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爬呀……快爬过来吃呀……”

    入夜时分,在草原深处,两个懂汉话的蒙古兵正拿着发霉的黑馍,像喂狗一般“挑逗”着已经皮开肉绽,奄奄一息的谢道清……在一旁,其他蒙古兵则都看得捧腹大笑,似乎,一切都显得是那样的冷酷无情。

    “住手!不许你们……”

    “啪——”一听赵珍珠又要喊叫,谢道清几乎想都没想,翻身爬起,伸手对着她那稚嫩的脸颊就是一记耳光。

    “母后……”

    赵珍珠愕然,伸出小手捂住红肿的脸颊抽泣着,片刻之后,谢道清这才叹了口气,断断续续、却又不失严厉地对她说道:

    “这巴掌,是……告诉你……在敌人面前……逞强好胜……绝非……上策……只有活下来……才有机会回家……到时才能……雪耻……”

    说着,谢道清挣扎着用膝盖和双手向前爬着,每爬一步,镣铐就发出“哗啦啦”的金属碰撞声,一会之后,她总算是来到了那些蒙古兵面前,跪在地上,对这些不可一世的士卒苦苦哀求道:

    “各位大人……贱妾谢氏……有眼无珠……不知朝廷……规矩……以至犯下……杀人重罪……万望诸位大人……网开一面……再给我俩……最后一次……反省思过……的机会……”

    赵珍珠呆呆的望着跪地求饶的谢道清,以及那些不可一世的蒙古兵,心里仍旧不大理解为何母后会如此选择……然而,谢道清却清楚,如果是萧媞,为了保护赵珍珠,她一定也会选择这么做,来换得她们活下去的机会……只不过,心里仍旧对赵昀抱有希望的谢道清却希望,到时候官家千万不要责怪她的所作所为,为了保住赵珍珠的性命,她已经是精疲力尽。

    “哈哈……有眼无珠?这可不像是你这个孤傲的女流能够说出的啊……”

    “呸……谢氏,你还是老老实实做牛做马吧,别再想着到这投机取巧,装疯卖傻了……”

    面对这个贱婢的求饶,蒙古兵当然是不屑一顾,当即,那个百户长就朝着她的脸颊吐了口痰,并喝令她不准擦掉,否则就要杀了赵珍珠……而看起来,眼前这个又脏又臭、甚至连街市乞妇都不如的年轻妇人,跟前些年那个仪态万千、母仪天下的大宋皇后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只不过,蒙古军可不会因为她已经成为这副模样而就此放过她,自打蒙古攻宋以来,蒙古军就已经死伤无数,因而,将落入虎口的谢道清作为发泄对象将其折磨至死,正好符合他们的意思……

    剑南西川,成都府。

    “若是火器能够充足,只怕我等也不必退回成都吧……”

    说这话的人正是王坚,在他身旁,则是刚刚被余玠派来增援成都府的猛将王惟忠。随着深秋的到来,蒙古军也逐步摆脱了暑气的困扰,恢复了元气……而负责进攻成都府的蒙古军主帅汪德臣更是猖狂,扬言要在阴历十月之前将宋军全部逐出西川,并用王坚的“狗头”祭旗。

    反观王坚所部,除了千余人之外,成都府只剩下了尚未撤离、自愿帮助宋军守城的数百民兵,即便加上王惟忠所率领的两千余人,也不过只有区区近四千之众,而汪德臣则有两万大军,配备有数目不详的*和手()雷,虽然王坚清楚,蒙古军的火器恐怕已经所剩无几,但从己方的实力来看,此时出战,宋军仍旧是以卵击石。

    “报——汪德臣所部已经到达城郊,敢问大人,是否派兵前去会会此贼?”

    “慢!”面对手下的着急请战,王坚却是举起了手,示意其不要声张,待周围的士卒散去之后,他这才叫来王惟忠,对他不紧不慢地说道:

    “鞑子来势汹汹,若是贸然出兵,则无异于自寻死路……当今之计,唯有施虚张声势之策,方能以少胜多,出奇制胜!”

    在成都附近的金堂县,“独眼龙”汪德臣正在和下属商量着下一步攻克成都的作战计划,全然不知成都已经成为了一座空城。

    “将军,据在下所知,蛮子王坚目前尚有士卒万余人……至于城防,我等也前去探查过了,实乃虚有其表!”

    听闻部下的禀报,汪德臣只是冷哼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拿起地图继续仔细寻找着什么……见此情景,部下大为焦急,纷纷拱手向主帅请战。

    “将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还望让我等早些出兵,定可让宋蛮子欲死欲仙……”

    “我军势如破竹,已经攻破剑门关,倘若可效仿阔端太子直入成都,定可兵不血刃!”

    “是啊……将军,快下令吧……”

    汪德臣倒是不紧不慢,向着那些部下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出去了。虽有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也不得不服从命令……待自己的部下纷纷退出之后,汪德臣这才咧嘴一笑,叫来了一个亲兵吩咐道:

    “汝速速前去,替本官召集精锐骑兵,今夜,就随本官袭击成都,斩下王坚的狗头!”

    “得令!”

    白天,成都城下并没有任何异动,而宋军却城门紧闭戒严了整整一天……看着城下的平静局势,王惟忠也以为,或许蒙古军已经将兵锋转向了遂宁府,成都或许不会再经历兵戈之祸了。

    “弟兄们,鞑子已经反转,我等还是回去歇息吧!”

