二十年都快到了老实告诉你劫毛老大镖的那个主儿听说是个三十几岁的汉子从来都是独往独行遇见不平的事他就要管管完了就留下一只小金剑作表记大家不知道他的名字就管他叫‘金剑侠’哥儿们你最近窝在家里不出来大概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吧?”

    另一人笑了一下道:“谁像你像个失心疯似的整年在外面跑嘿!我说你呀三十多岁了也该娶个老婆了吧!”

    两人一阵嘻笑再谈下去就是些言不及义的话石磷更放缓了马让那两骑先走过去他自己却低头沉吟忖道:“这金剑侠又是谁呢、我先前以为他会是冰妹肚里那个孩子但人家已三十多岁了看来又不像会是他。”

    “三十多岁的人才开始在江湖上闯万儿的只有两种情形一一种是他习艺本晚是以艺成也晚另一种情形就是他本来已闯过江湖现在却改头换面以另一番面目出现这”金剑侠”是哪一种呢?”他咳了一声转念忖道:“我去想这些干什么反正这些全关不着我的事。”

    剑鞘就在马蹬上叮当作响他将剑稍为提了一些抬头看到天已不早了西面已有落日时的晚霞于是他将马稍微赶快了些。

    进了镇江府他下了马缓缓牵着缰绳前行信步走入一家客栈将马交给了店伙抬头一望却见一面镖旗插在进口的门框上不禁微一皱眉暗怪自己选错了地方但人已进来了又不好意思再出去只得随意选了间房住下。

    上灯后果然不出他所料客栈里嘈声刺耳那些镖局里的镖伙们吆五喝六猜拳喝酒还叫些粉头来唱曲。

    石磷头皮炸推门走了出去院子里虽然没有里边闷但还不是吵得一样厉害这些镖伙跟趟子手整天风尘忙碌这天大概是刚了银子再加上所住的大城不怕会有强盗放心之下当然要尽量地作乐打扰别人他们根本不管。

    他们这样放肆原因之一却是因为他们平安镖局的总镖头八面玲玫胡之辉是“毛大太爷”的拜把子兄弟关系拉得非常好再加上这次走镖是胡之辉亲自出马的大伙儿都放心得很。

    石磷禁不得吵越吵他就越烦他不愿意和别人争吵就走了出去站在客栈门口望着青石饭铺成的路心里倒觉得清静不少。

    他随意闲眺却看到一顶软轿在客栈门前停了下来他不禁注意去看因为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坐轿子的极少这一来是因为坐轿子不如骑马乘车方便度也太慢再来却是因为坐轿子的花费太大谁也不愿意花这个冤枉钱。

    轿子平稳地放在地上走出一个少年石磷微皱眉他本以为轿子里坐的不是伤病之人就是老头子或娘儿们哪知是个弱冠少年?

    “这么娇嫩还出来干什么躲在家里当少爷好了。”他蔑视地望了那少年一眼眼前却是一亮那少年脸上的轮廓极为清秀而动人眼睛大而深远鼻子高而挺秀虽然长得极美却没有半点儿脂粉气再加那身极匀称合体的衣裳看起来越给人家一种舒服和顺眼的感觉。

    石磷年少时也素有“美男子”之称此时见了这美少年相惜之意油然而生不禁将方才的厌恶之心消失了大半。

    那少年一下轿店里的伙计立即恭谨地上来招呼店伙们的眼睛该有多厉害贫富贵贱一望而知这少年衣裳华丽举止不凡气派又这么大店伙们不巴结这种人巴结谁去?

    石磷目送那少年的背影人了店转眼却看到一个少年乞丐就着客栈前的灯笼之光在捉蚤子暗叹了一声人间不平事举目皆是这少年与这乞丐的命运难道生来就如此的吗?