    “多谢将军!”

    入夜,王坚也觉得宋军已经疲惫不堪,应该分兵休整了……鉴于一天都没有敌军出没,他下令全军在每个城楼只留下一百余人看守,其他人都可以回到大营去歇息,并实行轮班守城。

    “哈哈……王坚果然是愚不可及啊……”

    黑暗之中,汪德臣先是吩咐士卒在臂膀上缠上了白布条作为识别标志,待攻入成都之后,就可以凭此区分敌我,只认布条不认人……待部下准备完成之后,汪德臣轻蔑地挥了挥手,低吼一声:

    “弟兄们,上!”

    “困死了……”

    “是啊……”

    大安门城楼上,宋兵刘二和李三子正在依靠着柱子站立着,看起来也是毫无精神,显然,对于蒙古军的计划,宋军是一无所知。正当此时,一支利箭猛地划破长空,“刷”地一声,箭头不偏不倚地插在了李三子的脑门上,当即他连哼都没哼,就*迸裂、倒地身亡。

    “鞑子……鞑子来了……”

    看着李三子的尸体和他那死不瞑目的眼神,刘二早已是魂飞魄散,然而,不等他跑去报告王坚,又一只飞镖袭来,准确无误地封住了他的咽喉……至于那些负责看门的士卒,他们则还来不及回头看看,就被蒙古兵一刀剁下了头颅,眼看城市守备空虚,蒙古军骑兵当场蜂拥而上,杀进了门户洞开的成都城……一些正在街上闲逛的宋兵还来不及拿起武器,就稀里糊涂地成了蒙古兵的刀下鬼。

    “报——王大人……鞑子杀进来啦……”

    此时,王坚正靠在太师椅上懒洋洋地看着一本书,而王惟忠则躺在一张安乐椅上闭目养神,听闻报告,王坚只是“嗯”了一声,然后不慌不忙地起身拿起盔甲,至于王惟忠,他就没这么冷静了:

    “还愣着干啥?杀鞑子!”

    王惟忠一听到报告,当即从安乐椅跃起,连铠甲都没披上就准备提刀出去招待一下鞑子。不料,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王坚却一把拦住了他:

    “这是本官的失误,如今,成都府已经是一座空城,为之死守不免白耗兵力,与其这样,不如弃城而去,转进遂宁府!”

    “若是如此,到时我等就是畏敌如虎,你又如何向朝廷交代?”弃城而逃,王惟忠当然担心会遭到朝廷谏官的攻讦……不过,王坚的下一句话却显得信誓旦旦,让他放心了不少:

    “宰执和皇后都是我等的靠山,你还有什么好怕的?敌众我寡,若是横冲直撞,则不免全军覆没……听我命令,撤往遂宁!”

    “得令!”

    接到王坚的命令之后,宋兵当即结成大阵,向着尚在宋军手中的东门突围……蒙古军岂能善罢甘休,在汪德臣的指挥下,蒙古军骑兵就像追赶肥羊一般,追着宋军散兵就是一阵乱砍,一时之间,惨叫之声此起彼伏,不断有宋军士卒倒在血泊之中……趁着宋军陷入慌乱的机会,一些蒙古兵开始了纵火,一时之间,烟雾弥漫火光冲天,无形中更是加剧了宋军的恐慌……一些宋兵狼奔豕突,一不小心就成了鞑子的刀下之鬼。

    “王坚,若是抵抗,恐怕就不会落得如此惨败了吧!”

    见此场景,对于王坚的撤退决定,王惟忠简直是恨得咬牙切齿……要不是王坚早已“溜之大吉”,只怕他王惟忠定会一刀将其砍成两截,方能解除心头之恨。

    次日早上,当宋军在内江渡口附近重新聚集之后,王坚惊讶地发现,除了王惟忠不知所踪之外,自己所部竟然折损了五百多人,剩下的士兵也大多浑身是伤……对于一支小部队来说,这真是一次名副其实的惨败。

    “贼老天……”

    王坚狠狠地用剑砍断了一棵树,然后,向着全军挥了挥手,宣布了过河前往遂宁府的命令,并派人前往重庆,向余玠报告成都再次失守的消息,请求他再行准备,重新夺过川西和汉中……然而,出乎王坚意料,在他的使者到达之前,王惟忠早已抢先一步率军轻装到达了重庆,并将成都失守的前前后后一五一十地报告给了余玠。

    “余大人,在下请求严惩王坚,否则不足以正军法,不足以告慰川蜀之民!”

    听了王惟忠愤怒的言语,余玠也只能苦笑作罢:

    “这……此事不能全怪王坚,敌众我寡确是事实,若是硬拼,恐全军覆灭,不如这样,本官写份奏疏向朝廷说明此事,并要求全力支持川蜀反攻……只要我军有了充足的军需和火器,定然不会重蹈覆辙!如今之计,本官还望你能和王坚鼎力协作,共同对抗鞑子!”

    “大人……”王惟忠还想说些什么,余玠却示意他不必再提及此事,王惟忠无奈,只得起身向余玠告辞。待他离开,余玠却不由得苦笑几声,自言自语道:

    “王坚啊,这回你可闯下大祸了!你先想想怎么对付王夜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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