    他施施然在路上闲逛了一会在铺子里买了些醉鸡酱肉又沽了些酒准备今晚一醉解愁他不喜欢在饭馆里喝酒因为那远不及在自己房子里自由而喝酒却是最需要自由的。

    他走进客栈一面暗笑自己现在居然也变成酒鬼了寂寞与忧郁是他喝酒最大的原因无论如何人在微醇时的心境总是较为愉快的。

    他走进院子此刻竟连院子里都挤满了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走过去一看看见一大堆人围着一张圆桌面在掷着骰子这些人大概是嫌房子不够宽敞竟搬到院子里赌起来。

    石磷又挤了出来关起门自己喝了几杯闷酒心中有些飘飘然这么多年来他已学会怎么样在喝了酒之后忘记一些自己不该想的事。

    院子里的嘈声越来越大他在屋子里转了两转忍不住又推门走了出来他看见那圆桌旁的人越来越多不禁激了好奇心也挤了过去却看到桌子上堆着一大堆银子站在银子后面手里摇着骰子的却是那个华服美少年。

    他微微有些惊诧注意地看着那美少年旁边有人说道:“这次他总该输一次了吧?我不相信他掷的点子比老王还大。”

    另一人头削肩一双老鼠眼紧紧瞪着那少年的手口中吆喝道:“么、二、三”他在希望着那少年掷出的点子是么、二、三石磷暗笑忖道:“这厮想必就是老王了。”

    那少年不动声色手一放将那六粒骰子掷在海碗里六粒骰子在碗里打转众人的眼睛也跟着打转就连石磷也注意地去看那六粒骰子一粒一粒地停了下来正面全是四点最后两粒骰于仍在滚动着一粒将要停了下来似乎是个黑点但不知怎地被另一粒骰子一撞两粒一齐停下来也是“四点”竟是个“全红豹子”统吃……众人一声惊呼老王脸如死灰那少年笑嘻嘻地将桌面上一小堆银子加到他那一大堆银子上。石磷一生中还是第一次见到别人掷骰子掷出六个红色四点来也看得呆了。

    老王大概输光了突地伸手一掏自靴统中掏出一把匕来亮晶晶地“夺地”一声插在桌面上大声叫道:“老子输光了老子赌身上的一斤肉老子要是输了就从身上割一斤肉要是赢了你就得把银子全给我。”

    他输得着急竟耍起无赖来围着桌面站着的人全跟老王是朋友都在替老王助威原来那少年一上来手风奇佳竟将这般镖伙们的银子全赢了过去大家自然全有气。

    那少年看了那刀子一眼脸上神色丝毫未动冷然说道:“一斤肉就抵这么多银子朋友你的肉也未免太值钱吧。”

    石磷闻言也一惊忖道:“看不出他倒有这么壮的胆子。”

    果然他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众怒有人竟骂道:“你***是什么东西!”老王拔起桌上的匕嗖地一下子跳到桌面上叫着道:“你赌不赌?”大有你若不赌我就宰了你之意。

    石磷暗暗走近那少年他对这少年有了好感准备万一有事他就出手相救那少年却行若无事他说道:“赌钱还有强迫的呀不和你赌你又当怎的要拼命吗?”居然一点儿也不含糊。

    石磷方才看来看去也看不出这少年身上有半点练家子的特徽两只手掌又白又嫩像是人家闺女的手此刻见他胆气如此之豪一面为他担心一面也觉得此人可爱得很。

    “老王”眼睛一瞪凶光外露厉喝道:“老子跟你拼了又怎地?”他虽然也看出这少年举止不凡似乎是豪门阔少但遇到这种犯了性子本是成年在刀尖打滚的亡命之徒什么事做不出来?

    他拿着匕又一比划喝道:“我赤脚的还怕了你穿鞋的不成?”作势竟要扑上去那少年眼光一动像是也有些害怕了后退了两步道:“你要当强盗呀!”眼光却瞟着屋子的门。

    石磷暗笑:“这种文弱书生还是禁不得唬。”微运真气准备拔刀相助了。

    老王举刀作势脖子后面却蓦地一紧被人捉住衣领一把揪了过去吧地从桌面上掷到地上跌得仰面朝天。

    在地上打了个滚他爬了起来抬头一看把要骂出来的话赶紧缩回肚里。石磷眼光四转看到人人脸上都有畏惧之色也不禁用眼睛去打量那人眼光方自转到那人身上又赶紧转过头去。

    那人是个胖子身材却不高看起来整个人像是方的却是镖业里的巨子——八面玲珑胡之辉也就是平安镖局的总镖头。

    石磷与他本是旧识对此人却颇不欣赏由他的“八面玲珑”这名字上看来就可以知道此人为人的作风而石磷却是最厌恶这种作风的。

    因此他转过头不愿意和他招呼胡之辉口中一面喝道:“不成材的蠢货输了钱想耍赖吗?”一面却走过去向石磷招呼道:“石兄弟这么久不见了见了故人之面也不打个招呼?”

    石磷无可奈何地回过头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胡大哥。”

    胡之辉哈哈笑道:“难得难得兄弟你还记得我。”他鼻子一动又笑道:“多年不见兄弟你还是老样子还学会了喝酒好极了今天我们可要喝上两杯。”

    他笑声不绝又向那少年道:“这位老弟台如果不嫌弃的话也请来喝两杯算是在下向阁下陪罪好吗?”

    他虽然是征求别人同意的话然而却说得像别人已答应了似的又喝道:“替这位相公将桌上的银子收起来以后你们要再像这样胡闹我可就不答应了。”倏然之间又换了另外一种面目说话石磷摇暗叹:“这人实在是标准的小人。”

    那少年微微一笑道:“这些银子阁下拿去给手下弟兄分了吧!”胡之辉一怔眯着眼睛朝那堆银子看了一眼那并不是一笔小数目连胡之辉见了都不觉心动。

    他转动着胖脸上的细小眼珠说道:“这怕不好意思吧。”那少年含笑道:“戈戈之数又算得了什么阁下千万不要客气。”

    胡之辉眼珠一转哈哈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阁下却一定要赏光和在下兄弟喝两杯。”

    那少年立刻道:“这个自然。”答应得非常干脆像是心里非常乐意的样子。

    石磷仔细打量这少年觉得他实在有许多异处像他这样年纪的人说话举止绝不该这么老辣像是有着很多处世经验似的。

    于是石磷开始对这少年生了兴趣遂也没有拒绝胡之辉的邀请交谈之下那少年自答姓缪名文是粤东商人之子此番是来江南开拓眼界的。石磷却有些怀疑因为他并不像是个商人之子再一注意缪文言谈问似乎对胡之辉甚为拉拢石磷更奇怪因为他没有拉拢胡之辉的必要也不会与这满身世俗气的胖子气味相投的。

    胡之辉要缪文和他结伴而行缪文也一口答应了面上且露出喜色石磷暗地猜测认为这缪文必定有着什么企图只是他也不知道这少年的企图究竟有些什么用意罢了。

    这一来可把石磷也吸引住了他萍踪浪迹本来就没有固定去处第二日清晨三人竟结伴同行跟在一连串镖车后面。听着趟子手嘹亮的呼声在江南山水中石磷也不觉有脾肉复生之感。

    三人一路谈笑缪文似乎对武林中事颇有兴趣一路上不断地向石磷和胡之辉请教谈起武林人物胡之辉就伸起大姆指道:“论到武林人物除了我大哥灵蛇毛臬之外就不作第二人想了。”

    缪文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笑道:“第二人恐怕就是胡大哥了吧。”胡之辉哈哈笑道:“兄弟还谈不上。”却是得意得很。

    石磷冷眼旁观越来越现这少年的异处颇多出手之豪阔生像他家藏银山似的胡之辉却茫然只是不断地吹嘘着毛臬当然也不断地吹嘘着自己缪文面带笑容也总是留心倾听虽然他的笑容有些古怪但石磷却也注意得到。

    镖车由镇江出城经丹阳、武进、往无锡去这江南暮春的风光缪文见了意兴神驰倒的确是像第一次来到江南的样子。

    胡之辉像是并不急着赶路天还没有入黑他就早早落店这样走了三天也没有走出多少路去石磷心里奇怪暗忖:“这哪里像走镖的样子。”

    再过了一天石磷又现了一件奇事镖车行时两旁总有些虽然穿着商旅衣服但一望而知是练家子的人不即不离地跟在旁边起先他还以为这些是绿林道踩盘子的但后来一看这些人虽然装着和胡之辉不认识的样子但有意无意间却不断地和胡之辉在打着眼色比着手式。

    石磷久走江胡什么事没见过但此刻的情形他却有些糊涂了保镖本是光明正大的事此刻他们却怎地偷偷摸摸起来。

    镖车离了丹阳之后前面就是一段较为荒僻的踏石磷以为胡之辉一定会更早落店哪知胡之辉却一反常态竟催着镖伙脚夫赶起夜路来了石磷越知道事有踢跷但却并不表露出来。

    须知通常镖局走镖的道理在通商要道上赶赶夜路倒没有什么关系但一入了荒凉的地方总是乘亮找地方歇息这当然也是防备绿林道朋友的光顾。八面玲珑一向小心谨慎做什么事都先要知道十拿九稳才肯出手此刻恁地做自然奇怪。

    缪文却全然不懂这些骑在马上仰望天上星斗极高兴他说道:“胡兄我们早该在夜间赶路了仰视繁星皓月俯逆春风岂非快事?”石磷暗叹一声忖道:“你真是个什么事都不懂的公子哥儿。”

    又走了一段路前面黑黝黝的一片是个树林子前行的趟子手兜回来向胡之辉道:“前面的青纱帐很密要不要先进去踩个道?”胡之辉好整以暇地一挥马鞭说道:“不必了。”回过头向缪文笑道:“我做事就是这样从来不婆婆妈妈的顾忌。”缪文一伸大姆指笑道:“这正是英雄本色。”

    话声未了后面突然传来一阵急剧的蹄声石磷回头去看哪知那群马却不是向这个方向奔来似乎绕了一个圈子。

    他一耸肩暗笑自己竟有些大惊小怪但随着镖车后面经过那黑黝黝的树林时他倒真有些担心因为这里的确是绿林朋友出没的好地方江南道上再想另找一处却不太容易哩!

    他侧目一看胡之辉在这种光线下他的脸色根本无法看出来但是他的手却有些抖那从被他握着的缰绳的颤动上可以看出来。

    “毕竟他还是有些害怕的。”石磷忖道“但是他既然害怕却又为什么要如此做呢?”石磷苦思却不得其解。

    他们暗中都捏着一把冷汗但镖车却平平安安地走过去了一点儿事也没有生一走出林子胡之辉就长长叹了口气像是心情已松懈了但是在这叹息声中却竟也隐含着一些失望的意味。

    “这树林里可真闷得紧。”缪文笑道马鞭一摇鞭梢指向前途问道:“怎地那边还有小树林子?”石磷随着他的手一看前面果然又是黑黝黝地一片也像是个树林的样子。

    哪知他念头尚未转完那片“树林子”竟动了起来蹄声纷沓原来前面竟是一群人马黑暗中远远望去自然分辨不清。

    缪文笑道:“原来我看错了。”石磷却在担心黑暗之中聚着这么些人除了上线开扒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他有些为难假如真遇上了事他倒有些进退维谷若是帮胡之辉的忙他觉得有些不值得若是不帮呢?自己和人家到底是一路人家遇上事自己袖手旁观在情在理都说不过去。

    那群人马来到近前即倏然而住但奇怪的是这些人竟不去理会前面走着的镖车而逞直走到八面珑珑胡之辉的面前。

    胡之辉朗声一笑道:“弟兄们辛苦了。”那些人哄然道:“胡三哥这是什么话。”胡之辉道:“那叫金剑侠的小子这次居然没有来也算他走运了。”他长长一笑又道:“上次江宁府的‘南秀镖局’是不是就在这里出的事?”一人答道:“一点也不错就在这树林子里。”

    他们一问一答石磷恍然大悟:“原来他们这是做好的圈套来诱那‘金剑侠’入彀的。我倒是又作了杞人之忧了。”

    胡之辉又道:“前途想已不会有事明日晚间就可到了各位无事不妨随兄弟我到无锡将镖交待了大伙儿痛饮一场。”

    那群人共有九骑个个都是窄腰熊臂的精壮汉子两只眼睛在黑暗中自然一闪一闪地显见得都是武功不弱的练家子。

    那为一人身材瘦削双目神采更是夺人在马上一抱拳笑道:“胡三哥的盛情小弟们心领了只是小弟们却要马上赶回去毛大哥恐怕还另有差遣呢!”胡之辉“哦”了一声笑道:“毛大哥如有事弟兄们还是赶紧回去可千万别忘了代我问大哥的好。”那群骑士哄然称是又有人道:“要不要我们先将胡三哥送到地头再回去?”胡之辉笑道:“弟兄们把哥哥我看得太不值钱啦前面那一点儿路难道我还闯不过去?”

    那群骑士哄然声中赶着马从另一方向走了。胡之辉得意地挥动着手中的马鞭笑道:“在江南路上有人想动我兄弟的镖那招子是太不亮啦。”石磷笑问道:“那些骑士是谁?”

    “纵横江湖的‘铁骑神鞭队’就是我那班弟兄了。”胡之辉得意他说侧目回头诧然问道:“缪文缪兄弟呢?”

    石磷一看本来始终坐在马上微笑的缪文此刻果然不知去向了他一惊缪文手无缚鸡之力在这黑夜荒林中走失了倒的确可虑不禁皱着眉道:“我也没有注意到他。”想到缪文一路上坐在马上摇晃不定的样子双眉不禁皱得更紧。

    “缪兄不善骑马身体又单薄如果出了事倒真是我们的过失。”

    他不禁有些后悔方才注意力都放在那班骑士身上竟没有看到缪文的动态。胡之辉也有些着急道:“石兄弟我们去找找他去。”石磷嗖地下了马向林中掠去。

    他们两人展开身法在附近掠了半圈蓦地听到几声连续的惨呼石磷面色突变低喝道:“胡兄快过去看看!”

    他猛一长身掠起如雁胡之辉也跟了上去在这种地方就可以看出石磷武当嫡传的心法果自不凡嗖嗖、几个起落已将八面玲珑胡之辉丢下了一箭多地。胡之辉急呼:“石兄弟慢些。”

    石磷心中焦急展开“八步赶蝉”的绝顶轻功在这密林里搜索着惨呼生的原因胡之辉身形虽臃肿但他在武林中亦颇有声名轻功亦不弱紧跟在后面却听得石磷也出一声惊呼。

    胡之辉想拉拢这一掷千金无吝色的富家公子——缪文听到石磷的惊呼以为缪文生了什么事嗖地也跟了过去。

    他看着石磷愕地背着他站着再一纵身看到地上的景况也不由出一声惨呼真气猛一涣散竟不能再掠起身形颓然落在地上。

    地上凌乱地躺着九具尸身却正是那群“铁骑神鞭队。”胡之辉面如死灰低语道:“这……这……”下面的话竟说不下去。

    有具尸身低微地呻吟了一下想是还没有完全气绝胡之辉倏然掠过去俯身着急他说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那人眼睛已突出眶外满面俱是惊惧之色张开嘴想说什么但一口气提不上来眼皮一翻也自气绝了。

    胡之辉惨然回顾这些灵蛇毛臬的死士纵横江湖的“铁骑神鞭队”里的九个好手竟在这一段极短的时间里同时被人杀了竟没有一个活口。

    八面玲珑缓缓站了起来仰天长叹了口气惨然道:“这会是什么人?难道又是‘金剑侠’吗?”他深知这些“铁骑神鞭骑士”的武功但居然竟在同时被杀简直有些匪夷所思。

    石磷也俯下身将尸身搬起来看了看身上竟没有一处伤痕再看别人也是一样这九人竟是被人点了极重的穴道而毙命的有人手伸在腰间像是想撤出腰中的长鞭但鞭尚未撤出已自被制石磷也不禁长嘘了一口气暗忖:“当今武林中能有这种身手的人会是谁呢?”于是他替自己解释着:“这也许不是一个人干的假如是九人一齐下手来对付这九个骑士那么这件事就可以解释了。”

    胡之辉失去了脸上惯有的笑容愕了许久突地神智一动忙喝道:“石兄弟快走!”身形倏然窜了出去他怕中了别人调虎离山之计自己跑到这里人家却去劫镖了。

    是以他赶紧赶去他却未想到此人若要劫他的镖就算他人在那里又有何用?像他这付身手比起人家来还差得远呢。

    胡之辉身形暴退几个起落石磷已追上了两人并肩掠出林外林外的镖车仍安静地排列在黑夜里一人道:“两位兄台到哪里去了?”石磷一看那人不是失踪了的缪文是谁?

    石磷连忙掠了过去道:“缪兄到那里去了?倒教小弟着急。”

    语声虽是埋怨但却有着十分真实的友情缪文的脸色在夜色中不安地变动了一下似乎也被这份友情所动。

    但是他立即恢复了笑容这年轻的少年像是准备将所有的情感都埋藏起来似的淡然笑道:“不瞒兄台说小弟实在不能骑马这几天来两条脚酸疼不已今天赶了这么多路更是难受方才乘空去溜达了一下现在倒觉好些了。”

    石磷一笑想起以前他是坐轿子道:“对极!对极!”人家无论说什么话他总是附和至于他心里在想着什么那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胡之辉也走了过来连声道:“幸好镖车无事我们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吧。”对那九具尸身竟置之不理了石磷心中一寒忖道:“这八面玲珑的确是个只顾自己自私自利的小人。”

    但是他却不说什么这些年来他已养成了这种脾气有些话他认为不值得说的他就不说有些事他认为不值得做的他就不做少年时的任气现在他已消磨殆尽了。

    镖车立刻起行不到一个时辰就赶到前途的一个小镇上胡之辉已是惊弓之鸟赶紧落店还招呼镖伙不准喝酒闹事石磷暗笑:“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出这命令吧。”

    胡之辉叫别人不喝酒他自己可还是照喝不误在这小镇上。

    又这么晚了哪里找得到什么吃食他胡乱弄了些豆干、花生米、鸭头之类的东西来挑亮了灯拉着石磷和缪文闲谈。

    缪文看着那些食物笑了笑起身出去转了一趟又回来坐下了拿起酒来浅浅啜着倒是不坏的竹叶青不一会店里的小二端进两个盘子来胡之辉一看盘子里竟是两只烧鸡。

    石磷暗忖:“这缪文倒是懂得花钱的人。”胡之辉哈哈笑道:“还是缪文兄弟有办法。”撕开一只鸡腿大吃起来对方才那九具面带惊恐的尸身似乎已经忘得干干净净。

    石磷却忘不了问道:“那‘铁骑神鞭队’的大名小弟近年来也常听到过据说神鞭骑士武功个个不弱而且是支正义之军专门排解江湖上的纠纷此刻怎地一”他止住了话因为他知道如果再说下去就会伤及别人的颜面。

    缪文似乎非常好奇地问道:“什么是‘铁骑神鞭’呀?”胡之辉此时已有些醺然笑道:“这‘铁骑神鞭队’在武林中真可说得上是赫赫有名全队一百二十个骑士不说队长就是当今武林的第一号英雄——我的毛大哥。”

    他得意地大笑了几声突然想到这“赫赫有名”的神鞭队今夜已不明不白地死了九个得意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天时本晚他们挑灯夜谈时间过去真快缪文的脸色在二更时似乎略为变了一下但瞬即恢复常态胡之辉却已沉沉大醉缪文和石磷也像有了八分醉意话都说不周全了。

    第二天早上这小镇竟生了一件奇事这件奇事使得小镇上贫苦的人们脸上泛起多年来未有的笑容然而胡之辉在听到这件奇事之后不但酒意完全消退多年来未曾流下的眼泪都几乎流了出来。

    原来这小镇大大小小的街道上高高低低的荒地里隔不了多远就有一锭五十两重的元宝总算起来竟有十万两。

    看到这银子的人准不赶快捡回家去?这件奇事立刻哄传全镇害得没有捡到银子的人今后几年连走路都不敢抬头因为怕错过捡银子的机会有一个秀才此后十年里竟在地上捡到七十九枚制钱八百二十六个钮子一百三十七个扇穗弄得背也弯了但却再也没有捡到五十两一锭的元宝闲言表过不提。

    胡之辉听了这“奇事”吓得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赶到放银鞘的房间里银鞘仍在但里面的银子却一锭也没有了。

    他仿佛被暴雷所轰周身都软了下来侧一望看守银鞘的镖伙倚在墙上沉沉睡熟了走过去“啪!”“啪!”打了两个耳光却现这些镖伙都是被人点了睡穴再一看墙角金光灿烂掠过去取起一看那竟是一枝纯金打造的小剑。

    十万两银子在一夜之中尽数失踪而且已分别收到这小镇里每一家人家最下面的那口箱子里再也别想拿得回来了。 <a href="" 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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